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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炼:峭崖尽头,满月仍为激情空着

王智岚 智岚JASON视文采风 2023-09-03


——杨炼:卡普里国际诗歌奖首位中文得主


意大利卡普里岛,自古罗马帝国时代起,就是著名度假胜地。古罗马皇帝提比留曾在此驻跸十年,使之成为帝国统治中心。近代艺术家、政治家如高尔基、聂鲁达、丘吉尔、艾森豪威尔都在此逗留,并创作了大量作品。

维苏威火山,两千年前,埋葬了庞贝



2014年9月5日,从柏林飞意大利拿波里,乘船驶向卡普里岛


卡普里岛风光



到达卡普里,下榻最豪华的宾馆 Qvisisana Grand Hotel,宾馆入住卡一如卡普里的“护照”;老牌菲亚特出租接送诗人;晚餐——在柠檬树和卡普里的月光下。

卡普里小镇美景,中文诗人也来了!


卡普里国际诗歌奖(意大利文名称:PREMIO CAPRI;英文名称:INTERNATIONAL CAPRI AWARD),是一个颇享盛名的国际诗歌奖。自1987年设立,迄今历28届。过去获奖者名单中,包括米洛什、沃尔科特、埃斯帕马克(前诺贝尔奖评奖委员会主席)、阿多尼斯等著名诗人。


宾馆外景



宾馆里、岛上卡普里颁奖典礼广告随处可见。


外文版杨炼诗集作品


杨炼太太画家、小说家友友同行


卡普里自从古罗马时期,就是著名度假胜地,古罗马皇帝提比留曾住房此十年,使这里成为整个罗马帝国统治中心。诗人、作家也照样享受美景,此照为聂鲁达纪念牌,录有他的诗句。


政客也爱度假,罗马皇帝,俾斯麦;这宾馆里还住过丘吉尔、艾森豪威尔。


与卡普里奖组委会主席Claudio Angelini 一起


杨炼夫妇与组委会、评委会部分成员一起


2014年,卡普里国际文学奖评奖委员会,决定把此奖颁给中文诗人杨炼。这是此奖历史上,首位中文诗人得主。2014年9月6日(中国中秋节前两天),卡普里国际诗歌奖假卡普里最豪华的奎斯萨纳大饭店(Qvisisana Grand Hotel)举行盛大颁奖典礼,向杨炼颁发了奖座和奖金。杨炼以短诗《卡普里》和受奖辞《卡普里的月光》致答词。现场观众和媒体对杨炼诗歌创作和作品中体现的思想深度反响强烈。


卡普里诗歌奖奖杯,上刻有杨炼名字



杨炼上台领取奖杯和证书,依旧着传统中式服装,依旧是熟悉的长发和笑容。


卡普里诗歌奖颁奖现场


现场观众


杨炼与会者交谈


颁奖典礼中,杨炼夫妇与观众合影


友友的分享


会场花絮和当地报纸对中国诗人杨炼获得卡普里诗歌奖的报导。



杨炼在2014年卡普里国际诗歌奖受奖辞


附诗文:卡普里


你对了 人生的室内乐

要么全神贯注倾听 要么该关掉

水 一滴就圆圆锁住这些岸

涛声没有缺口 一如订制的肉体

坐在礁石上 四周丁香味儿的大海

还打进远眺 紫色或白色

春天彻夜失眠的阴暗眼圈

始终睁着 被一个方向弄碎

受苦的是一粒等在水下的珍珠

变老的是每个浪头里呜咽的盐

狂风是一块佩戴在手腕上的玉

岛 从你诞生那天开始行驶

从未减低孤独的航速

从来在抵达 一场退潮挪远的脚下

裸露你一生接住的所有雪花

被再发明一次 峭崖尽头

满月仍为激情空着

卡普里的月光

——2014年卡普里国际诗歌奖受奖辞


我从未到过卡普里,却写了这首《卡普里》诗,怎么可能?仔细一想,为什么不可能?我文革中在中国插队劳作的黄土地,难道不是大海?流亡新西兰时眺望的太平洋,难道不能是地中海?旅居柏林、伦敦体味的历史变幻,难道不是一场风暴?人生五十多年,写作三十年,大海,只有一个。每首诗是一个岛,看着诗人、世界不停轮回,重返自己脚下。一行行诗句,勾勒出自身时,也在形塑周围动荡的波涛,并一再重新发明那岩石、峭崖、满月。由是,诗意的激情,让岛,永远在一个人脚下。它就是你自己。

中国、中东急剧而复杂的变化,构成了一个“新世界”的语境。最近乌克兰、俄国边界的冲突,超出地缘政治,暴露出“新世界”空前自私、玩世不恭和血腥的性质。我看到,这“新”,意味着“深”。它迫使每个文化、甚至每个人,对自己提问:就算我们知道从何处解放出来,但是否知道向何处解放去?急速变幻的经济、政治全球化图景,正把我们带向何方?这风暴处境中,我们能秉持什么价值、准则?更确切的追问,我是谁?

中国不止是个政治、经济案例,更是个深刻的文化转型案例。从文革、八十年代文化反思、到海外漂泊,我曾带着一部中国思想词典上路,以多层次的文化反思与世界对话;现在,又带着一部世界思想词典去中国,激发那里新困境中独立思考的更强活力。一个提问:“流亡使我们获得了什么?”始终在开掘“流亡”一词的积极内涵,并把它变成中外思想者的共同语法。写作上,我从未离散于中文,思考上,却不停跳出中国局限。既作“外在的内在者”,更作“内在的外在者”,二者合一,我仍是一个“全球意义的中文诗人”。

自萨义德起,“他者”已成为了一个流行词。但我想强调的,是在种种他者之中,得成为一个“诗意的他者”。这儿,“诗意”,意味着主动和自觉:全方位独立质疑、独立思考。文学性的表述,就是“个人美学反抗”。“新世界”的严酷,在于人没有任何群体可依托:政治上没有冷战式的社会选择,文化上没有单一传统。你可以说,这时代思想空前贫瘠,更能说它格外丰富!每个人不是放弃判断,而是在多元文化交汇中,重新检验自己判断的标准。脱离了文化封闭性的孤芳自赏,思想必须对人类整体有效。借用我的长诗标题,这种《同心圆》思维方式,突破了单一文化的线性“进化”,却建构起一个人类的大现实,呼唤着一个精神的大传统。它让一位中国农民工和一个欧洲大学生,感受到同一种走投无路;也以同一个原点,跨时空地汇合屈原、奥维德、杜甫、但丁,让他们命运中的“不可能”,构成了我们今天“深度”的内涵,和诗歌创作的大“可能”——整整三十年前的1984年,我在一篇文章中写过:“人在行为上毫无选择时,精神上却可能获得最彻底的自由”——诗,是人生的最佳隐喻,每一行完成得越完美,越得重新找到再生的能量。“诗意的他者”,就是那个总能在峭崖尽头,认出“满月仍为激情空着”的人。

今天,离中国的中秋节还差两天,卡普里岛上,月光正自诗意的全球化洒来。

杨炼

2014年8月30日


颁奖典礼前后,杨炼和妻子友友畅游卡普里岛与地中海,沉浸于“蓝总是更高的” (杨炼《大海停止之处》首句)之精神境界中。


岛上的日子


愉悦的晚餐


出海——蓝总是更高的!



私家船,私家酒——水手之家!


尤利西斯的世界

海上升明月——离中秋差一天


再见,卡普里!9月8日中秋节,杨炼和友友乘月飞返柏林居所。



柏林中秋之月,诡谲而绚烂,诗歌之路正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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