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线生活：我在武汉当网课老师的这些天
“透过手机和电视，
我们看到的是一串串确诊数字，
是数不清的捐赠物资；
它们背后，
是一场场生死别离，
是在疫情笼罩的阴霾下的每一个默默付出的平凡小人物。
他们在，
武汉就在……
▲陈奕漩和他的父亲
不一样的春节
1月23日，武汉宣布“封城”，陈奕漩的焦虑达到了顶峰。虽然之前也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但突如其来的“封城”，让他意识到情况可能比他预想的还要严重。
“因为知道了这个病会人传人，而我的父亲就是医生，所以非常害怕，焦虑到晚上睡不着觉。”
陈奕漩的父亲是武汉市同济医院的一名医生，疫情发生之前主要负责常规的血液检查，疫情发生之后则负责发热门诊的标本检查、核酸检测。受疫情影响，他的父亲除了在大年三十那天待在家以外，一直坚守在岗位上。
▲陈奕漩的父亲在工作岗位上
“从早上8点到晚上7点，我几乎一直待在医院。因为组织上对上一线的医生有严格的限制，必须要专业对口，所以现在医务人员人手紧张。我现在是轮休，大约上6天班休息1天。现在每天上班进出小区都要测体温，街道口有网格员检查两证（医院工作证和身份证），进医院前还要检测两次体温，开始工作前要仔细检查口罩、面罩、护目镜、防护服是否佩戴完善，离开工作场所必须脱防护服，包括上洗手间，吃饭等。下班离开医院前还要检测体温，并且在工作证上认证。”陈奕漩的父亲告诉记者。
陈奕漩知道，之前父亲的科室里有一位同事已经感染了。父亲所在的科室是少有的有窗口的科室，因此陈奕漩格外担心自己在一线的父亲。作为医务人员家属的他明白，医护人员感染的比例是比较大的，而且往往症状都较为严重。医务人员长期佩戴口罩，导致他们供氧不足。加之抗疫前线物资供应比较吃紧，医务人员的营养跟不上。同时，他们每天冲在疫情最前线，心里压力普遍比较大，情绪上的紧张焦虑造成的抵抗力下降也是在所难免的事。
过年前后几天，紧张、焦虑、担心的气氛一直蔓延在陈奕漩的家庭中。
志愿服务
在一次吃饭的时候，陈奕漩听父亲说起自己同事的孩子有很多是今年要参加中考、高考的应届毕业生：“现在这种情况他们父母得多着急呀！”这些医务人员的孩子大部分就读于同济中学——也是陈奕漩的初中母校。于是他脑海中萌生出一个给医务人员子女志愿补习的想法。
陈奕漩联系母校老师，得知同济附中的网络授课教学中存在一些困难，老师很难做到像原来学校上课一样那么面面俱到，同时，很多初三毕业班的学生焦虑情绪严重。他们很需要同辈辅导来缓解焦虑、督促学习，并且接受一些学习方法上的指导。
不仅是孩子，很多医务工作者也十分担心孩子学习的状态和效果。出于想要帮助他们减压的心愿，陈奕漩打算通过“一对一”帮扶的方式，招募大学生志愿者来给这些孩子进行辅导。
▲陈奕漩和学生家长沟通
陈奕漩第一个联系了同为同济附中毕业、现在武汉大学计算机学院读大二的廖宇扬，他的妈妈也在同济医院一线奋战。当谈到要为母校初中毕业班线上辅导功课一事时，两人一拍即合，于是陆续联系了各个大学共5位志愿者。
他们先做了7个“试点”，分别由七位在校大学生“一对一”辅导七名初中毕业班学生，关心他们从作业批改到题目讲解，从心理疏导到生活关切。在这个“试点”得到附中老师的支持之后，陈奕漩和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校团委进行接洽，在社科大的本科生中发布志愿者招募令的调查问卷，招募了约120名志愿者，与同济附中报名的55个孩子进行配对。
▲陈奕漩在处理志愿者工作
陈奕漩主攻辅导同济附中学弟学妹们的英语，同时兼顾其他科目。没成想，早已厉兵秣马、准备充足的陈奕漩一进入“工作”就在与自己的“学生”的交流上犯了难。
林秦（化名）是陈奕漩作为网课老师要负责的第一位学生。他的焦虑来源于担心奋战抗疫前线的母亲和学校复课的遥遥无期，再加上马上要来临的中考。性格本就内敛含蓄的林秦面对新来的“网课教师”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与陈奕漩的互动可谓是道阻且长。
不过，在与林秦的一些零星交谈中，陈奕漩还是发掘出了开启他“话匣子”的钥匙——原来学弟是死忠AC米兰球迷，对于球星卡卡的喜爱更是达到了痴迷的地步。陈奕漩马上展开了“破冰”攻势。在一次辅导作业的过程中，他话锋一转，以卡卡为例鼓励学弟：“卡卡以前在米兰，多么辉煌啊？可是自打他转投皇马，就逐渐迷失了自我。然而，卡卡能够很好地调整自己的心态，尊重但不看重球迷和媒体这些外界因素，跟他的队友打成一片。最后，人家成了举世瞩目的超级巨星！你说说，你咋就不行呢？”
就这样，有了共同话题的陈奕漩和林秦一下子就打成了一片。他一步步地从生活上关心，到制定学习计划，再到督促学弟学习，检查学习任务质量，两人之间的友谊也更加深厚。
“因为同学们现在已经开始上网课了，所以我们一般都选在中午进行答疑。每次的时间也不一样，有时候虽然没有和他们连线，但是我也自己会在线下做一些功课。”陈奕漩的“功课”，就是大量地查阅教辅资料，找回当年自己中考前的“题感”。为此，他还特意把武汉市2019年中考真题全部做了一遍，花费了他几乎一整天时间。就这样，陈奕漩这一教就是将近四个星期，从2月7号直到大学线上开学。
▲陈奕漩给辅导学生批改的答题卡
有了和林秦接触的经验，陈奕漩在应对“交流障碍”上更加得心应手。他在和其他志愿者进行对接的时候“现身说法”，特意强调了深入沟通的重要性：“因为每个孩子情况都不同，所以就要求我们得把工作做细，尽量去契合孩子的需要。比如之前有一个孩子也是面临升学压力，他很在意分数，但又很容易被外界影响，所以心理压力比较大，需要咱们志愿者多花一些精力去时时关注他的情况，安慰、开导他们。”
盼望
“我印象最深的是之前在网上看到的一段视频，中国-世卫组织联合考察组外长布鲁斯•艾尔沃德对中国战疫的评价，他说要认识到武汉人民所做的贡献，当疫情过去，希望有机会代表世界再一次感谢武汉人民。我当时听到这就泪目了，感觉这么长时间以来的努力和付出都被看到了，觉得很温暖。”陈奕漩说。
“今年的春节跟往年太不一样了”，陈奕漩告诉记者，“往年街上都会很吉祥、很热闹，人来来往往的，很有年味儿。但是今年因为疫情的原因，也没能像往年一样和父母去亲戚家拜访。大家就在微信上拜年，看着视频聊天的界面上填满的头像九宫格，心情还是挺复杂的。”
而现在，陈奕漩最大的心愿就是能早点出门，能够回学校上学：“我很想在学校的朋友，很想回学校踢足球。很想运动，哪怕是出去跑两圈。想坐在学校的图书馆里看看书，想当面感谢疫情以来一直关心自己的辅导员和老师。”
“突然明白了人生很短，想多出去看看，要努力过好每一天。”这是陈奕漩最后告诉记者的。
手机和电视里滚动刷新的疫情数字只是一串符号，但每增加的一例病患，每捐赠的一件物资的背后都关系到一个个具体生动的生命。在互联网时代，数字化的表述在这场大疫面前还能消解掉理解和凝聚吗？社科大学子的志愿者行动展现出的生机勃勃的精神力量，给人们的这层顾虑与质疑一个响亮而自信的答复。口号说，“隔离病毒，不隔离爱”，陈奕璇和他的志愿者队伍正是这句口号的有力实践。在疫情的阴霾笼罩之下，每一个默默付出的“小人物”都是如此可爱。
“我已经一个月没有吃到热干面了。”不同于提及在抗疫一线工作的父亲时的担忧和疫情爆发以来的种种焦虑，陈奕漩这句看似随意的话，背后却透露出一种温度，一些人气儿，一份希望。
樱花开了，热干面还会远吗？
李沐芸 | 采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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