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88《国风·唐风·山有枢》
《国风·唐风·山有枢》
朋友你好,我是卫东。我们应该以什么样的心态来度过宝贵的人生,这个问题是我们现代人经常会思考的,同样也是会引起古人思索探究的问题。及时行乐,亦或是拼尽全力,《山有枢》并没有告诉我们答案,它只是把不同的生活态度摆在我们眼前,让我们自己去选择钟意的生活。
山有枢,隰(xí)有榆。子有衣裳,弗曳(yè)弗娄。子有车马,弗驰弗驱。宛其死矣,他人是愉。
山有栲(kǎo),隰有杻。子有廷内,弗洒弗扫。子有钟鼓,弗鼓弗考。宛其死矣,他人是保。
山有漆,隰有栗。子有酒食,何不日鼓瑟?且以喜乐,且以永日。宛其死矣,他人入室。
词句注释
枢(舒shū)、榆(余yú)、栲(考kǎo)、杻(扭niǔ):皆为树木名。
隰(xí):指低湿的地方。
曳(叶yè):拖。娄:即“搂”,用手把衣服拢着提起来。《正义》:“曳娄俱是着衣之事。”
宛:通“菀”,萎死貌。
栲(kǎo):《毛传》:“栲,山樗(初chū,臭椿)。杻,檍(亿yì)也。”《传疏》:“山樗与樗不同。……叶如栎木,皮厚数寸,可为车幅,或谓之栲栎。”
廷:指宫室。
埽(扫sào):通“扫”。
考:敲。
保:占有。
永:《集传》:“永,长也。……饮食作乐,可以永长此日也。” [1]
译文
山坡上面有刺榆,洼地中间白榆长。你有上衣和下裳,不穿不戴箱里装。你有车子又有马,不驾不骑放一旁。一朝不幸离人世,别人享受心舒畅。
山上长有臭椿树,菩提树在低洼处。你有庭院和房屋,不洒水来不扫除。你家有钟又有鼓,不敲不打等于无。一朝不幸离人世,别人占有心舒服。
山坡上面有漆树,低洼地里生榛栗。你有美酒和佳肴,怎不日日奏乐器。且用它来寻欢喜,且用它来度时日。一朝不幸离人世,别人得意进你室。
《国风·唐风·山有枢》是先秦时代晋地的民歌,晋地,大家应该很熟悉,就是今天的山西附近。这首诗歌从语言到场景都十分的日常,描绘了一位友人的热心劝勉,他见自己的朋友坐拥财富而不知享乐,忍不住扼腕叹息,于是用非常诚恳的态度相劝。这幅场景我们也许非常熟悉,像极了街头巷尾,邻居相遇时的寒暄,或是逢年过节,亲朋好友间的攀谈。谈话的内容并不高深莫测,带着普通生活的烟火气,也带着市井小民的生存智慧和狡黠。
不过诗人所劝导的这位朋友,身份不同,大概是一位贵族,这些可以从诗中描绘的饮食起居看出端倪。
第一章中,诗人提到了这位朋友的衣着车马。而形容衣着的“弗曳弗娄”,可不是日常的打扮,《礼记?玉藻》中记载贵族祭祀时的情景:“执龟玉,举前曳踵,蹜蹜(sù sù )如也。”捧着圭玉礼器,长袍曳地,小步前行。 布匹在古代是相对珍贵的物品,在货币经济不发达的时代,甚至可以充当一般等价物,代替货币的功效。长袍曳地其实更多是一种装饰性功能,是为了彰显身份气度进行的设计,汉文帝在推行节俭方策时,要求后宫妃嫔“衣不得曳地,帐不得文绣”,避免不必要的开支,后世因此诞生了“衣不曳地”的成语来形容衣着朴素。而“驱”、 “驰”所指的也并不是寻常意义上的赶路,而是田猎郊游的娱乐方式,这种娱乐生活需要动用大量的人力和物力,没有一定的财富地位,就不能拥有这样悠然气派的生活方式。
第二章中,诗人的笔触转向了朋友的房屋和钟鼓,宽广的庭院房屋需要洒扫维护,精美的编钟鼓乐也需要市场演奏才行。至此,我们大概已经可以得知,这位朋友并非是真正的吝啬了,因为越是吝啬的人,对自己的财物保护欲越是强烈,他们可容不得自己宝贵的财物被随便浪费掉,一定要收拾得整整齐齐,光洁如新,自己关上门来静静欣赏时才能心满意足。文中的友人也许是真的很忙碌,又或者是喜欢勤勉认真的生活方式,所以他家资丰厚,却也没有享乐的心思和行为。有趣的是,诗人不仅洒脱,而且洞察世事。钟鼓作为重要的礼乐器物,很多时候会跟随它的主人埋入黄土,共赴幽冥。直至机缘巧合,才能再见天日,如今在博物馆中,看到整套的编钟陈列在展馆里,“他人是保”的预言也算得到了印证。
第三章是全诗的中心,“且以喜乐,且以永日”则是升华的点睛之笔。平实的口语中,喜乐与永日异军突起,它们不是简单的叙述,更多的包含着对生命与时光的思索,帕斯卡曾说“给时光以生命,而不是给生命以时光”,让有限的生命拥有更多的美好隽永,先民们点破了诗的真意,“诗意的生活”是一种很高远的境界。这句点睛之笔,同样也昭示了诗的主旨更倾向于劝勉而非讽刺。
钱钟书也是这种观点的支持者,他说:“此诗亦教人及时行乐,而以身后危言恫之,视《蟋蟀》更进一解。”他的评论中有两个细节十分有趣,一是人们在谈到《山有枢》时往往会考虑诗歌的排序和主旨,把它和前一篇的《蟋蟀》联系在一起进行思考;另外,教人及时行乐,而以身后危言恫之,这种形式的诗歌谚语在平民百姓之中颇受认可。明清话本小说中,时常会出现这样的诗歌。《红楼梦》第一回写跛足道人度化甄士隐,唱的是《好了歌》,一开头就讲,功名利禄虽然人人追求,却如过眼云烟,靠不住的:“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接着又唱金银、娇妻、儿孙都忘不了,到头来全如电光泡影,一切皆空。虽然远隔千年,但《好了歌》却继承了《山有枢》的精神。
与钱钟书同时代的学者傅斯年则根据诗歌引发出一个观点:“及时行乐,而多含悲痛之意”。这是《山有枢》精神的另一个侧面,兵燹(xiǎn)、战乱、洪水、饥荒、瘟疫……它们让古人对命运的无常,相聚的可贵,生命的短暂有着更加刻骨的感怀与思索。洒脱用来对抗的,往往并不是纷繁的事务,而是命运的阴晴。因此,及时行乐的诗篇中,往往夹杂着一种慨然,它是一种不问前程勇敢。
今天的分享就到这里,我们下次再会。
本期配乐剪辑自贾鹏芳《義よ永遠に》、罗启瑞《幽静沁人心》、伍芳《逍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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