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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绍培|阅读就是要拓展我们孤独地生存

王绍培 京京读书会 2022-08-13

阅读就是要拓展我们孤独地生存

“相遇变黄金”

——在京京读书会的一个演讲

王绍培



很高兴有机会来到广州参加“京京读书会”分享有关阅读的事情。在十月这样一个悠长假期,大家愿意把时间用到这个地方,表明了对阅读的重视。时间就是生命,时间只能用到一个地方,而且一旦用过就没有了。所以我想从时间的角度来谈谈为什么我们要参加读书会。



王绍培老师和京京


我们渴望遇见

我认为我们参加读书会,除了想了解一些知识和观念以及阅读的资讯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是“遇见人”。遇见什么人呢?遇见四种人:遇见老师,遇见朋友,遇见贵人,遇见情人。


首先是遇见老师


什么是老师呢?

韩愈说老师就是“传道授业解惑”的人。

好的老师传授给我们知识,帮助我们掌握某种技能,解决了我们很多的人生困惑。如果我们进一步把这三件事情归纳起来,它们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帮我们节约时间。

知识你自己去学也能学到,但是可能付出的时间成本会比较高。而时间是什么东西呢?时间是我们人生最重要的资源之一。

而所谓“老师”,就帮助你节约时间的人。一个人越是能够帮你节约时间,那他就越是一个好老师。一个好的老师不仅会发现你的天分,而且能够帮你节约时间,这个很重要。而且这个节约时间不是那一会儿,甚至是一辈子都在帮你节约时间。

有句老话叫“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第一流的老师都是这样的,跟你聊了几句话,就把你说明白了,让你豁然开朗了。

今年5月份的时候,我们几个朋友到台北游学,一个朋友介绍我们去拜访林谷芳先生。林谷芳是一个学者,也是一位禅者——修行的人。那天林谷芳老师感冒刚好,讲话声音很低沉,要是不专注,你都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但是他每一句话都是很有意味的,很有分量的。我们在台湾五天,去了很多地方见了很多人,结果发现那天下午跟林谷芳的对话是最有意思,是最有收获的。

林谷芳老师就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君”,你一辈子不一定能够碰到这样的“君”,也就是好老师。当然,好老师也不是始终都能够讲得那么好。有时候听的人混沌,他就不兴奋,他也懒得说。

精彩的话是要在一个精彩的场合面对精彩的人他才会说出来的。

有时候能够影响我们一辈子可能就是那么几句话,也就是那么一席话。而讲出这样一席话来的人,这是我们的老师或者说好老师。



其次是遇见朋友


什么人是我们想遇见的朋友呢?朋友就是能够让你的时间精彩起来的人。

老师帮你节约时间,朋友让你的时间变得精彩。

一个人如果让你的时间变得不精彩,变得很沉闷、没有意思,你肯定会疏远他。如果一个人老是讲废话,讲一些没有意思的话,消耗你的时间,你自然不愿意跟他来往。

我们跟什么样的人做朋友?跟一个能够让我们的时间变得很精彩、很好玩、很愉悦、很有意义和价值的人做朋友,于是我们的生命也变得精彩起来。

我们之所以愿意走出来在线下跟一些人见面,就是期待能够遇见这样的人成为我们的朋友。这是我对朋友一个定义。


再次是遇见贵人

我们生命当中非常重要的一种人脉资源,就是贵人。

贵人是什么人呢?贵人就是能够给你带来生命改变和升华的人,他改变你的生命、提升你的生命。

本来你的生命一直是朝某种运势走下去的,贵人一出现,在某一个节点上影响了你,或者在某个地方帮助了你,改变了你人生的方向,甚至可能会让你成了一个新的人。这个能够导致你生命发生转变和升华的人,就是你生命中的贵人。

我们的每个人的潜质其实都差不多,很多时候,往往差在你有没有遇到那个贵人。有人可能一辈子都遇不到,有人很早就遇到了,有人很晚才遇到。


有一句老话叫“相遇变黄金”。你跟你的贵人一见面了,本来你是一块石头,他一点石你就成金了。而贵人也是能够节约我们的时间、并且让我们的时间精彩的人。我们对贵人的渴望,也是我们走到线下来跟很多人见面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第四是遇见情人

遇见情投意合之人


情人自然是很重要的一种人。我们都知道什么叫“情人”,情人是跟你谈情说爱的人,是一个跟你的精神有共鸣的人,是一个会激发你的美好情愫的人,是一个跟你的生命会发生很深切的关联的人。

当然,我们不要对“情人”有太狭隘的定义,我们的家人、亲人、志同道合的人、心心相印的人,都是我们的“情人”。

很多人是基于对情人的渴望来参与读书会的活动的。我们对情人的渴望其实超过对一切人的渴望。古希腊哲学家柏拉图在《会饮篇》中说,过去有三种人,一种是自太阳生出来的,一种是自大地生出来的,还有一种人是自月亮生出来的。

自月亮生出来的人兼有太阳和大地的阴阳两种属性,他们是两个人的合体,器官是单个人的两倍。这种人自高自大,图谋向诸神造反,宙斯和诸神就想出了一个办法,把他们劈开,成为两个单体人。

阴阳人被分开之后,一半思念他的另一半,到处寻找,就算是另一半死了,还会去寻找能够跟自己匹配的另一半。

因此,柏拉图是这样定义爱情的:“我们本来是完整的,对于那种完整的希冀和追求就是所谓爱情。”

爱情植根于我们的不完整以及对不完整的克服。

因此,情人是一个让你获得完整的感觉的人,这当然会令你觉得愉悦,你当然老想跟情人在一起。情人超过了老师、超过了朋友、超过了贵人。如果这个情人同时兼具其他三种人的特质,既是你的老师,又是你的朋友,还是你的贵人,最后又是你的情人。遇到这种“情人”……就堪称完美了。

相遇,甚至相遇变黄金,这是为什么要参加读书会的一般原因。

我这样说完了一通之后,大家是不是觉得我们经常参加一下线下的活动多认识人,等着“相遇变黄金”,就不用读书了呢?当然不是。读书很重要,甚至可以说是非常重要。

我们说参加读书会的目的之一是“相遇变黄金”,遇见我们希望遇见的人。但是,为什么有些人能够遇到,有些人遇不到呢?这跟我们是不是读书有关系。



阅读就是要拓展我们孤独地生存


一个人读不读书,是不是爱读书,跟我们的一个很重要的能力有关系,这就是“孤独的能力”。

你是不是能够孤独?是不是善于孤独?是不是乐于孤独?这是一种能力。这个能力总是会把我们导向阅读,导向沉思默想。有孤独的能力,往往就会有阅读的习惯,然后,如果他需要“相遇”,他总是遇得到。

经常阅读的人对真假好坏会有一种敏感,他能够鉴别真假是非好坏。不读书,只参加读书会,期待遇见,最后一无所见。但是,这仍然不是读书的目的。

真正能够孤独,有读书习惯的人,他不一定需要线下的相遇了,他需要的是精神上的相遇。有孤独能力的人,他可以不要现实的老师,不要现实的朋友,不要现实的贵人,也不要现实的情人,因为,这些人在书本里都可以遇到,甚至比现实的更好。但是,这仍然不是重点。

重点是:阅读可以让我们遇见自己,遇见更好的自己,从而遇见伟大。

美国有一个叫哈罗德·布鲁姆的学者,他在《西方正典》里谈到了阅读。他有一句很精彩的话:“阅读就是要拓展我们孤独地生存。”孤独生存了就能够让自我充分发育,完成一个终极的自我。换句话说,阅读的终极相遇,就是遇见这个“终极的自我”,这是“相遇变黄金”。

其中的逻辑大致是这样的:阅读这种事情只有一个人进行,比如我们在一起来读书,这不可能的。我们是一起来找朋友找老师找贵人找情人的,如果一群人来读书,效率是比较低的。

像我这种还算是爱读书的人,我深知一帮、一群人在读书,远远不及我一个人读书,而且读书读得深的时候,读到深处是自己跟自己的对话,不是自己跟任何人的对话。当然自己可以跟这个作者对话,虽然这个作者已经死掉了。你跟作者对话其实还是跟自己对话。

因此,阅读是为了拓展我们孤独地生存。

深度阅读,它一定是孤独的,它一定会拓展我们的孤独。而且,一个阅读的人就不要去成为一个社会化的人,甚至也不要成为一个所谓的“公民”,而是要让你成为一个“个体”,成为你自己,成为一个真正的“个人”。就是说,当你想成为一个社会性的人,你是比较肤浅的,是一个比较平庸的人。

我们有的时候在群里聊天,一个人讲了一句话,他特别希望看到别人认可他,给他点赞,给他竖大拇指,否则他就很没有自信,他很怕自己说的,没有别人响应。只要有那么两三个人响应了他,他就觉得很放心了——同意我的人比较多。但其实这是应该要警惕的。

我们阅读就是要让自己成为一个大家不太同意、不那么容易同意你的人,不要成为一个社会性的人,因为这种人一定是有问题的。所以我们要去掉我们的社会性,成为自己,发展我们内在的自我,与终极的自我相遇。


“通过阅读,面对伟大”

布鲁姆有一句精彩的话:“我们阅读就是为了在根本上拥有审美的能力。” 哈罗德·布鲁姆说,最重要的一种能力是审美能力,阅读就是为了培养这种审美能力。他这里说的审美能力,就是我们能够对超越性的东西产生一种感悟、产生一种感动的能力。

这是什么能力?对中国人来说,我们不太具备那种超功利的审美能力。我们看见好吃的,我们总是发自内心地说,“哇,今天美食好美味哦”。然后我们看见一个美女,“哇,这个美女太美了,我想拥有她,想得到她”,我们有的是这样一种兴奋的能力,这是一种本能的东西。

但是审美的能力跟这种本能是没有关系的。我不是要得到这个东西,不是要拥有和占有,而是通过它让我的精神能够升华,有一种发自内心的触动,这是审美能力。所以审美在西方,它是一种很了不起的一种能力。

康德是怎么定义美的?他说美是“无目的之合目的性”。

什么叫没有目的呢?我对一个东西没有功利性的目的,我没有想占有拥有它,这就叫无目的性。

那什么叫合目的呢?就是说我们所看到的这个对象,它在根本上符合一种很崇高的、很伟大的、终极的目的——比如精神的自由、理性的想像、概念的完整等等。康德这个定义是西方学术界非常推崇的一个定义。

黑格尔把康德的定义做了另外一种表述:“美是理念的感性显现。”这种审美的能力,它是要经过后天的教化,它是需要教养的。

如果我们仅仅是靠先天的这种本能的发育,基本上都是在食色性也的层面上想问题。因为我们一直都没有钱,一直都缺衣少食,于是我们就非常迅猛的强烈的发展了我们这个本能的能力,我们变得特别能吃能玩,能够在物质的层面上打滚,相对来说,我们在精神的层面上是不够的。

而西方人,他们的文化和教养,在很早的时候,就让他们产生了对精神的一种渴望,而且是从美的角度,从审美的角度,渴望精神的东西。

所以哈罗德·布鲁姆说,阅读最终是要“通过阅读,面对伟大”。

这是我们之所以要阅读的终极的目的,是我们阅读的最重要的动机,我们要跟伟大发生关系,跟伟大的存在有一种链接。布鲁姆说我们要通过阅读跟更伟大、更崇高产生一种链接的关系,在情感深处能够有一种共鸣,这就是审美。这是他对阅读的一个定义。

顺便再说说《西方正典》这本书。

布鲁姆生于1930年,今年已经88岁了。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开始阅读,他七八岁的时候,就到图书馆去借阅诗歌,一读就爱上诗歌了,从此他成了一个一辈子的一个读者,活了一辈子读了一辈子也写了一辈子。

在《西方正典》里,他推荐了很多西方经典,我大致上统计了一下,大概有1500种。我们要是每天去读的话,一年两年十年都读不完,30年有可能读完。这样阅读的人一定会成为一个孤独的人,一个内在的自我发育得非常饱满的人,一个很健全的人。


《西方正典——伟大作家和不朽作品》



关于作者







文化学者|王绍培

王绍培老师毕业于武汉大学哲学系,现居深圳。资深媒体人,文化学者,后院读书会创始人,微信读书签约讲书人。著有《性感的变奏》《用梦想化妆》《书游记》《温故集》等书。

本文根据王绍培老师做客【京京和她的朋友们】文艺客厅第一期现场录音整理。

文章配图为活动现场照片,摄影:陈小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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