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王安忆:五湖四海丨新刊

王安忆 当代 2022-10-14




导读

王安忆新作讲述一对来自水上人家的夫妻,四十年“过得快且满”、让人来不及看清楚的日子,既有时代大潮一往无前、泥沙俱下的奔流之势,也有曲折湾汊中上演的生活暗流与内心戏剧。






 


五湖四海

王安忆




她不知道日子怎么会过成这样!



他们原本水上人家,当地人叫作“猫子”。这个“猫”可能从“泖”的字音来,溯源看,是个古雅的字,但乡俗中,却带有贬义。安居乐业的农耕族眼里,漂泊无定所的生活,无疑是凄楚的。

“猫子”自己,并不一味地觉得苦,因为有另一番乐趣。稍纵即逝的风景,变幻的事物,停泊点的邂逅——经过白昼静谧的行旅,向晚时分驶进大码头,市灯绽开,从四面八方围拢,仿佛大光明。船帮碰撞,激荡起水花,先来的让后到的,错开与并行。“猫子”们都是有缘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夜幕降临,水面黑下来,渔火却亮起了。

修国妹出生的上世纪五十年代末,他们这些船户已就地编入生产社队,虽然还是水上生计,但统筹为渔业和运输。活动范围收缩了,不如先前的自由,好处是稳定。

小孩子就在岸上的农村小学读书,大人走船时候,歇在学校。就这样,修国妹读完高小,又在公社的中学读到初三毕业。这个年纪,又是女孩子,算得上高学历,父母也对得起她了,于是回船上劳动。

这年她十六岁,读过书,出得力气,相当一个整劳力——其时,船务按田间作业计工计酬,人依然住船上,背底下还叫作“猫子”。

没过几年,分产承包制落地实施,他们分得船和船具,原来就是他们的,归了公再还回来。东西的价值算不上什么,重要的是政策。她家从事运输,集体制的运营,在计划经济内进行,接货送货固定的几个点。但是沿途几十里,水道分合,河汊连接,无数村庄人户,哪条船没有点私底下的捎带。鸡雏鸭雏,麦种稻种,自酿的米酒,看亲做亲的婆姨。三角五角的脚费,总归是个活钱。

所以,“猫子”的家庭其实是藏富的。要是下到舱里,就能看见躺柜上一沓沓绸被褥,雪白的帐子挽在黄铜帐钩上,城市人的花窗帘,铁皮热水瓶,座钟,地板墙壁舱顶全漆成油红,回纱擦得铮亮,好比新人的洞房。

倘若遇上饭点,生火起炊,摆上来的桌面够你看花眼:腊肉炒蒿子菜、咸鱼蒸老豆腐、韭黄煎鸡蛋、炸虾皮卷烙馍,堆尖的一盆,绿豆汤盛在木桶里,配的是臭豆子、腌蒜薹、酱干、咸瓜……

这是看得见的,还有看不见的,就是银行折子。数字有大有小,但体现了“猫子”的眼界,在人民币差不多只是簿记性质的日子里,他们已经涉入金融,似乎为改革开放自由经济来临,提前做好了准备。



张建设遇到修国妹时候,她虚龄二十,在乡里就是大龄女了。“猫子”的身份不能说有,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影响恰当恰时的说亲。

中学里,有男同学喜欢她,约她到县城看电影。并不是一对一,而是齐打伙,几个男生几个女生,心里知道只是他和她。

回学校的路上,天已经黑了,意兴不像去时的振作,便散漫开来,变成络绎的一条线。那两个落在最后,不说话,只是有节奏地迈步,身体轻盈,飞起来的感觉。事情却没有后续。少年人的感情本来就是朦胧的,同时呢,乡镇上人又早熟,一旦涉入恋爱便与婚姻有关,所以就不排除现实的原因,大概还是“猫子”的偏见作祟。

有一次,行船到洪泽湖一个小河湾。这时候,乡镇企业遍地开花,四处都是小工厂的大烟囱。运输业随之兴隆,建材、原料、产品、半成品,货装到不能再装,吃水深到不能再深。远远望去,走的不是船,而是活动的小山。这是白天,晚上呢,河道上满是夜航船,呜呜的汽笛通宵达旦。那是去湖南岸糟鱼罐头厂送酒糟,当地特产大曲,据学校的老师说,《清史稿》就有记载。

托水的福利,多条河流交集本县境内,有名目的淮、浍、沱、涡、濉,无籍录的溪涧沟渠就数不清了。家家有酿酒的私方,计划经济时代,兼并合营成全民所有,到市场化的年月,一夜之间,大小糟坊无数。宅院、巷道、街路、河滩,铺的都是酒糟,县城上空,云集着醋糟的气味。

修国妹家的船到了南岸,卸货掉头,回程途中,经过叫管镇的地方,从乡办棉纺厂接单。精梳下来的落棉打成帆布包,装够一船,已是下午两三点钟。沿岸找僻静处停靠做饭,岸上几行旱柳,棵棵都是合抱,出枝很旺,连成厚密的屏障,却传来鸡鸣狗吠,就晓得有村庄。

叫爹妈在舱里午眠,修国妹独自在甲板点炉子坐水。这边淘米切菜,那边锅就开了,下进米去,不一时,饭香就起来。仰脸望天,日光金针雨似的洒落,沙啦啦响,其实是风吹树叶。

忽看见树底站一条细细的身影,像她在芜湖读师范的弟弟,不禁笑了笑。铁钩划拉出炉渣子,掺着未烧尽的煤核,铲到瓦盆里,将沸滚的饭镬移过去焐着。换了炒勺,倾了油瓶,一条细线下去,嗞啦啦响起来。煎三五条小鱼,炒大碗青菜,臭豆腐早焖在饭里,然后叫:吃饭了!

扭头看,那孩子还不走,觉得好玩,玩笑道:吃不吃?

他真就来了,一溜碎步跑过斜坡,跳上船。一张案板,正好一边坐一个,不知道的以为一家人。

大约有半年光景,接连到管镇接货送货,就也经过这里,那孩子掐算准日子似的,准在柳树林里,船靠岸,就钻了出来。有时带几棵菜,半碗酱。

有一回,他娘也跟来了。晓得是来看人的,也晓得很称心。下一次来,带的不是菜和酱,而是两磅毛线,一块灯芯绒料,几近下聘的意思。修国妹的妈私下里还请先生对了俩孩子的八字,水上人都有点信命。

可是她不答应,第一眼看他像她弟弟,一直当他弟弟了。虽然他比她早生半年,可“弟弟”不是以年月断的,她那亲弟弟也就小一年多点。因隔年又有了妹妹,于是妈背上一个,她背上一个,好比是他妈,缘分就不一样了。

用另一种算法,还有一次。她还在妈肚子里,停泊沫河口,老大们聚了喝酒,也有女人怀胎的,众人起哄指腹为婚。那条船是什么地方的不知道,老大姓甚名谁也不知道,就当一句戏言过去了。



山不转水转,十八年后,同一个停泊地再遇见,老大还是老大,女人还是女人,当年的人种却开花结果,正巧一个男一个女,也都读了书,在船上帮衬,那个约定刹那间就回来了。年轻人都是浪漫的,这戏文般的缘起,彼此生出好奇。但走船的生涯踪迹无定,恋爱中人最怕离别,一年时间过去,竟没有再见面,却出来一个张建设。

七八月的淮河,水涨得高,船从双沟新桥底下过,她站在舱顶做引导。双沟在苏皖交界,水域很宽,多条支线汇集,并齐河口,收紧了。只听马达汽笛,此起彼伏,万舸争流的气象。

她一个小女子,水红的短裤褂,赤着足,手里挥动小旗,左右前后竟都按她的指点,避让错行。张建设就在对面的甲板,船帮贴船帮,摇动着,擦过去,上下看看,照面了。

两条水泥轮机船大小和载重差不多,张建设却已经是老大。登门拜访,是父亲出面接待。来客虽是初见的生人,但吃水上饭的都是一家亲,并不见怪。因带的礼厚,金华的火肉、符离集的烧鸡、阳澄湖蟹、东北天鹅蛋大米,另有两副女人的金镯子,上海老凤祥的铭记,就晓得是个走四方的后生,也猜出几分来意。

有待嫁的女儿,断不了说亲的人。修老大读过几年塾学,经历过旧社会,到了今天,明白时代的进步,自己是受益的。儿女的事情,且是这样的大事,就不敢行包办的老法。女儿从来没有应许过一回,旁人说他没有家长的威权。他嘴上辩解,暗地里却是高兴的,出于舍不得的心。

这一回,和以往不同,没有拉纤的中人,自推自,是开门见山的意思,他就有些失措了。一边让座,一边嘱女人办酒菜,先称客人大兄弟,后改口大侄子。

两个年轻人倒很坦然,仿佛认识许久似的,互问姓名和学校,发现虽不属一个县份却有共同的熟识,无非是同学的同学,朋友的朋友,表亲的表亲。

修老大插不进话,显得多余,讪讪走开去,到后舱整货。再回到前甲板,两人却不说话了。一个低头摆碗筷,一个举着酒瓶子,割瓶口的蜡封,眯缝着眼,躲开嘴角烟卷的烟。他不禁恍惚起来,因为看见了年轻时候的自己和孩子妈。

下一回,是他登张建设的船。按规矩,要物色媒介,有当无过个手续,自己的女人也是这样说来的。可是,什么也代替不了做父亲的眼睛,有生以来头一回聘闺女,桩桩件件都要亲力亲为。

张建设的船保养得不错,新做的防水,马达也好使,尤其是日志。进货出货、行驶里程、途经地名、收支账目,分门别类记得清楚整齐,让修老大汗颜。赶紧合起来,不看了。船上用了小工,远房的表亲,洒扫就也干净。只是舱里有些乱,被褥有时间没拆洗了,衣裳洗是洗了,却不叠齐收好,而是搭在一根铁丝上,就像没洗过一样。

中午饭是乡下人的粗食,小工的手艺,整条的河鲤鱼、整个的肘子、大块豆腐,都是一个煮法,炖!炖到酥烂,料下得足,口味十分带劲。

一老一少两个老大,面对面吃喝,酒上了头,说话的声气大起来。

老的说:大侄子的船什么不缺,独缺一双女人的手!

小的应:女人好找,知己难寻!

老的道:知己不是“找”,是“相处”的!

小的又应:伯父听没听过“一见钟情”?

老的摇头:这就难了,天下哪有这般准的事?

小的抬手拦住:您别说,我真就对上一个!

何方人氏?

近在眼前,远在天边。

这话怎讲?老的有些酒醒,眼睛直看向对座。

那个人是忍笑的表情,其实清醒得很:“近”是距离,却隔座山,就“远”了。

什么山?

老泰山!

这话说得俏皮,两人都笑一笑,停住了。听见小工在岸上吹笛子,掺了鸟的啁啾,声长声短的。

张建设收起笑意,双手端一盅酒,肃然道:从此以往,伯父您就是我的亲父!

修老大耳朵里嗡嗡响,喝干酒,翻过盅底,亮了亮。

就这样,吃完饭,送上岸,看日头向西,白日梦似的。事后难免懊恼,太没身份,至少也要拉锯二三回合。这后生确实有鼎力,一旦上船,舵就到他手底下,让人不得不折服。

渐渐知道,“您就是我的亲父”这句话,不是无来由的。张建设父母早亡,相隔仅半年,都是哮喘病。船上人最易得的两疾中的一疾,另一项是关节炎,因长年生活在潮冷的环境里。并不是绝症,照理不至于丧命,但时断时续,累积起来,最终吊在一口气上,其实是风湿走到心脏。

那一年,张建设和弟弟张跃进,一个读中学,一个读小学,都不成人。有人出主意,报个虚岁,送大的当兵,每月津贴供养小的,可是当兵的名额让大队书记的儿占去了。再有人想到结亲,哥哥成家,弟弟也算有了怙恃,但头无片瓦,足无寸地的“猫子”,八尺长的汉子都难娶媳妇,更何论未成年。如此,只剩一条路,列入“五保”,生产队养到十八岁。兄弟俩穿着孝衣,额上系着白麻,眼泪和了土,满脸的泥,只差一具枷,就成了听从发配的犯人。

到末了,大的那个直起身子,开言道:叔叔伯伯费心,从今起,我就下学,请队上派工,大小是个劳力,倘挣不出我们兄弟的粮草,先赊着,日后一定补齐!

说罢,拉了小的跪地磕响头。其时,身子没有长足,还是孩子的形状,说话做事已有几分大人的做派,比他爹妈都强。人们私下里说,那两口子都是软脚蟹,想不到下了一个硬种。所以,张建设比修国妹长一岁,学历却矮了两级。

这是一段凄苦的日子,弟弟住读学校,他在大队运输船做小工。大队的船往往走的长线,出行十天半月不在话下。

上岸第一要去的地方就是小学校,等弟弟下课,将些攒下的吃食塞到书包,手掌心摁进几个分币。十来岁抻个头儿的年龄,每回见,衣裳裤子都紧一紧,直至脚指头顶出鞋壳外。就地脱下橡胶防水靴,看那小脚丫子哆嗦着套上,转身打赤足走了。

第二去的就是自家的破船,泊在河湾里。揭开油布一角,爬进去,黑洞里无数只眼睛射向他,是破绽的口子。船和房屋一样,没有人气顶,便一径颓圮下去。他抱膝坐下,四下里一片静,仿佛神灵出窍,又仿佛魂兮归来。



父母的遗物,所谓遗物就是被褥衣服,清点无数遍了,可用的拣出来,实在糟烂用不上的就烧了。板壁墙上,他们兄弟的奖状,三好学生、普通话比赛、年级最优,揭下收进藤条箱。箱子垫着桌椅床柜架起来,依然受了潮。母亲的针线匣子,一枚银顶针,氧化变成黑色,他取出来,戴在中指上,其余一并放入箱里,垫几块砖瓦,再架高一层。舱顶的漏是补不起来了,路上拖来的油毛毡压上去。他相信,总有一天,张家人还会在这船上过自己的营生。

万事开头难,起初是咬着牙一天一天熬,熬到某个阶段,就渐渐尝出些甜头。越拉越紧,扯头就开的绳结;锚链直溜溜下去,手臂忽地一麻,扎到底了;眼看对面船迎头过来,打个满舵,闪过了;喝酒划拳,船工们的荤笑话,岸上的大姑娘小媳妇,他甚至交了相好,一个寡妇,带一群儿女,鞋都露着小脚指头,让他想起自己小时候。

替人捎带时——逐渐地,他也有了自己的私活——就问有没有穿剩的鞋,收起来,到地方一股脑扔上去。寡妇接了,扔下来的却是新鞋,麻线纳的底,钉了胶皮,后帮子也镶了皮,晓得是水上人的脚。

走船人哪个没有沿岸的风月,因为他小,就要受人起哄,先是红脸害臊,惯熟后便嬉笑打闹,欣然接受。可他是读过书的人,晓得爱情和同情的分别,也晓得雨水之欢和天长地久孰轻孰重,还晓得此一时彼一时。

十八岁那年,他从大队船上出来,单立门户。自家船稍作修葺,货舱重铺一层水泥,重置马达、柴油机、锚链、缆绳。新添一座船钟,从蚌埠旧货市场淘来的,不知道哪艘海船上的物件。这些修补可说都是拾来的废旧零散,一件一件集起来,再一件一件交割,多的换少的,少的换多的,大的换小的,小的换大的,倒手无数个来回,终于变无用为有用,凑合成三五成新。大队拨给几单货运,他又自谋了一些。

邓小平主政国事,政策松动,上头开一分,底下就是十寸。耕作还有统购统销约束,捕捞和运输,尤其后者,本来就属集体经济权限,其时就更自由了。他驾着船走在河道,船钟当当地敲,穿越马达轰响,回应汽笛长鸣,凌空回荡,仿佛来自天庭的清音。他很快博得名声,不只因为是最年少的老大,主要在于人品。行业其实是江湖,水上饭的道更深。辖地的管治只不过名义上,具体事务还是人情款曲,随时日久远渐成公约,俗话叫作行规。他出道早,难免受欺,倘若不开蒙,或就一辈子屈抑,抬不起头,如他这样心明眼亮,却可以从弱到强,由浅入深。父母在世,他只是看;父母离世,便是亲历。到如今,独驾一条船,则有了感悟。归纳起来,天下祸福无论大小轻重,端底就一个“争”字。落到水上世界,不外争河道,争先后,争上下游、顺逆风。两相对峙,总是强者取胜,强中有更强,所谓山外有山,天外有天,永无止境。但有更高一筹的,就是不争。

所以,他反其道而行之,守着一个“让”字,让掉的那些利好,用“勤”补上,计算起来,也并不见得有亏缺,倒积蓄起人缘。老大之间有了纷乱,往往请他做仲裁,这时候,“理”就出台了。“理”这东西,本是天下为公,却很怕霸蛮,扛不住会偏倚。有句村俚说得好: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好比一物降一物,霸蛮还怕一件东西,就是“让”,于是,他这样不争的人才有胜算。他自认在弱势,但弱势有弱势的活法。他相信,这世上既然容下一个人,必有一份衣食,不是天命论,是人生来平等的思想,他到底和父母辈的人不同,也是时代的进步。下一年,国家经济继续松绑,一系列开放政策脚跟脚下来,普惠大众,他的人生从此焕然一新,之前做梦都不曾梦到的,这里又有些命运的成分,他不信也不成。

分产承包手续完毕,下到船里,过去的日子扑面而来。父亲掌舵,母亲在舱外打水,铅桶哐哐地响。擦得铮亮的甲板,照得见他跌跌爬爬的身影,腰里系一根绳子,另一头系在妈腰上。接着是弟弟,小小的,红红的小脚丫子,打着滑,船上的孩子都是这么长大的。此时此刻,他忽然发现已经长大到,这船盛不下自己了,猛一鼓气就能撑破它,好像鸡雏撑破蛋壳。船帮的木板朽烂了;甲板下的龙骨断裂,凹陷下去;水泥防水层不是这儿漏就是那儿漏,不定什么时候,一觉醒来,船从身子底下滑走,人在水上漂。旧换新的时候到了,他想。



……
精彩全文见2022年5期《当代长篇小说选刊》




选自人民文学出版社2022年8月版
原书责编 杨柳 刘稚
责任编辑 徐晨亮




作者简介:王安忆,1954年生于南京,祖籍福建。1977年开始文学创作,著有长篇小说《69届初中生》《纪实与虚构》《长恨歌》《天香》《匿名》《考工记》《一把刀,千个字》等,及中短篇小说、散文、论著等数百万字。曾获得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全国优秀中篇小说奖、茅盾文学奖、鲁迅文学奖、庄重文文学奖、上海文学艺术奖杰出贡献奖等奖项。现为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上海市作家协会主席,复旦大学教授。


扫描下方二维码,可订阅刊物

《当代》微店


订阅《当代》:
1.《当代》邮发代号/2-161
2.《当代长篇小说选刊》邮发代号/80-194




· 点击“阅读原文”订购《当代长篇小说选刊》 ·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