扬州评话 | 皮五辣子048:巷口喊人引来皮五辣子
【往期回读】
在扬州评话300多年的历史中,“皮五辣子”一直备受百姓热捧。自清乾隆年间始,“皮五辣子”承袭有序,枝繁叶茂,到杨明坤一代,达到了一个新高度。
皮五辣子048:巷口喊人引来皮五辣子
园田上的老兄回去,皮五辣子来挑菜担子了。他往下一蹲,扁担左右肩头上一担:“哼唷的号!”才挑起了身,又往下一蹲,“咦喂,太重,挑不动!”他没有挑过担子,压得他肩膀又酸又疼。他望着一担青菜发呆:唉!看人挑担不吃力,自己一挑就晓得了。挑不动怎么办?别的交易可以用个伙计,卖青菜不能用人代挑唦!再一想:我横过来挑,二面肩膀就着些,看可挑得动。手一抬,把后面的五十斤拎起来:“喂喂的号!”一担菜往城门口一横,曲背弯腰,扁担在后肩上一担,“喂哟的号呀!”起了身,“左右肩头上架住劲好得多哩,不架住玩不起来。”他就横着走,横竖没有人敢碰他,哪个碰到,就卖把哪个。他把这一担青菜横在肩上,走得歪歪跄跄的,“哼呀号呀”的从月城进城。
这时候月城里大街中间站着一个人,手上拿着一杆大秤。这位大爷害眼睛,睁不开来。闭着眼睛拿耳朵听,只要听到是菜担子,就伸手要十二个钱行用。他是青菜行的行老板,手上一杆大秤,就是他青菜行的全部家当。这个家伙此刻听见“哼呀号”的呼得来了,闭着眼要钱:“是菜担子吗?十二文行用拿来。”手一伸,杵到皮五辣子面前。皮五辣子望望,心里有话:人家拿力气挑一担菜进城卖,他要十二文行用为哪一门?我来刮他下子唦!他把一担菜放下,在这个要行用的小伙手心“啪”的一下子,“十二文,拿得来。”皮五辣子反过来跟他要十二文。这小伙睁开眼一望:“咦喂,皮五爷嘛!”“十二文行用,拿来!”’“好……给你。”乖乖地在身上掏出十二文把皮五辣子,大秤一扛,家去睡觉。他今天倒把行用,还是第一次,都不好意思告诉人。皮五辣子把十二文往身上一揣,又横着担子:“哼呀号呀!”过了二道城。这时他想了:我这个样子挑着,人家不晓得我卖菜,我要走着喊着:“卖青菜啊!”街上的人看见皮五辣子横挑菜担,喊着“卖青菜”,“咦喂!皮五卖菜,哪个向他买呀!”“兄弟。”“老大哥。”“快让下子,不能碰他。”“让啊,不能碰。”一个个不敢碰他的菜担子,碰下子就要买他的菜。有些胆小的人,更是离他远远的。
皮五辣子一路喊着:“卖青菜啊!”没有一个人向他买、担子越挑越重。他想:卖掉些就轻些了,没有人来买,我就上门逗,玩托销!菜担子放下来,跑到人家店门口:“老板。”“五太爷。”“青菜呱呱叫,弄十斤,便宜得很。”“你怎么做这个生意的?太辛苦了!”“老板,我做别的生意没本钱,卖菜不要花什么本钱;我从来没有挑过担子,现在挑不动,卖掉些就好了,请你家买十斤。”“对不起,不要。”“五斤?”“一斤也不要。”“下过霜的青菜赛羊肉,做中饭菜,没话说,弄五斤唦!”“我们是伙食房里包伙,实在对不起,一斤也不要。”皮五辣子碰了一鼻子灰,又跑到对门。“老板,青菜呱呱叫,托你家十斤。”“不……不要。”“怎么不要的?”“我们店里的人不能吃青菜。”“青菜有毒吗?”“五太爷呀,不是青菜有毒!我们店里人这两天有病,把医生看。医生说要忌嘴,忌青菜。”“噢,有病忌青菜,青菜难不成是发物吗?你们店里人得的什么绝症?”“这个么……不……不晓得害的什么病,这个病就是不能吃青菜。”“好的,不要就拉倒,回头我来望,你家中上不吃青菜就罢,吃青菜,我把你家的锅砸散板。”“好呀,你太爷回头来望好了。”皮五辣子虽没有来看,但这家店里地一连几天不敢吃青菜,连咸菜也不敢吃。皮五辣子在街上逗你家,托他家。人家都摇头回不要。这担菜,他有得慢慢地卖哩。
这一刻,东西南北四城门口的菜贩子。挑着菜担子,纷纷进城卖菜,有的走大街,有的奔后街,他们走到这里,这块摇头;走到那里,那块摆手;都说今天吃鱼吃肉,不吃青菜。卖菜的户儿望望,觉得奇怪:怎么都得了摇头病了?过一刻儿他们才晓得,今天皮五辣子卖青菜。许多菜贩子一吓:“咦喂。他不是个东西,我们遇到他,把我们当冤家。快走!”菜贩子都把菜挑回去了。这么一来,皮五辣子可以卖独市了?对不起,还是没有人敢来照顾他阁下的生意。
皮五辣子把一担菜横在肩头。过几家门面就放下,上门逗。逗,也没人敢买他的菜。到了一家素菜馆门口,他抬头一望。招牌上写着“小觉林”,专卖菜包子。心想:菜包子里头馅心是青菜做的,就卖把他家,不买也要买。他把菜担子放下,走到柜台面前:“老板。”“老五啊。”“青菜不丑,弄五十斤。”“不要。”“五十斤不要弄十斤。”“对不起你太爷。青菜一斤也不要。”“弄十斤不多哎,你家菜包子做馅心不是要青菜用吗?”“你太爷说的哪天的话,我们店里菜包子没有生意,老早的改了,现在我家店里卖肉包子。”“啊唷,你家卖荤的?我还不晓得。得罪老板,再会再会。”“对不起你呀!”“谈不到对不起。”“你太爷好走。”皮五辣子往外走,突然又回头,心里有话:我倒要看看他家卖的是肉包子还是菜包子。“老板,肚子饿了,买几只包子吃下子,二文一只吧?”老板一见皮五辣子回头来买包子,晓得坏事了,懊悔刚才不该跟他说谎,也不好回他没得,最好叫他不吃。“是二文一只。你太爷今天最好不要吃,明儿请得来,我请你的客。”“明天说明天的话,今天我肚子饿了。”“五太爷,我把实话告诉你,今天肉不新鲜。”“不要紧,我不考究,洼污洼污,吃下去大补。”说着,掏了六文钱朝柜台上一甩,“买三只包子。”老板急煞了,屁股抵到墙了,笼里都是菜包子。变也变不出肉包子来,只好硬着头皮拿了一只盘子。到笼里装了三只包子,在柜台上一放:“老五,你把钱拿起来、算我请客。”“今天不必客气,明天再扰你的。”连筷子都不要,伸手拿了一只包子,扒开一望,一肚子的菜,他也没有罗嗦,嘴一张,把菜包子揣到嘴里,在嘴里嚼得烂污烂污的,然后跑到案板旁边,头一低,对着案板上的馅心钵子,“嘟……”吐进去了。案板上两个做点心的师傅正在捏包子,被他这一着子吓了一跳:“咦喂!”把手上刮馅心的刮子甩得老远。老板一望:“哎,老五啊,这做什么呢?”“做什么,问你呀?你太不老实,你说你家卖的肉包子,我才买的,哪晓得是菜包子,一肚子的菜,有什么吃头呢?还吐把你家。”“你太爷吐到恶水缸里去唦。怎么做这种邋遢事,一钵子的馅心糟塌掉了。”“一钵子的馅心没用了,重弄,青菜有的是,拿秤微信公众号“丁中广祥”整理发布出来称,一担菜全卖把你家。”“这……”老板想:非要揢着我买他的菜,不能玩,最好放漂亮些,打发他走路,老板拿出二百文:“五太爷啊。对不起,青菜我家有几百斤。今天一斤也不要。不相信,请你到里头望。这块有二百文,你带了去用。”“青菜你不要,我何能拿你的钱呢?”“过几天,你太爷送菜把我。有帐再算好吗?”“也好。”他把二百文与买包子的六文拿过来,揣在怀里。青菜一棵没有卖得掉,他弄的钱倒不少了:倪四二百文,行用十二文,素包子店里又是二百文。他又把一担菜横在肩头,“哼—一呀——一号——呀!卖—一青——菜啊!”他一走,小觉林老板把皮五辣子没有吃的两只菜包子送到笼上,那个大师傅把刮子捡起来。把皮五辣子吐下的烂污刮掉,余下的馅心照用,顾客眼不见为净,照吃不误。
皮五辣子的一担青菜在大街上一棵没卖掉,就想到后街去卖。他走到一条小巷子头上,准备进巷子。这条巷子叫益人巷,狭得很哩。他嘴里叽咕着:“大街上不发市,到后街上去卖。哼呀的号呀!不,不好,不得进巷子。什么玩头?噢,横着担子不好走,身子旁过来跑。哼呀的号!旁过来好得多哩。”他走益人巷奔后街,才出巷子口,见到后街上有家门口站着个二十多岁的小大娘,头伸着望着益人巷口,拍巴掌喊:“喂,你来啊!你来啊!……”皮五辣子以为小大娘是喊他的,随即答应一声:“好,我来啦!”“来啊!”“来啦。”
这个女的可是喊他的?不是。她喊男朋友的。这个女的没公没婆,结婚几年了,没有生过小孩子。丈夫在外地当店员,平时不在家,只有夏天和正月头回来玩玩,薪金全部带回来给她用。她一个在家,住的房子是自己的,独门独户。她在家不耐烦,常在门口玩玩,望望呆,她家西面有个毛厕,从早到晚大小便的人川流不息。大街上有家南货店,南货店里一个中班同事,二十多岁,这小伙每天都要到这块来上毛厕,出过恭就到后街上转一转,天天如此。就在一个月前,有一天,他看见这个女的站在门口,就朝她望望。这个女的看见他,也朝他望,心里有话:这小伙不丑,生得漂亮,小标脸。再一想:认得他了,他是南货店柜台上的一个先生,我记得在他手上买过糖的,这个人蛮好的,她望他这么一笑,这小伙也望着她一笑,这一笑,两下无意变有意。第二天。南货店里这小伙就有意地走她家门口走,要看看她;这个女的也有意地站在门口,看他来了。又望着他一笑。一连三天,三次来回笑,坏了,这小伙胆就大了,要跟她谈谈。“哈哈哈,大嫂子呀,你家住在这里吗?”这个小大娘被他三天两天在门口绕呀,撩呀,撩花了心,见他先开口,就望他一笑:“你请到我家玩玩唦!我就住在这块,门里就是我一家。”“你大嫂家里有什么人?”“我的丈夫在外地,跟你们一样,生意人,我一个在家。你请进来坐坐。”分明把底把他:我一个人在家。不要怕,进来玩玩。这小伙就进来跟她谈谈。从此以后,这小伙在店里,每天起码出八次恭,出恭是假,到这个女的家里玩玩是真。这两天他来玩,鬼鬼祟祟地还带些东西来把她,在身上掏出左一个右一个小纸包:“这块,一包虾米,这块,一包白糖,还有几只变蛋,这里还有一包红枣子……”还有,揣在套裤里的一刀草纸,连草纸都偷出来了。这个女的问:“这些东西哪块来的?”“你不要问,是我家店里的。”他在外头有了这些不正当的事,老板跟着倒楣,走店里顺出来的。这个小大娘又爱小,见了这么多东西,开心呀。他们两个人虽处到这个程度,还没有发生什么关系,只有嘴上谈谈说说。刚才南货店的小伙在这里玩,女的对他说;“晚上你敢来么?我请你吃晚饭。”约他吃晚饭是假,就是约他晚上来谈谈。这小伙脸一红:“这——这个,我晚上来。”“你不来呢?”“我不来就是你养的。”“你来的时候左右望望,不要被左右邻居看到。我们这里的邻居嘴坏,被他们晓得说出去,我的丈夫回来,我就不得过身了。”“你放心,我来不会让人家晓得的。”“你嘴放稳些,在外头千万不能说。”“我也不敢说呀,被老板晓得,饭碗就靠不住了。你放一百个心,我不会说。啊唷,我出来的时间大了,我要走了,晚上一定来。”这小伙说走就走,脚底下就象抹了油。这个女的突然想起要他买件衣料,试试他的心。她急急忙忙将门一开,朝外头一望:咦,他才走的。怎么看不见他的。大概他走益人巷上街去了。其实这小伙走东边王家巷上街到店里去了。她不晓得,估计他才进巷子,所以她才对着益人巷拍巴掌喊:“喂,你来啊,来呀!……”她不敢喊他的名字,只喊“你”。皮五辣子正好出益人巷奔后街,以为她要买菜,挑着菜担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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