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志方 | 瘦身

【往期回读】

瘦   身

丁志方

丁志方先生：中国散文家协会理事、江苏省作协会员、江苏省散文学会会员。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曾在海军某部任宣传干事，转业后先后在江都多个部门任职，业余时间投入创作，有几百篇杂感、散文见诸各级各类报刊。有散文作品集《暮色炊烟》。

这几年，我一直想到要瘦身。1米74身高，80公斤体重，虽然胖得还不算夸张，但对照标准，无论怎么算，都超了十几公斤。而这超标部分基本都堆在肚子上，这就麻烦了，一副大腹便便的样子，弯腰吃力，走路气喘，蹲下来做事，一会儿就憋得心慌，以往所有的裤子只要拉到腰际，前面都呈“V”字形。不减肥任其发展，能行吗？于是，下决心迈开腿，管住嘴，还好，肥胖的势头终于得到了遏制，今年还出现了一点收敛的趋势。

说到瘦身，其实我想的不光是身体，更多的还是生活状态，这一点妻子跟我有同感，退休之后，我们越来越觉得人生要做减法，生活还是素简一点好。

萌生这一种想法是在上一回搬家的时候。家里的东西平时收拾得井井有条，有的让人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一旦搬家，拉得乱七八糟，就觉得碍手碍脚，收拾起来也不知道如何下手。那些大件的还好，冰箱、微波炉、洗衣机、电视机、桌子、椅子、橱柜、床铺等等，指向明确，搬起来倒也干净利索。麻烦的是那些琐碎的东西，衣服、书籍、锅碗瓢盆、各色摆件。衣服，部队的、地方的、长的、短的、厚的、薄的、新的、旧的；书籍，政治的、经济的、文学的、法学的、当代的、古代的、精装的、简装的；锅碗瓢盆，大碗小碗、大盆小盆、陶瓷的、塑料的、金属的、玻璃的；各色摆件，紫砂的、陶土的、石头的、木头的、漆器的、锻铜的，等等，等等，这些东西一旦拉乱了，看上去就心烦意乱。其实很多都可有可无，有的扔在角落里，多少年没有动过，搬家时都成了鸡肋，留着多余，扔掉可惜。

住进新居以后这几年，我们两个瘦身素简的想法更加强烈。房子大了，搞卫生成了一种负担；东西多了，收拾、保管也很麻烦。而今住的小楼，上下两层，还有个不算小的庭院，别人看了很羡慕，我们觉得并不轻松，有一点别样的“围城”感觉，城外的人想进来，城里的人想出去。上下楼梯，一天几次，越来越觉得力不从心。打理院子也很费劲，种树栽花、浇水除草、治虫施肥、修枝剪叶，一步不到位都会乱象丛生。想想这几十年，搬了几次家，房子一次比一次大，东西一次比一次多，但幸福指数并不觉得一次比一次高，反而感到有些累赘而心烦。有时候很怀念当初住招待所的那一段日子，“七十二家房客”住在一栋小平房里，共用一个盥洗间，一个大厨房，我们住的房间不足十平方，床铺连着餐桌，全部家当就是几个杂木箱子，但日子过得一样很开心，大家一起洗漱，一起做饭，你来我往，其乐融融。

有人说，美的形成就是净化过剩。这个“净化”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其实也很纠结。就说我们那些东西吧，特别是衣服、图书、各色摆件，每一件好像都占有自己的指纹和气息。衣服，尤其是制服，它承载着一段岁月，一段人生，拎出哪一件都能触摸到心跳；图书，尤其是一些文学名著，很多是在文革后期刚解禁时，我省吃俭用通过关系购买的，现在捧在手上，都觉得青春在涌动；至于那些小摆件就更不用说了，每一件都有故事，或欣喜、或艰辛，虽不名贵，但敝帚自珍，净化哪一件都难以割舍。但转念想想又觉得无所谓，有些东西自己喜欢，不等于后人在乎，与其今后被糟蹋，不如趁早让其发挥应有的光和热。这样一想，心里像开了一扇窗户，马上觉得敞亮了许多，于是，这几年下决心逐步清理，不穿的衣服逐步送人，多余的图书对外捐赠，过时的摆件随机处理。同时，忍痛割爱，决定卖掉小别墅，再住公寓楼，争取一身轻松，安度晚年。

生活越简单，人生越轻松。一百多年前美国学者梭罗就悟出了这个真谛。1845年，他带了一把斧头，到瓦尔登湖边上建了一个小木屋，在那里独居了两年零两个月，最后他觉得“一个人，只要满足了基本生活所需，不再戚戚于声名，不再汲汲于富贵，便可以更从容，更充实地享受人生。”后来他写出了著名的《瓦尔登湖》，书中说道：“我们每一天努力忙碌，用力生活，却总在不知不觉间遗失了什么。面对不断膨胀的物欲，我们需要的是一颗能静下来的心。”是的，只要心灵能够安静，即便是简单的生活也会活得很有诗意。

春花秋月，容易让人疲于奔命去追逐岁月的步伐，但饱尝过酸甜苦辣以后，一定会懂得删繁就简的真正意义。铺开生命的画卷，回顾过往的人生，多少人早已发现，简单才是生命的本色。而今我们也算醒悟了，就觉得，瘦身素简，淡定从容；返朴归真，内心充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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