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曾令我心碎
明天又是一年一度的高考了，距离我参加高考已经过去了19年，那时候高考还是在7月份。
在高考时以及高考前，我一直是懵懵懂懂，从来没有过什么“拼搏”“努力”“考场如战场”之类的感觉。有个要好的同学，说她一考试，就会紧张得肚子疼，我怎么都不能理解她，还有的同学早上6点钟就起来学习，我高中三年也没做到过。
别的同学都在好好复习呢，我就看小说，也不管上课、下课。印象最深的是《鹿鼎记》和《红楼梦》，就是利用语文课堂时间完成的，因为书的厚度正好和语文书一样，套上书皮，自我感觉很安全，但是现在想想，语文老师应该是知道的，看小说那种沉迷跟读课文绝对不一样。
之所以这样，是因为高二分科，我图轻松选了文科，当然我本身也比较喜欢历史，喜欢读各种杂七杂八的书。而理科班，充满了恐怖传说，几位班主任被称作“希特勒”、“墨索里尼”，不要说不让读小说了，连报纸、优秀作文选集都不让看，只让学数理化。我选文科后，高一班主任还找过我，说：“文科的路很窄，你数学成绩又这么好，你如果不改成理科，将来会后悔。”
因为懵懂或者傻，我还是坚持读了文科，开启了高二、高三的幸福时光。我的数理化基础不错，文科对这三门要求很低，所以随随便便就让老师极满意，甚至在会考时数学满分，算是一生的巅峰时刻了——现在连小学三年级的数学题都让我觉得费解。更不要说语文、英语、历史这些我本来就很喜欢的科目了，这大概也是老师们对我在课堂上看其他书时比较放任的原因。除了政治，政治算是个软肋，但是每次考前突击一下，也都能说得过去。
一直这样，直到高考那三天。7月的天气应该是闷热的，蝉鸣大约也和平时一样，考场的气氛如何、老师是不是激励了我们，我都已经不记得。我唯一记得的是，我还是稍微有点紧张的，所以才会对来送西瓜的父亲吵了一次，觉得他不应该来，干扰我的情绪——别的家长这么做就让他们做好了，我不需要！现在想想，真是后悔。不过整个过程，除了感觉监考更严，并没有比平时的考试感受更深，内心觉得：呵，这就是高考啊，真是郑重其事呢。
我的噩梦始于估分和填志愿报学校的时候。
那时候是考五课，理科是：数学，语文，英语，物理，化学；文科是：数学，语文，英语，历史，政治。都要考两天半，每科150分。
考试完，学校很快就发了一本书，里面有各科答案。同学们全部都对着这本书估分，估分完毕后就是报志愿，参照以往的重点、本科、专科分数线，各个学校的分数线报志愿，能报三个学校，重点、本科、专科各一个，还有个学校类别是需要提前录取的，主要就是军校之类，还有几个学校，据老师说是培养间谍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估分的时候，对照那本答案书，我估了630分（大概如此，具体已记不清）。想报的学校是上海的华东师范大学。
记得当时的班主任老师挺年轻的，好像我们是他带的第一届毕业班。他有点忧虑，觉得我估高了。“你知道吗？XX班的XXX，是复读生啊，平时成绩你比她还弱一点，她还没你估得高呢。”“华东师范大学是非常著名的大学，培养高校老师的地方。你觉得真的能考上吗？”
我懵了。我知道老师一片好心，担心我考不上。就改了志愿，选择了普通一点的学校。当时的心态还记得，既然没法去华东师范大学，那其他的都不重要了。那时候喜欢唐诗和唐朝历史，心里认定大唐盛世太了不起，连外国僧人都说“愿身长在中华国，生生得见五台山”，就选西安好了。唉，谁没有中二过呢？
那会还没有什么电子化，报志愿就是一张纸，填上上交即可。填完志愿就等待录取通知，录取通知书大约8月份就寄过来了。准确的高考成绩也是在这个时段内知道的，和我估的分相差无几。我还记得班主任老师的叹息：“这个分数完全可以上华东师范大学了。”不记得他是否问我要复读，另外一个文科班的班主任——他教政治的，说“来我的班复读吧”。
谢谢，我不想复读。
开学的日子到了，父亲送我去学校，那是我第一次出远门。
看着学校的样子，好生失望，对父亲说：“不读这个学校了，我要回去复读。”他制止了我的轻率想法。我安顿下来，在太白北路这所不那么辉煌的学校里。
其实母校是很好的，牛人辈出，根本轮不到我来嫌弃，大学四年学校和老师也帮助我很多，更难得和一帮很好的同学结下了友情。我的成绩是高出了本系录取分数线很多，但是还有比我更高的。
只是意难平。
大学四年，甚至包括毕业后的几年里，我常常做梦，回到当初选择的时刻，有时是选择了华东师大，有时选择了其他学校，都不是母校。午夜梦回时深深哭泣，开始知道人生的捶打才刚刚开始。轻松美好的高中三年和抑郁痛苦的大学四年，这可能跟大多数人正好相反。
离开了大学，工作自然是另外的天地。后来我又读了在职研究生（另一个学校的），是需要，更是虚荣：虽然文凭早已不再重要，但我想对自己证明，我还是很会考试的……这算是当年落下的病根儿吧。
但我不再梦到高考填志愿的事。
人生没有偶然的事情，全部都是必然。一切都必然发生，所以我不会去焦躁和痛苦，为什么单单发生在我身上，因为它必然发生在我身上。如是想，则解脱。但还不够。
如果不去西安读书，那我就不会来北京，就不会遇到男友（现在的老公），就不会有我现在热爱的家庭；如果选择学校很顺利，我就不会尽早知道人生痛苦的那一面，就不会有努力挣扎的决心和勇气，就不会尝试更多可能性。也许有人说这就是命，而我说，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一蹦一跳来到了这里。我为当初的选择心碎过，但我从没怨过我的班主任老师，因为真正的选择都是自己做出的。
那些心碎的往事，到最后都成了笑谈。各种失败、挫折，和突发的打击是少不了的，“人生就是不停的战斗”，我学会对着自己的失败笑出声来，同时也知道，一个人看待问题的角度不能是单一的。
工作到了现在，更让我相信，所有的累积和经历都是有意义的，哪怕现在看上去没有意义。对未来而言，当下每件事都不可或缺。忘了是哪个人说的：选择没有对错，如果你做了选择，努力让你的选择变成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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叹人间，美中不足今方信。纵是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红楼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