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凌实录|她人生最好的十年，都被校园暴力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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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而严肃时而笑岔气的干货B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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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r Bing  |  深度

我Bing说过好几次，初中的孩子是极危险的。他们具有了一定的杀伤力，但还不懂道理，更不懂共情。

他们深处荷尔蒙旺盛的暴躁期，又是第一次尝试探索近似成人的完整小社会——暴凌，就成了一个常见现象。

当年我Bing就读一所很好的省级名校（广州朋友应该知道的，区庄的那所执信中学），这已经是一所生源素质很高，家长大多很文明的学校了。依然，每个班都有几个孩子被欺负到体无完肤。

他们是什么样的孩子呢？——家境不好，外貌、性格或社交有短版的，如果成绩还差，那更是雪上加霜。

回想起这几个同学，我怀疑他们会一辈子带着心理阴影。我很好奇，他们后面的人生如何？

近来，一期节目把这中被暴凌孩子的完整人生呈现了出来。

《和陌生人说话》，一个善意、和煦又深刻的访谈节目，第二季正在播出。

节目最新一期讲述的“王晶晶遭遇校园暴力事件”，直接在微博引发了过百万点击的话题度，被顶上热搜第一位。

王晶晶是谁？为什么她会引发如此巨大的社会舆论？故事还要从10年前说起。

一夜之间，她成为“社会公敌”

时间退回到10年前的2009年。那年王晶晶（之后改名王胜男）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家乡的重点高中——温岭中学。

她家境不太好，但学习成绩却很出色，曾考过全级前五名的好成绩。

本来她为自己规划的路线是——重点高中、重点大学，等着她的应该是锦绣前程，但没想到，等待她的却是一所地狱一样的学校。

人生的转折是从一个茶杯开始的。

那天午休，王晶晶所在的班级里有两个男孩在教室打闹，好巧不巧，他们打碎了王晶晶的茶杯。

这本来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但此时王晶晶同桌的一句话，却为王晶晶此后十年的校园霸凌打下了铺垫。

同桌在旁边说：“王晶晶的茶杯要三百万，你们惨了。”

本来同桌也是开玩笑的，但之后莫名其妙地，这句“玩笑话”被传到校园贴吧上，变成了：“王晶晶为了刁难对方，说自己的茶杯要三百万。”

那是贴吧最流行的年代，“王晶晶炫富”的谣言很快在学校贴吧里发酵，一群看不惯王晶晶的同学都来到贴吧，把王晶晶被扭曲成各种匪夷所思的版本：

家里穷还爱装逼炫富……

长得像凤姐、龅牙……

穿的衣服那么便宜……

用的还是诺基亚的老人机……

温岭中学里和王晶晶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都在贴吧里添油加醋，你一言我一语，群起攻之。

王晶晶本来就是个心高气傲又有点虚荣的小女生，此时她当然不服气。

她去贴吧据理力争，结果却是越描越黑。

小学整过牙，变成小学整过容；

她说没有并刁难打碎杯子的男生，别人说她是暗恋这个男生；

自尊心的驱使下王晶晶回了一句“我又不缺男朋友”，结果舆论就演变成了“王晶晶滥交……”

她说出的每一句解释，都会被传谣者添油加醋扭曲成更恶劣的中伤，事态愈演愈烈。

于是，她成为了贴吧里“一个杯子三百万，年收入有几个亿，男朋友不间断，小学就整过容的神奇女子”，简称“神女”。

更让人不寒而栗的是，谣言随着网络爆炸式传播，“神女”贴甚至一度排到了贴吧热门话题的前五十，即便现在去搜索依然有100多页的词条。

霸凌的范围迅速从温岭中学扩大到全市，甚至全国。

最夸张的时候，几千个网友冲到温岭中学围观“神女”，王晶晶的世界从此割裂为两个阵营——她自己，和其他所有人。

也有人帮她说过几句话，结果被网友骂称为“神族”，之后再没有人敢留在王晶晶身边。

就这样，王晶晶理所当然被孤立了。

被全校孤立，被网络攻击，对于一个17岁的女孩已经非常残忍。

但更残忍的还在后面。

此时处在被孤立状态的王晶晶非常渴望友情，就在这段时间，突然有个男同学接近她，说很喜欢她，想跟她做朋友。

这简直是雪中送炭一样的感情，她没有丝毫怀疑，甚至还感受到了“巨大的”温暖。

两个人聊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经过漫长铺垫后，男孩终于露出真面目——向她索要裸照。

此时的王晶晶处于失智状态，还被这种“友情”蒙蔽，虽然觉得有点不妥，但是为了不再失去这个“朋友”，就勉强发给他一张内衣照，果然转头就被男孩po到了网上。

被言论羞辱只是一方面，在学校，还有人动手打她。

王晶晶走在路上，时不时就会被人推搡。

最夸张是有一次，一个师姐把她拦下来，二话不说啪啪啪打了她二十多个耳光。

那一刻，王晶晶整个人都是懵的，当她想抵抗的时候，打人者却马上大吼：“神女打人啦！”

王晶晶的成绩从此一落千丈。

她陷入深度抑郁，一次，她吞了40粒抗抑郁症的药，却被爸爸救了下来，开煤气自杀，也没有成功。

可是，王晶晶的几次自杀并没有让霸凌者内疚，反而激起他们更加疯狂的攻击：“每次都拿自杀来作秀，怎么还死不了。”

王晶晶终于承受不住了，一度成绩非常优秀的她在高三那年选择休学。

但离开学校，并不等于离开霸凌。

她打工时认识一个姑娘，姑娘说觉得她人很好，不像网上传的那样，她再一次对来之不易的友谊视如珍宝，于是领到工资就请女孩吃饭逛街。

谁知道，噩梦又一次重演，对方在网络上全程直播跟自己的会面，甚至说自己“当卧底很不容易”。

（未尽之语是：怎么可能会有人和我做朋友）

再后来，王晶晶复读勉强考上了专科，本以为逃离了温岭市人生就可以重新开始，结果和她同校的老乡马上在他们所在大学的论坛上科普了“神女的事迹”，王晶晶又一次被打回地狱。

毕业后，她改了名字，结婚生子，开了网店，她以为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生活。

可霸凌的余毒仍在，恶意依然没有放过她，她开过的两家网店都在生意最好时被网友扒出来恶意围攻差评，导致她抑郁症复发而关店。

之后，王晶晶在知乎上写过一篇长贴，讲述这些年她被霸凌的经历，结果非但没有赢得网友的同情，反而再次遭到疯狂的攻击。

“神女”的称号就像一个丑陋的烙印，永远洗刷不掉——玩微博，遭到攻击；有孩子后上母婴网站，被攻击；玩知乎，照样被攻击。

无论在哪里，总有认识她的人不厌其烦地到处复制粘贴她过去的经历。

2016年10月，贴吧上再次出现一篇《退后，我要开始扒皮了》的帖子，不仅汇总了“神女”的事迹，还曝光了王晶晶的姓名和联系方式，以及附带着当年被骗取的内衣照。

帖子当天就盖了100多楼，网友回复“笑看神女又作妖”。

霸凌者还P图污蔑王晶晶

当时王晶晶已经怀孕6个月，人瘦到只有40公斤，整夜失眠，再次企图自杀。

终于，王晶晶选择用法律保护自己。2017年10月，她提起刑事自诉，把曾经中学贴吧的管理员蒋某告上法庭。

半年后，蒋某被认定捏造损害他人名誉的事实成立，其行为构成诽谤罪，判处拘役三个月。

而此时，王晶晶已经遭受了霸凌整整10年。

以上就是王晶晶的故事。

从一个茶杯到最终滑向霸凌的深渊，很多人会想不通，这是为什么？

在这个故事里， 我们可以总结出一些霸凌事件的共性：

一、受害者为什么会遭到被霸凌？

根据统计中心的调查，受害者会被霸凌，大多数都是因为他们看起来好欺负而已。家境贫寒、文化差异、外形外貌都是欺凌的重要催化。

用王晶晶的话说：“光鲜的女孩子会和光鲜的女孩子一起玩。”而她这种家境不好的，自然就成了被排挤的对象。

所以王晶晶被欺负并不是因为一个茶杯，而是她本身家庭和外貌的原因。

王晶晶也承认，自己也并非完全“清白”。出于一个小女生的虚荣，她也说过谎，比如她吹嘘过家里有个开公司的舅舅很有钱，吹嘘过自己不缺男朋友。

但每个人都是不完美的，谁能保证自己永远活得伟光正呢？寻找完美的受害者，本身就很荒谬。

二、霸凌，是弱者寻找存在感的游戏。

说起霸凌者，我不知道你们会想到谁，反正我脑子会想到“道明寺”这种强势霸道的大boss形象。

但实际上，霸凌者通常都是些普通人，尤其是网络霸凌者，甚至是比普通人更自卑软弱的屌丝卢瑟，他们会通过欺负别人来寻找自信和存在感。

王晶晶在法庭上才第一次见到了那个持续不断攻击她十年的校友蒋某，当即就被震惊到了：“他精神面貌不太好，又驼背头发又长，家庭环境也不好，父母是特别淳朴的农民。”

蒋某和王晶晶家境差不多，为什么会诋毁王晶晶？因为他炮制的“神女”爆贴，使得他第一次成为人群中的焦点，成就他“一生中的荣耀”。

对骗到她内衣照发到网上的男孩，和直播与她吃饭逛街的女孩来说，也是出于同样的心理。

这就是霸凌者的心理。

三、霸凌本质——不是个人犯罪，而是群体作恶。

在王晶晶事件里，贴吧始作俑者蒋某得到了法律的惩治，那霸凌就这样平息了吗？

事实上根本不可能。

就像王晶晶说的：“霸凌本身，是无法被追究的，最终让蒋某坐牢的是诽谤罪，是他捏造的那句「五百包夜，不带套」。“

至于过去那长达十年的霸凌，她根本不知道找谁去追究，找谁去讨个说法。

因为这不是一个人的错，每一个在网上叫她“神女”的人都是帮凶。

而且伤害她的， 不只是贴吧上的舆论和班上的围观者，在她看来还有她的父母、她的老师、她的学校。

当母亲得知霸凌事件发生的时候，她只是责怪自己的女儿不争气，“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对王晶晶得抑郁症，母亲说：“不愁吃不愁穿，怎么可能抑郁，明明就是矫情”。

爸爸知道女儿被打了，有去过学校找老师。可最终用一句“我们是农民，人家是当官的，我们没有办法”就敷衍了过去。

2018年王晶晶父亲接受采访

虽然已经很努力在生活，但王晶晶的一生将永远活在被恶意关注的恐慌中，她再也无法相信任何人。

这样被毁掉一生，谁能甘心呢？

看完王晶晶的故事，作为曾经的学生，Bing甚至开始回忆与反思，自己十几岁的时候是否参与过这样的集体霸凌而不自知？

作为一个母亲，我也会思考，我们的孩子又该如何面对校园霸凌？

对于这个问题答案，中国公安大学犯罪心理学教授李玫瑾在参加《开讲了》节目时和家长分享了自己的观点：“孩子要有不伤人的教养，但也有不被伤害的气场！”

首先，我们要教会孩子，面对霸凌，永远不要忍耐不要懦弱，忍耐不会带来任何改变，只有奋起反抗才是出路！

怎么样养成不被伤害的气场？最简单的方法就是锻炼身体！一副羸弱的身体最容易成为被人欺负的对象。

李玫瑾教授说：“有运动就有爆发力，有爆发力就不容易被欺负，如果孩子没有强壮的体格，轻易能被推倒，下次别人还会推他。”

电影《未择之路》中有几句台词也让我Bing印象深刻。

尕娃在学校被几个坏同学打得脸上一片淤青，二勇问他怎么不还手，他说：“打不过，还手也没用。”

二勇听到后，立刻对他说：“打不打得过是能力问题，打不打是态度问题。态度决定命运，知不知道？”

图片@《未择之路》

其次，教会孩子反抗施暴者的同时，也要警惕自己成为施暴者。

李玫瑾教授说，犯罪心理问题，很多源于人的早期。孩子的问题，往往是成年人造就的，大多和父母的教育方式有关。

所以，父母应该给孩子良好的家教，告诉他们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绝不能以大欺小；

教会他们共情能力，不要仅仅因为别人的“不同”便“不喜”，不让“不喜”发展为肆无忌惮的攻击。

现在孩子学习压力很大，所以很多家长觉得孩子只要好好学习考上好大学就行，其他统统不用管。

所以有些孩子到高中，甚至大学，都不用为什么事负责任，一个没有责任心的人，就很难有共情的能力、理解别人的能力，也就很容易成为“自私”的人。

怎么样培养孩子的共情能力呢？其实，这种教育很小就可以开始了。

比如孩子五岁左右，能跟家长一起坐在饭桌上吃饭了，这时候家长就可以给孩子立下一个规矩：家长不动筷子，你就不能先吃饭。

这个事很简单，但非常有效。

孩子可能会觉得饿，但人生最基本的痛苦就是饥饿；而孩子以后走向社会，走向人生，他的痛苦会更多。

应该让孩子去体会，因为人只有自己经历了痛苦，才能体会别人的痛苦。让他们从小有一个“别人”的意识，树立“规则”的概念。

第三：作为父母，一定要保护好我们的孩子。

不久前，我Bing看过一则引发热议的社会新闻，里面这位妈妈的做法很值得大家学习。

一个在急诊室工作的护士妈妈，接到学校的电话，说女儿在学校打了人，这位妈妈匆匆忙忙赶到学校。

原来，有男生弹了她女儿的内衣，女儿向老师求助，老师却觉得这很有趣，让女儿不要在意。女儿忍无可忍，便朝男生脸上打了两拳。

但在校长、教导主任和老师的描述中，重点都在说是她女儿把男生打伤了，是她女儿太过分。

这位妈妈顿觉三观被毁，反问道：“所以你们叫我过来，是想要知道，我是否要以性骚扰罪起诉这个男同学，并且以管理失当的原因起诉学校吗？”

之后转向那位觉得这件事很有趣的男老师说：如果你觉得弹内衣是件有趣的事，那你现在去弹一下教导主任的，看看她会怎样？”

“她打人是出于自卫，因为那个孩子对她进行了性骚扰。她已经求助过了，但是老师并没有帮她，她只能靠自己还击，你们还希望她怎么做？”

“我希望这种事再也不要发生了。不仅是不要发生在我女儿身上，也不要发生在任何一个女生身上。”

最后，这位妈妈把事情上诉到校董事会，他们保证会严肃处理此事，女儿也调到了别的班。

父母是孩子面对不公正待遇时最大的安全感来源。

父母要做的，是当霸凌来临之前，告诉孩子有反抗暴力的意识；当霸凌发生之后，坚定地相信孩子；让他们在最脆弱无助的时候，有可以依靠的力量。

最后，希望每一个孩子都不再经历王晶晶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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