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为什么要生孩子
生第一个孩子时，基本上有点跟风，婚结了，年龄到了，周围很多人生了，那自己也生一个吧。根本没想太多。现在怀着第二胎，心情却比较复杂。
大概人类都有生殖冲动的，所以不能永生的人类才能繁衍不息。不管生之前怎么想的，有了自己的孩子后，无论是当母亲的还是当父亲的，正常人都会爱自己的孩子，像投枪、像匕首的鲁迅也说“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
尤其是女人，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会想，我绝不能做糟糕的母亲，我要给他很多的爱，照顾他，让他每天开心，健康成长，他哭的时候，受委屈的时候，抱他在怀里，说那些没什么用处的安慰的话。
我曾经想，决不在孩子不睡觉时，不做作业时，或者有其他不听话行为时，对孩子下命令，“你必须听我的，因为我是大人，我是你妈！”我甚至不应该对孩子说“你要听话”这种话，因为我自己是那么痛恨“听话”这两个字。
残酷的现实是，我也慢慢成为了我不想成为的那种妈。我忙自己的事情时，孩子凑过来要跟我玩，都会被冷冷地告知：“妈妈现在有事，你自己玩。”孩子写作业时，如果我讲过一遍的题目他还不会，我就觉得自己马上要气得爆炸，责怪他不好好听，却很少想到，也许是我讲的不好，没让他理解。
但，毕竟面对的是自己的孩子，是我怀胎十月，历经了各种辛苦，才把他带到世上的孩子。所以，面对他，更多的是仁慈、爱、关心，百分之百，毫无保留，即便对他吼叫，也会冠以爱的名义。对于一个陌生的小孩，我还的耐心和爱会不会变少？我真的没有把握。我们几个朋友曾经一起聊天，说到“生了孩子的女人都是天使”，有位也是做妈妈的朋友就说“天使只是相对于她自己的孩子来说，对别人就未必是。”其他几个妈妈沉默了，是的，我们都没法确定啊。
说到底，人为什么要生孩子呢？养儿防老这种就不说了，大家都知道这样的投资不靠谱，现在的社会，最好的办法是靠自己，年轻的时候好好工作，安排好养老的保障，比养个孩子划算。传承自己的基因？让人记住自己的故事？这些也不是足够充分的理由啊。后代有自己的基因又如何？在这个宇宙里自己的基因转瞬即逝又如何？一切都会消亡。人们只是自以为生命好像得到了延续，好像自己就永生不死了。每个人都只有一生，活在今生足矣！
或者是因为热爱这个世界，想生个孩子让他看看这个世界多么美好、有趣，而且只有一个太孤单，两个就刚好。但是真的想体验一个生命的成长的话，为什么不去领养一个小孩呢？这样，一方面不用生就有个小孩，另一方面本来一个可怜的孤儿，突然就多了机会体验更美好的人生。
所以，为什么呢？
尤其是在孕早期的三个月，会想得更多。这个阶段，无法忍受人间烟火气，整整三个月没进过厨房，出门时，闻到邻居家做饭的味道都能把我弄吐了。也不想吃任何太甜的东西，炒菜也不行，只能吃煮的、蒸的，味觉、嗅觉也变得奇怪，原来爱吃的东西，吃到嘴里也不是原来的味道，除了油烟味，还对其他各种气味很灵敏，任何不愉快的气味都能放大100倍。
想起以前看的一部科幻电影《人类之子》。电影很装，很做作，剧情也乏味，说的是2009年开始人类无法生育，直到2027年，地球上最年轻的人18岁。电影展现了一个没有孩子的世界是多么绝望，但到最后也没说为什么人类全体不孕不育，只是借一个护士之口说：这是人类自作自受，上帝把给人类的最珍贵的礼物拿走了。后来一个难民营的黑人女的怀孕了，但是为啥她能怀孕呢？电影也没说。总之就是莫名其妙。这个女的在警方和难民恐怖分子交火的时候，生下一个女孩。当男主扶着这个18年来第一个怀孕产子的女人抱着婴儿出来时，导演用长镜头好好地刻奇了一把，他让交战双方暂时熄火，信教的警察都跪在地上。但这真的是太刻意了，很没劲。电影中唯一让我有所触动的场景是，男主找他的艺术家朋友帮忙，他的朋友在拼命收集、保护世界各地的艺术杰作，绘画、建筑等等。男主问：你保护这些玩意儿有何意义？几十年后，就不会再有活着的人欣赏这些东西了。那个艺术家：我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根本不去想这个。他也只能不想吧，想一想就会彻底绝望——在那个未来反乌托邦社会里，彻底绝望的人有很多，政府分批发放用于自杀的剧毒药物，家家常备哦。
没生过孩子的张爱玲在很年轻的时候就写过一篇文章《造人》，那时候她只有24岁，好像还没遇到胡兰成。她说，“无怪生孩子的可以生了又生。他们把小孩看做有趣的小傻子，可笑又可爱的累赘。他们不觉得孩子的眼睛的可怕——那么认真的眼睛，像末日审判的时候，天使的眼睛。”
我虽然准备再生一个，却没把孩子当做小傻子，也害怕在说谎的时候看着孩子的眼睛，那么清澈的一双眼，容不得半点污染和欺骗。但是，“凭空制造出这样一双眼睛，这样的有评判力的脑子，这样的身体，知道最细致的痛苦也知道快乐，凭空制造了一个人，然后半饥半饱半明半昧地养大他……造人是危险的工作。做父母的不是上帝而被迫处于神的地位。即使你慎重从事，生孩子以前把一切都给他筹备好了，还保不定他会成为何等样的人物。若是他还没下地之前，一切的环境就是于他不利的，那他是绝少成功的机会——注定了。”
想不明白，也是不能想了，大概人类就是这样稀里糊涂地生存下来的吧，直到能够不通过生育而存在、而永生。
但是，陪伴一个孩子成长确实是有意思的。小宝很爱画画，而且特别爱浓墨重彩上颜料。最近他画了两幅“油画”，并且打算卖掉。他问我们什么时候把画给他挂出去卖，我说关键是得有人买才成，他想了想，大概以为我的意思是不好找一个特定的买主，所以他出了个主意：“那挂到网上，拍卖吧，让很多人来买，出价越高才能买到”。我哭笑不得。他还说了，要买两幅一起买，一副售价400，两幅800元。——儿子啊，下次你干脆直接画人民币吧。
他有时看我这个公众号，翻到了那篇《美国狙击手和韩国局内人》，一边看一边吃吃地笑，我很奇怪，说这篇不搞笑啊，就问他为什么笑，他却笑着说：妈妈，写这些东西干嘛呢？原来不是文章让他笑，而是我这个行为本身让他笑啊，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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