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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几个朋友问他:“林语堂,你是谁?”
他回答说:“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只有上帝知道。”
他称自己是“冷心人热眼看人生”的哲学家;他曾用“一团矛盾”来概括自己。
他感兴趣的东西很多——文学、漂亮的乡下姑娘、地质学、原子、音乐、电子、电动刮胡刀,以及各种科学新发明的小物品;
他生平无书不读——希腊文,中文,及当代作家;宗教,政治,科学;
他说顺乎本性,便如身在天堂。只要他在人群中间能轻松自如,他就喜爱那个人群;否则,他就离去;
他对妻子极其忠实,曾不无骄傲地说:“我把一个老式的婚姻变成了美好的爱情。”
在一篇小品文里,他把自己的人生理想这样描写:“此处果有可乐,我即别无所畏。”
这便是林语堂,有着道家的智慧,有着文人的气骨,有着赤子的纯粹。独来独往,至真至纯,对人生总是笑意,对世事总是旷达,因此他才过得通透,活得快乐。
01热心人冷眼看人生
“两脚踏中西文化,一心评宇宙文章”,这是林语堂对自己文学的定位。
在许多人看来,他也许不是中国近现代文学史上最伟大的作家,但他一定是近现代把中华文化介绍给西方最成功的中国学人之一。
林语堂逝世后,《纽约时报》用大幅篇幅介绍林语堂的经历与贡献,并评价:“他向西方人士解释他的同胞和国家的风俗,想望,恐惧和思想的成就,没有人能比得上。”
1895年,林语堂出生于福建平和县一个基督教家庭。他最引以为傲的,便是他是一个农家的儿子,能与自然有密切的接触。
他曾说:“一个人一生出发时所需要的,除了健康的身体和灵敏的感觉之外,只是一个快乐的孩童时期——充满家庭的温暖和美丽的自然环境便够了。在这条件之下生长起来,没有人会走错的。”
▲约1967年 林语堂与张大千在台北
林语堂很幸运,他的童年是在闽南秀美的青山绿水和父母兄弟姐妹的爱护下成长起来的。他说:“如果我会爱真、爱美,那就是因为我爱那些青山的缘故了。”
这是一个孩童最初的启蒙,这启蒙来自自然,而为他一生所执着践行。他不是政治家,不是乱世中的投机取巧者,而是一个纯粹的文人。
他有文人的风骨,更有文人的纯粹性灵。
正是这样的林语堂,才敢说出:“我从未写过一行讨当局喜欢或是求当局爱慕的文章,我也从来没说过讨哪个人喜欢的话,连那个想法也压根儿没有。”
最初在北大任教授时,林语堂在《语丝》等杂志上发表了许多文章。彼时的他,行文勇猛激烈,又兼具一种机智幽默,很有一些鲁迅“嬉笑怒骂,皆成文章”的味道。
当时北京时局混乱,林语堂写的一些批评政府的文章很有风险。他的太太很着急,劝告他:“你为什么不能好好地教书,不要多管闲事了!”
林语堂却说:“骂人是保持学者自身尊严,不骂人时才是真正丢尽了学者的人格。”
从1932年在上海创办《论语》、《人间世》开始,林语堂提倡一种幽默与性灵文学。在他看来,幽默是人生一部分,一国文化到了相当程度,必有幽默文学出现。幽默是一种从容不迫的态度。
《论语》刊行后,一度十分畅销。林语堂发表了不少时事短评类的文章,文笔兼具幽默与讽刺,更被读者冠以“幽默大师”的称号。而《人间世》则可全然说是一本纯粹散文小品,谈生活、人生,抒发性灵。
却也在这时,鲁迅与林语堂,一对曾经十分投契的朋友因文学上的分歧,越走越远。鲁迅是始终选择直面惨淡的人生的,文学在他是“匕首”,是“投枪”。在他看来,在血与火的斗争中,是没有幽默可言的。
而林语堂则是认为:“愈是空泛的,笼统的社会讽刺及人生讽刺,其情调自然愈深远,而愈近于幽默本色。”
其实,投枪也好,幽默也好,都是大时代下个人的一种选择,是他们各自坚守自我的方式,并无对错之分。
我们需要匕首与投枪一般的惨烈与深重,也需要谐谑的幽默与闲适的性灵,作死水般生活里的一抹亮色,沉痛人生里的一丝慰藉。
在鲁迅逝世后,林语堂写下一篇《悼鲁迅》,“我始终敬鲁迅;鲁迅顾我,我喜其相知,鲁迅弃我,我亦无悔。”这是真正的胸怀!
02婚姻是一艘雕刻的船,看你怎样去欣赏它,
又怎样去驾驭它
在《我的愿望》里,林语堂写下了自己对家庭、对妻子的期待:“我要一个可以依然故我不必拘牵的家庭。我在楼下工作时,可听见楼上妻子言笑的声音,而在楼上工作时,却听得见楼下妻子言笑的声音。”
1966年,在台北阳明山,林语堂亲自设计建成了自己的小别墅。在那幢小别墅里,他有一块遍铺绿草的小园地;园中有水池,可以享受“持竿钓鱼”之乐;有一间属于他自己的书房,“并不怎样清洁整齐,有几分凌乱,七分庄严中带着三分随便”;有一个善解人意的温柔妻子,永远言笑晏晏,让他依然故我不必拘牵。
“宅中有园,园中有屋,屋中有院,院中有树,树上见天,天上有月,不亦快哉。”
林语堂就这样,将他所有的愿望,变成看得见的现实,实在不能不说是一种通达的智慧。他不是只知扎进故纸堆的书呆子,在感情问题上,他也有着难得的洞彻与达然。
在上海圣约翰大学念书时,他曾有过一段深挚的爱情。他爱上了同学的妹妹陈锦端,可是两人身份差距悬殊。一个是名门之女,一个只是牧师的儿子。
他不是那种为了一份感情要死要活的人,得之我幸,不得我命,他坦然接受命运的安排。
24岁那年,他娶了太太廖翠凤。结婚当天,他做了一个让人目瞪口呆的举动。在征得太太的同意后,他将结婚证书一把火烧掉了。他说:“结婚婚书只在离婚时有用,我们用不到。”
这样的情话,有时比锦绣的词句更加动人。
林语堂的别墅很受客人欢迎,张大千、钱穆、谢冰莹、叶公超等都是经常往来的朋友。每当这时,林语堂总是毫不吝惜自己的语言,夸赞太太的厨艺好,还把用太太名字做成的家徽拿给客人看。
在婚恋问题上,他有很多精警的感悟。他说,现代人的毛病是,把爱情当饭吃,把婚姻当点心吃。用爱情的方式过婚姻,没有不失败的。
关于如何做个好丈夫,他有自己的心得:太太喜欢的时候,你要跟着她喜欢;太太生气的时候,你不要生气。少说一句,比多说一句好;有一个人不说,那就更好了。
他是这样说,也是这样做的。林太太喜欢别人赞美她挺直秀气的鼻子,于是每当太太生气,林语堂就作势去捏她的鼻子,两人便都笑了起来。
▲约1937年 林语堂与次女太乙、三女相如、长女如斯在纽约
他们的爱情是婚姻后才开始。民国间有许多这样的婚姻,却大多是悲凉的结局,比如鲁迅与朱安,比如徐志摩与张幼仪。
但林语堂与太太是个例外。他们都是对人生怀有旷达与热情的人,懂得经营感情与婚姻,因而总不致走到毫无退路的局面。
1969年1月9日,林语堂夫妇悄然庆祝结婚五十周年。林语堂送给妻子一枚勋章,上面铸了“金玉缘”三字,并镌刻了美国诗人詹姆斯•惠特孔莱的名作《老情人》,林语堂亲自译介:
同心相牵挂,一缕情依依。岁月如梭逝,银丝鬓已稀。幽冥倘异路,仙府应凄凄。若欲开口笑,除非相见时。
林语堂说:“婚姻是一艘雕刻的船,看你怎样去欣赏它,又怎样去驾驭它。”携一人手,共至白头,林语堂的婚姻让人歆羡!
03人生在世,还不是有时笑笑人家,有时给人家笑笑
郁达夫曾形容林语堂“天性憨直,浑朴天真”,这实在是一个很高的评价,因这世间能真正达到浑朴天真的人太少。
少年时我们总是懵懂,一切皆模模糊糊,看不真切;青年时总太过热烈,耽溺于梦幻中,不愿醒来;到了中年,又要为生计、责任烦忧,不得不向世俗作出妥协;待到老了,方觉半生负辎,也难放下。
因而,能始终广达自喜,葆有一份性情的“痴”与天真,从容不迫、随遇而安的人,实在太难得了。
▲1969年 林语堂在阳明山故居阳台
“一蓑烟雨任平生”的苏轼是一个,写出“人生在世,还不是有时笑笑人家,有时给人家笑笑”的林语堂,也是一个。
他说:“一点痴性,人人都有,或痴于一个女人,或痴于太空学,或痴于钓鱼。痴表示对一件事的专一,痴使人废寝忘食。人必有痴,而后有成。”
林语堂痴迷读书,且涉猎极广。在上海圣约翰大学念书时,馆内藏书5000册,林语堂全都借阅过。几年后去哈佛大学读硕士,他更把卫德诺图书馆比作“蟠桃盛宴”,自己则是那只迫不及待想吃桃的猴子。
他最喜黄庭坚的一句话:“三日不读书,便觉语言无味,面目可憎。”
林语堂还痴迷发明,一辈子发明过许多东西,有按压后牙膏从刷头出来的“自来牙刷”,有“自动打桥牌机”,有研究几率的手摇罗盘,当然还有花费了他12万美元和多年心血的“明快中文打字机”。
▲林语堂与二女儿林太乙在中文打字机旁
在自传里,他说“我是没有一刻安静,遇事乐观,对人生是采取游戏人间的态度。一切约束限制的东西我都恨,诸如领带,裤腰带,鞋带儿。”
他幽默而达然,说“人生太悲惨了,因此不能不故事滑稽,否则将要闷死”。
一次,林语堂被邀请参加学校毕业典礼,在他前面的人说得冗长枯燥,学生都已昏昏入睡。林语堂上台后,只说了一句话:
“绅士的演讲,应当像女孩子穿的裙子一样,愈短愈好!”台下掌声雷动。
四十岁生辰时,他作了一首长寿诗,长约四百字,结尾道:“一点童心犹未灭,半丝白鬓尚且无。”
▲1969年林语堂夫妇结婚五十周年,宴会中(阳明山故居)两人合切蛋糕
他喜欢小孩子,妻子烧了猪脚,林语堂便教女儿们如何利用炖猪脚的粘性粘住嘴巴;年岁更大些了,还带着两个外孙恶作剧,把鞋子放到餐桌上,人躲进衣柜里。
他说:“我来到这个世界上,就像一个小孩子进入一个大丛林。时或停步仰望星月,俯看虫花,在丛林行进的过程中,他没有方向,没有规矩,独自游荡,或行或止,随心所欲,一切皆从自己的本能出发。”
他说:“每个人回顾他一生,也许会觉得自己一生所做所为已然成功,也许以为还不够好。在老年到来之时,不管怎么样,他已经有权休息,可以安闲度日,可以与儿孙,在亲近的家族里,享天伦之乐,享受人中至善的果实了。”
他说:“人生过客来无处,休说故里在何方。随遇而安无不可,人间到处有芳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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