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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韩二十载:在农村做合作社最难的是什么? | 2018食物主权年会发言

侯赏 人民食物主权论坛 2021-01-26

蒲韩乡村发起人郑冰 | 图片来源:西西废


 导语   2018年10月27-28日,人民食物主权年会在山西省永济市蒲韩乡村顺利召开,来自各地关注或实践农村集体经济、生态农业与合作组织、城乡生产-消费网络、青年参与乡村振兴等议题的思考者与实践者共聚蒲韩,分享经验、探索出路。从西藏无人区的嘎措乡到中原腹地的南街村,从地中海沿岸的意大利到会场所在地的蒲韩乡村,从台湾改善校园午餐的民间行动者到大陆扎根乡村的乡村建设者,我们在时间、地域与城乡的相互交错中给予了彼此精神上的支持、经验上的分享,以及思想上的碰撞,共同探讨如何从食物出发,改造生产关系、社会关系和生态关系的议题,并推动其落地生根,在当前资本主义化工农业给农民生计、生态环境和生命健康带来严重威胁的背景下,探索一条出路。

 

近日,我们将陆续推出年会精彩发言,满满的干货,敬请关注!今日推送精彩发言的第四篇,让我们聆听会场所在地——美丽的蒲韩乡村发起人郑冰老师,为我们分享蒲韩乡村20年的发展故事中蕴藏着怎样的智慧?这些智慧包含善良的初心、真诚的坚持、深刻的认识和实践的策略,以及开放的胸怀……长路漫漫,每年都是一个起点,在成就中谦卑学习、在挫败中认真反思、在实践中不断历练,乡村,让生活更美好!



王丹

香港大学老师


 王丹  在会议开始之前,我们首先有请蒲韩乡村儿童学堂的小朋友们用一首儿谣介绍他们所在的蒲韩乡村!



欢迎大家来到美丽永济,魅力蒲韩。

 

条山开出一朵花,河水铺成一幅画。

 

张生莺莺传佳话,盛唐铁牛憾华夏。

 

你要问我这是哪,美丽永济我的家。




 王丹  太棒了!我觉得这个惊喜的节目特别能体现蒲韩联合社基本的精神,就是把经济、文化和我们的日常生活、和人的精神面貌与幸福感结合在一起。也正是这种精神,才让我们有机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欣赏到这么精彩的节目,让我们的会议从欢声笑语中开始。


蒲韩儿童学堂的小盆友 | 图片来源:西西废


今天下午的会议主要是由蒲韩乡村的团队给我们介绍他们的一些具体的经验。首先是郑冰老师有一个小时时间分享,之后郑冰老师的团队成员也会给我们讲一些具体的日常工作,比如说他们是如何入户的,他们的教育是如何做的,等等。那么我们有请郑冰老师来给大家分享。


郑冰

蒲韩乡村发起人


 郑冰  非常高兴食物主权5周年的年会能在永济蒲韩这儿开。我们看到食物主权请到了这么多可敬的老师和很多新老朋友,这个很难得,对我们来说也很幸运。我们蒲韩也正是借助这些难得的集体会诊,在大家的集体把脉中,才能成长起来。今天也不例外,那我借这个机会,把我们做的事情给在座的老师和朋友们做个汇报。汇报的中间,大家随时可以打断。我讲一个小时可能有点太长,我多留一点时间,让我们团队的每个人多讲一些。

 

大家可能听说蒲韩在两个乡镇,几千户,这听起来好大,实际我觉着回头看这20年的时间,其实每个乡镇的每一户都是一模一样的,100户也好,1000户也好,农户和农户的沟通,只需要一个真诚就可以完成。两个乡镇的空间呢,东边有中条山,再往西有黄河,在山河之间有几万亩地,我们要守护好这几万亩地。恰好这30年土地承包,这之后说要再延续个10年、20年、30年,那我们这代农民得天独厚的优势就是守护这几万亩地。这是我们3000多户农民要守护的,地是老祖宗给我们的,国家的政策又这么好,那怎么守护好呢?我们想把这个过程做个分享。

 

在妇女舞动中动员起来的社区凝聚力


说起这么大的空间,之前就是歪打正着,侥幸的是妇女跳舞。一跳从我们这个村跳到了周边十几个村,再到第三年跳到了周围的43个村,在2001年的时候跳到了蒲州镇和韩阳镇的43个村。刚开始的时候大家不跳,觉着是神经病,但一跳起来就不再说闲话了。跳舞给我们最大的好处是农村妇女从家庭中走出来,大家团结起来,思考大家怎么能生活地更好。起码跳舞能使我们快乐,这时候有几百人上千人来跳舞,其实歪打正着地团结了更多的人。

 

2001年我们为什么会想到跳舞?再往前推一点儿,也就是1998年的时候,我还在教小学,我爱人开了个农资店,我帮忙的时候发现老百姓买化肥的时候很盲目,那么由盲目的这个点,我就想不应该光卖化肥赚农民的钱,应该把农民需要的技术培训先服务给农民。这个想法出来后,我爱人先觉得多此一举,人家开农资店就是为了赚钱,你干嘛要搞技术培训?但是想了就要做,1998年我们就搞了技术培训。其实1998年到2001年的妇女合作,中间还有一点联系,从2001年的妇女活动,结合技术培训,不知不觉地我们就被拽着往前走。

 

外边的老师从2004年第一次接触我们到现在,这十多年的时间,一直在关注、指导我们。我们有幸在困惑迷茫中间,有这些老师给我们带路。2004年,第一次到我们这儿来的是《中国妇女报》的谢丽华老师,她到我们这儿一看说,妇女活动搞得这么丰富,农村垃圾怎么这么多?我们当时说农村就这样。但是送走谢丽华老师后,我们第二天再碰头的时候,说昨天老师是不是笑话我们?我们自己在脏的环境下已经习惯了,所以不经意间就回了一句:农村就这样。我们就说老师都从北京来了,这么脏的确不好,我们可不可以把垃圾清理一下。

 

2004年我们动员大家清理垃圾的时候,有人说,这是村委会做的事情。这次会议很难得有很多村干部,我们当时就讨论说垃圾又不是村干部放在那儿的,为什么让村干部去做这个事儿?大家就说我们试一试。2004年在谢丽华走的第三天,我们就发了一个倡议书,发这个倡议书的过程中又有一个意外收获,就是三天时间,全村204户村民,全都来参加义务劳动,之所以全都参加义务劳动,是因为有前几年跳舞的基础。

 

当时的意外收获是震动了永济市政府,震动了永济电台,政府领导听说村民义务劳动了,一下把我们捧得很高。市委副书记来了,说你们是村干部吗?我们说不是,他问那你们做这事儿,村干部跑哪儿去了?其实从那时候就播下了我们和村干部之间若即若离的关系,和怎么处的问题。但是这事情,市委很关注。对我们来说,全村参加义务劳动真的没有花一分钱,最多就画了两张大红纸,在这张大红纸上把义务劳动写在墙上,贴出来。但这是我们自己想做的事,人最需要的是自己的价值被认可。

 

我们妇女跳舞还能跳到把全村带动起来,一下子被需要、更得意的感觉就出来了。那时候,村里的人说,你们可不可以把路修一下,修路就又给了我们得瑟一下的机会。修路要花钱了,我们就开始讨论修路要花多少钱,当时我们动员村民能不能家家把自己门口的路修一下,这个不花钱吧,路是你门口的路,就这样到最后我们也没怎么花钱。我们发现,农村有很多事情,不该花钱的就一定不能花钱,该花钱的事才需要花钱。我们看到政府都干得非常努力,干得非常难,但还不讨好,这是政府在努力的过程中应该反思的地方。那时候原本要花十多万,最后花了几万块,就供地方的砂石砖土。

 

我们做这件事的效果是人和人的凝聚力越来越强了,我们都来自农村,都了解农村,都知道农村原本是一个整体,这个整体被所谓的市场经济破坏掉了。啥东西到农村都是市场经济,美名其曰都是推销农民所需要的,但所有的推销我们坚信百分之七八十根本不需要。因为有买一送一,因为有补贴,不该买的都在买。所以现在农村越来越改变了,农村的市场谁来主导?

 

如果我们在这个中间凝聚起来,一个村有上百户,一户消费1万块,就消费上百万。但是我们恢复村集体的时候,会发现村集体竟然是空的,没钱。那钱被谁挣了?被所谓的经济人,被所谓的商人赚去了。很多商人走进农村赚钱的时候,不外乎给村主任送个东西,不外乎给村里弄个托儿,这种游说农村的,不管是农资、不管是电视,所有的要花钱买的东西,尤其是保险、存款、吸收资金,非常恐怖。

 

现场参会人员 | 图片来源:西西废


推动生态多元种植

把生活过得越来越好!


路修完之后,我们碰到了杨团和温铁军老师,在河北晏阳村,也第一次接触到了合作社的培训。接受培训后,我们才知道,原来联合起来就是一个合作社,一个合作社就是一个经济体。2006-2008年的时候,我们做了7个合作社,但全部失败了,因为大家都去搞经济的时候,根本做不起来。失败后,我们发现农村要发展经济,现在普遍的一种情况是,政府说我带你发家致富,给你推送产业,张口闭口产业,但是真的能带动农村富起来吗?我们观察了身边十多年,不认为产业能带动农村发展,尤其是外来的产业容易破坏当地的产业。

 

所以从2009年到现在,我们把农村的生态多样化,这个地方原来能种什么,我们恢复什么,现在能种什么,我们一定要商量。一个地方发展一个产业,我们不认为这是科学的、合理的。从2009年到现在,我们大概有20多种农作物。这中间也有一些故事,我爱人曾经当了9年村长,他曾经跟我说,郑冰你少和政府唱对台戏。我说不是对台戏,我相信政府希望农民越来越好,目标肯定是一致的,只是方法路径有些不同。从2009年推动每一户进行生态多元种植的时候,我们说这是我们的土地,又不交地价,凭什么不能把生活过得越来越好!一家种一种农作物不如种三种,种三种不如种五种。这样我们能规避市场风险,因为市场的波动太大。再说了,种完这个,再种那个,自己一个人的劳动力还能分摊开。

 

2010年政府在推土地流转和家庭农场的时候,我们观察发现,几百亩的地、上千亩的地根本不是发展路径,我们过去一看,有些人说弄个农场就能拿到国家政策,或者说弄个农场就能规模成效应。但我们发现凡是这样干的,两年三年都不太好,所以我们走了另外一条土地流转的路:如果你有5亩地,我们推动、服务你完成5-10亩地;你有10-20地,就给你完成20-30亩地,一个家庭,最多不超过50亩。这时候我们把土地流转的政策稍稍变化了一下。

 

我给大家说一个数据,2013年我们统计社员手里的土地是三万多亩地,2016年同样是3000多户的社员,但我们统计了六万多亩土地。这些地从哪儿来呢?其实地还是这些地,只是有些变化,因为几百亩、上千亩的农场没了。加入合作社你就种50亩地,精耕细作,别粗放,地越多不见得收获就越多。我们跟每一个地多的农户算账,比如雇人花了多少,地价花了多少,机耕花了多少钱,贷款一年要付多少利息,卖的时候产品不见得比别人质量高。在这个过程中,合作社的服务是在失败的基础上才有了一些小打小闹的,开始是和每一户建立关系,推动和每一户农户的沟通合作。在这个过程中也是撞来撞去撞了一些,我们自认为,我们理所当然的有自信。

 

重拾自信,走进每个家庭服务社员需求


大家昨天到这儿来看,农村最大的好处,这个时间点是秋高气爽,白天看太阳,感觉太阳就在身边刺眼,晚上看月亮,你一跳能够得着月亮的感觉。在城里就享受不到这些。总说农民自卑、不自信,我们跳舞时说找一找农村的好:空气好、自由、水好、太阳好、月亮好,我们找一大堆的好,这个好其实不花钱。找完之后就发现,我们找回来的是自信,这样我们把跳舞中的骨干发动起来。农村妇女全是人才,看她们坐在那儿不说话,但各有各的宝。我自己之前好多不懂,没做这事之前,干完家里的事就在学校,我爱人那时候嘲笑我说,你啥都不懂还做这些事儿,你不懂农村,还做农村的事儿;还说农村藏龙卧虎,哪儿有龙和虎啊,农村就这样儿。

 

但是后来,我们发现,农村真的是人才太多,我也是在这中间磨来磨去,磨了十几年才发现,有些人当面说的可漂亮了,背后不知道干啥事儿;有些人当面不说话,他嘀咕啥你根本不知道的。我们村有个人说了三句话:有些人说道理的,不一定按道理去做;有些人不讲道理的,你还指望他做一些有道理的事;有些人说的是道理,做的也是道理。所以我们在村里就得出了,我们在村里要向每一户农民去拜访学习,每一户农民都有我们可学的。这样就给团队定了一个基本的调子,我们在农村,都是农民,我们做农村的事不见得自己多有水平。服务100户,这100户里,每一户的兴趣爱好是什么,每一户应该怎么沟通。不管1000户还是2000户都是一样。

 

那么在实际过程中,合作社失败后我们就发现,农村首要的是生活,然后才是经济。既然是生活,我们发现,农村现在红白喜事等都是由电视来指导我们干,我们自己整个不知道红白喜事怎么干。这样我们发现哪哪儿都是问题,做的过程中有时候觉着问题多到无从下手。直到2013年,我们理出来了老人、孩子、手工艺、技术培训,这四个点怎么去完成;生产消费、生活消费和农产品销售都有哪些……我们把需求都拉出来,和人有关系的,和钱有关系的,人和钱混在一起的,然后走进每个家庭。联合社有几千户,其实每户都是大同小异。这样我们就从以经济为目标的失败的合作社,转成以户为单位的综合服务体系的搭建。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不变的是教育-服务-再服务


去年的政策出来后,比如一二三产业的融合、城乡结合等,什么政策都觉着像是给我们写的,这时候我们就更有自信。从去年11月到今年,我们整个团队是一个休息年,也是反思年。从2008年的时候,我们就做了2008-2018年的一个十年计划,十年完成和政府、和市场的关系。但是去年我们发现,不经意间我们走到了跟政府新的一个点上。政府期待看到的都能看到,政府期待的也呈现出来了。市场对我们也非常好,我们负责的这些业务部门都非常想理解我们,做了这么多年,经济指标在哪里,呈现的是什么。

 

我有时候开玩笑说,你是不是让我盖个工厂,是不是让我盖个楼房?昨天大家看到,我们几乎所有的办公点都是在农户家。市政府走完一圈,看了几天问我说,郑冰你们为什么所有的办公地点都在农户家里?我说农户不是跑到城里买房了嘛,房子空在这儿,我们打扫打扫,不花钱就可以来这儿办公。昨天大家到联合社,楼上楼下可以坐38个人,花钱要花在节骨眼上,这也是节约省钱。再说在这儿办公,左邻右舍,服务农户方便。我认为我解释的非常通俗,但是政府仍然不满意,他说最好还是弄个楼房吧。

 

现场参会人员 | 图片来源:西西废


我们走过了20年,感谢所有领导对我们的包容性,很包容我们的“不听话”。当我们一户一户地服务农户的时候,农委主任说,郑冰你要走规模农业,农业不成规模根本不能发展。我们跟领导说,徐主任,我们1000个农户,1万多亩地,你说这算不算规模经济。农业部部长不是说小农户和现代农业相结合吗?一户一户不可能买拖拉机吧?我们就服务这些;一户一户不可能请技术培训吧?我们合作社就做这些啊;一户不可能去开农资店吧,我们就做这些统购啊;一户一户不可能对接经济人市场,我们就衔接这个桥梁啊……

 

到现在,可以说,我们几乎看不到固定资产的投入,但是,在43个村,哪儿哪儿都是钱,如果要谈钱,我相信谁都谈不过我们。我们可以说是成本最低,利润自然就会出来。所以可以说合作社本身也是经济,也是企业。它不像过去的企业,一定要弄个高大上的名字,一定要去做宣传,我们反对宣传,我们反对贴个标签宣传去。

 

从2008年到现在,我们看到国家的政策一年比一年好,但是,在做的中间方式方法一定各有千秋。从昨天到今天,有贵州的、有河南的、有河北的,今天上午听西藏的老师的,包括南街村那么大年龄的老师,让我们很仰慕。农村和农村绝对不能用一个模式,今天在座的可能都是合作社,合作社合作的内容,一个农村合作社有一个方法,能不能把蒲韩复制推广出去,我说你可以借鉴,但是我们特别反感复制这个词。复制这个词一定是弄成工厂化的,一模一样的产品才能复制。我们村是一个行政村三个自然村,三个自然村是由5个生产队组合起来的,我们发现一个队和一个队都有区别,你怎么用一个模式去复制到全国?我们坚信,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唯一能复制的就是我们要联合的是1个农户,还是100个农户,1000个农户,我们怎么样联合越来越多的农户一起对接市场,联合一家一户的农户怎么服务生活和生产中的需要,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服务-教育-再服务,中间加了一个教育,这个教育既有我们被教育,也有给每一个农户的教育。

 

比如说要做土壤改良,比如说做有机产业,农户一定会问能多卖钱吗?能多卖多少钱?我们一定是毫不客气的,我们做合作社的一定要面对每一个农户,但不能惯着农户。不能说你是农户,我还客客气气惯着,你提多少钱,天天用化肥农药,不卖钱,饿死才对。我们天天用农药,自己都学着唬人,经常你会听到农户说吃不死人,怕什么?你都觉着吃不死人,要钱干嘛?多要钱又干嘛?所以,农户和农户之间是一个相互教育的过程。我们也看到很多大学生到农村来,我们说和农民谈话要尊重农民,但又不能太过于客气。这样我们就把联合社的宗旨和方向定为:服务-教育-再服务。

 

在这20年,在这么多老师的指导下,我们做了一点探索,但真的还不成体系,我们还有需要探索的空间。我们自己给自己打分的话,满分10分,我们到现在连4分都不够,顶多也就3分,这时候我们想的就是怎么再往前走好。尤其是现在看,之前是美丽农村,现在是产业兴旺,我们再次讨论了无数次,认为农村的产业绝对不是一个产业,我们这里几十个村,一定是非常多的小产业。比如昨天大家看到的,我们把黄豆变成豆腐、豆豉、豆腐脑,一个黄豆可以变成一个小产业;芝麻可以就地加工成芝麻酱、香油,还可以和枣结合起来;我们的柿子可以晒成柿饼,可以打成柿子醋……这都是我们小小的产业。

 

这些生产出来的产品现在面临最大的挑战是网络。大家觉着产品能就地消化是最好的,我们现在推广的一件事情是,你种什么,年货就用什么招待客人。但是我们太多的老百姓、社员认为,超市里卖的都是最好的,都用超市里的,用自认为好奇的产品去招待客人。我们用了三年时间缓过来说,我们种的花生,晒的柿饼,我们种的苹果、枣、核桃,一下子五盘放在这儿招待客人,客人就盛情难却,再加上我们油炸的这些,我们根本不需要买那些华丽的超市的东西。

 

蒲韩乡村为参会人员做的油糕 | 图片来源:西西废


我们总结了一句话说,其实在农村做啥事都不难,回头看20年,我们觉着做每一件事都不难。难的是,在做事中间,怎么转变人的观念,怎么样让人的观念回归到本质上。我们相信人性本善,但我们又觉着人都在做着。上午古老师说自私,不是简单的自私,我们是在作恶。农村也不例外,把孩子生下来,你出去赚钱,你是在赚钱养孩子吗?不是在作恶吗?生而不养。把老人抛在家里,老人越老需要的越少,就是吃饭穿衣,看对待老人的状况不就是恶吗?

 

长路漫漫,我们还是在一个起点上,觉着每年都是一个起点,这是整体的一个风气,还是我们必须都赶紧征集起来。原来农经局的人对我们说,干嘛要做老人和孩子?我们问那你说合作社做啥?领导说你们就做生产。我们说,合作社是要给每一户生产服务的,每一户的生产我们要先和人达成一致。我们走进每一个家庭里面,首先要和老人孩子沟通好,要和这个家庭里的人沟通。现在都说农村三留守,我们恰恰觉得是三机会,只要把老人、孩子照顾好。昨天你们看到了10个孩子在一个屋子里,之前局长跟我们说你们凭什么让10个孩子在一个屋子里?我说3岁的孩子让他天天出村,孩子的自信心在哪里?家长还要一天三次的接送。我们不外乎是10个孩子一个屋子,成本非常低。

 

所以我们要重建和政府的关系,我相信政府对我们的包容,我们要把不汇报变成多汇报去影响。市场的混乱,包括市场上所谓法制的混乱,不堪一击,只要联合100户,我们就有市场的话语权。市场全靠打广告来迎合对产品的认同,那是骗你没商量,联合起来的话,我们自然就有话语权。

 

资金互助重建信任

在农村不花钱照样能办成事!


合作社里还有一个尚方宝剑就是资金互助。凡是能做资金互助的合作社,我建议一定要做。2013年的时候,3000户社员,有3万多亩地;2016年的时候,3000多户有6万多亩地,靠的就是把资金互助作为推动土地流转的一个重要策略。2013年我们服务了3000多万资金互助的一个量,当时的月息是1分5,我们把它下调。额度和利率同时变化的时候,资金互助绝对不是盈利的,不盈利的时候,反倒能促成其他工作更好地开展。理事会吵来吵去,跟我说一年少赚几十万,我说少赚就少赚,我们资金服务每一户农民生产生活的时候,这是我们很好的引导。

 

我们资金互助一直说是信用合作,更重要的信用合作,不是服务钱的问题,是通过资金的服务,来完成人与人更好的信任。啥叫信用合作?我们从2012年做到现在,没用担保做资金。很多银行说没担保怎么可能?我说没担保怎么不可能?为什么银行有担保竟然还有那么多人不还钱?我们没担保反而能形成一个更好的凝聚力。资金互助里边,还有把社员的钱入进来,然后再借给我们的社员。去年我们完成了1000多户的社员入股,再借给1000多户就完成了一个很好的基本点。

 

结果今年呢,合作社法没写资金互助这一条,我们领导就说,你看合作社法里就不写,你看怎么办?我们问你说怎么办?领导说那先停了吧。我们还在和政府对话。关键是资金互助停了,钱存哪儿去了?老百姓说我们做了1000多户的社员,我说不是社员的钱入在合作社里,关键是在入的过程中钱不能给做保险的,不能乱被人骗走,这是一个教育的过程,农村年年钱被抽走的更厉害。我之前看过一位老师写的一本书,越穷的地方越是没钱,钱抽走的越凶,我相信在我们这里也是。我们周边的一个银行一年可以存1个亿,但是不放1块钱,为什么?在农村做到现在,我们认为农村有无限财富,大家走出校门走走路可以像度假一样,地里的树有黄的,红的,都是不一样的颜色,一年四季有一年四季的风景。昨天贵州的朋友说,这儿和贵州非常不一样,这儿的山都是光秃秃的,但是我们这儿的人到贵州去就是旅游。所以说农村有无限财富,不用花钱就可以找出来,然后把有限的资源加以整合,就是我们合作社非常可贵的财富。花小钱办大事,不花钱照样也能办成事。

 

十多年来,我们婉转拒绝了很多项目。这也导致政府说,郑冰你不要我们的钱吗?你看你们合作社给项目都不要。我们走的有点偏,现在我们也在找人要。什么适合了,我们就要,不适合的就再商量。这两年,政府加大了公共服务的推进之后,我们就看到了问题所在。政府现在做公共服务全是用钱来推,用钱推就推出了新的问题,全村人都认为按人头拨钱呢,环境卫生根本不需要我参与,就是催干部。我们这里也出现了,村干部已经不厌其烦了,找人干活出钱,然后找乡里要钱,乡里又觉得上面拨的钱不够。

 

我们之前清理垃圾的时候,说一户一个月出2块钱,谁都出得起,少抽一包烟,少打一次麻将。出钱的时候,你就撬动出每一户参与进来。我们算过,一户每个月出2块钱,三年根本不花钱,还要赚一点钱。因为一户收2块钱,同时还要把垃圾收起,收起就分类再堆肥,堆肥就变成替代化肥的产品。农村有很多小循环,可以从无到有的还原出自我循环,所以农村是一个自循环的再现。

 

每次我一说话就激动,我不多说了。我们团队很优秀,从原来跳舞的老干事,到我们自觉地往后退,让年轻人往前冲,年轻人就开始独当一面,现在也有不少的年轻人,今天我们也来了很多代表,接下来的时间就交给我们这些年轻人。


现场参会人员 | 图片来源:西西废


文字︱侯 风

责编︱侯 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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