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 信手拈来的泥土诗人

2017-07-26 旧天堂书店

七月中旬，旧天堂书店放映了谭红宇（阿鱼）老师摄制的纪录片《师傅》，虽然是工作日，依然爆满现场。放映之后，观众朋友也非常积极地向导演发问交流。何谓师傅？师傅的手艺是如何传承的？这部影片以及阿鱼老师所谈的几个观点都令人深受启发，今天我们将几个问题和观点整理成文字，分享给大家。

同时，我们已经在微信小店上架了这部影片的DVD，强烈推荐购买观看及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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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名：师傅 Shifus

时长：1小时

字幕：中文、英文、法文

随碟附一本小册子《力师傅鹏师傅》

《师傅》是谭红宇老师执导拍摄的纪录片，跟进记录了中国广东（石湾）两位陶艺“师傅”曾力、曾鹏两兄弟的日常工作和生活。

在中国南方，“师傅”是行业中对高手和师长的尊称，要获得这个称谓往往需要数十年的修炼与低头潜行。师傅们谦虚地向民间求知，从不怀疑传统技术的生生不息。

成长于陶都石湾的曾力、曾鹏兄弟就是这样的典型。他们既不沉溺于行业趣味，也不受缚于艺术江湖，而产品却总能以举重若轻的方式应对市场的起落。他们以一种从容来往于工作和生活的气度，享受着在平缓踏实的时光中以手造物的乐趣，同时为学院教育持续贡献着灵光闪烁的实践经验。

曾氏兄弟身上同时融合了中国传统文人、艺术家、设计师和民间匠人的气质。他们的作品传递着来自脚下土壤的气息，和万物的性灵意趣。那些经由他们自觉改良的传统，成为了他们与时代相望的利器。

《师傅》记录下了一首身处数字时代背景下的抒情诗。本片在法国巴黎获第十届国际工艺电影节文化遗产大奖。

放映活动回顾

阿鱼老师答观众问

关于“师傅”的英文翻译

片子的中文名字“师傅”我很快就确定下来了，但一年后《师父》那部电影出来，我想怎么这么巧，别人会不会觉得我在copy他，这个并不重要。我留意到他那个片子里师傅的英文翻译是master。而我一直在迟疑，不甘心用master，因为从英文翻译过来，master还有大师的意思。

但今天“大师文化”在中国极度泛滥，尤其在陶瓷行业，大师居然是评比出来的，这个评比背后还有很多金钱和利益输送的。在我从小学习的经历里，我觉得大师是一个很精神性的概念，很超然高远的境界，怎么可能是评比出来和买得到的？因此很反感这个称谓。

一到产区，到哪里都是大师，全都是大师，个个都是大师。回到学校，学校里的称呼也跟市场一样。在过去喜欢喊领导“老板”，那是因为刚刚开放，院长、系主任都被喊作“老板”。到了2000年以后，大家又互称“大师”。这两年，风气又变了，同事间互喊“领导”。这就是时代。

翻译《师傅》的英文题目时，我就特别不想让它跟大师文化有任何联系。因为自己内心对大师的标准是很纯粹的。对于英语区和法语区的人来说，他们觉得翻译成master没有问题，因为master在西方更多地倾向于“老师”的概念，但我很不甘心。后来我们参考了《功夫熊猫》中师傅的翻译。《功夫熊猫》虽然是西方人做的一个动画，但是片子角色对于“师傅”（那只老龟）的气质控制得相当好。而且由于功夫熊猫直接把“师傅”翻译成Shifu，这让很多西方人都知道了师傅指的是真正的高手，而且轻盈飘逸。

在我的理解里，师傅是有很多含义的。在南方，它指的是功夫高手、行尊、具有丰富经验的人，“师傅”是行业中对高手和师长的尊称，要获得这个称谓往往需要数十年的修炼与低头潜行，所以“师傅”是一个多角度的称呼。

关于传承

曾力、曾鹏兄弟都各有一个儿子。大哥曾力的儿子是一个设计公司的负责人，和一帮设计师共同工作。这些年轻的设计师们很多是从我们学校（广州美术学院）毕业的，有些在本科的时候也曾是两位老师的学生。他们的工作内容跟一般的设计师很不同，可能更像早期包豪斯学院的学生一样，他们大部分时间是在作坊里面干活，天天跟材料打交道，跟师傅一起劳动，只有少部分时间对着电脑和图纸工作。这就是我们这个片子里看到的传承方式。

曾力、曾鹏老师经常受邀请到我们学校，给本科生、研究生上课，传授他们在行业里获得的经验。他们的传承方式，不仅仅是孩子对父辈事业的继承，而真的是手艺加创意的传承。两种方式、两个轨道一起进行的。不是我接单回来，你给我一个proposal，大家就纸上谈兵。不是这样的。他们团队的运营方式加入了很多手艺实践的机会，这对设计师来说真的是火线上的锻炼。

另外，从表面上看，两位师傅的儿子没有直接接手父亲捏泥的手法（不过大儿子沐川现在已经是泥活好手了）。小儿子百川现在加拿大做动画师，但事实上，他自己的视觉审美能力的成长，也是从父亲身上得到很多启发。只不过他面对的材料不直接是泥巴而已。他从形式感、审美、价值观等方面，事实上已更多传承了父亲那种灵巧的心性和很盈的精神。在影片中，大家看到儿子说：我父亲从来没教育做一个成功的人，而是要我开心地活着。两位师傅的小孩是在很放松的状态下成长的，幸福感很强的。

作为老师，在教学中怎样根据每个学生的不同个性来启发他们的兴趣和天赋？

这是作为教师最难的工作，也是教学里最核心的部分。

“教师比教授更重要。”这句话是我现在正在拍的一个西班牙陶艺大师Enric Mestre说的，他就是一位真正的大师，国际极简主义大师，一位杰出的现代主义大师。老先生今年82岁，他的名字Mestre，拉丁语里也是大师的意思。在我对他的采访里面，他对我说，“我是教师，不是教授。Professor is not important to me. But teacher is the most important to my life.”他说，“teacher是把自己的一生投注到他人的生活里的人，而professor只是告诉你一加一等于二的人。”

如何兼顾“吃饭”与兴趣，师傅的创作背后是否有商业故事？

这个点问得很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兴趣，但是能够把自己的兴趣和“吃饭”联系在一起的人是非常少的，这样的人的能力是非常高的。曾力、曾鹏两位老师就是有这种的能量的人，他们能够把“吃饭”的本事和他最喜欢的东西、最享受的时光联系在一起。这是师傅的能力，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我暂时不行，我要靠教书来吃饭。我没有那么伟大，教书不是我第一喜欢的东西，虽然我的教学效果很好，但对我来说，我的兴趣跟教师职业还没有完全重合。师傅做到了，我还没有。

活动主持人阿飞的发言

我以前还看过没有剪辑的版本，这部片子特别让我感动。我觉得只有阿鱼能拍。她是在师傅身边长大的人，是朋友，也是家人，更是专业的陶艺家。她知道这个片子除了感情还要专业，要让专业的人看到专业，让需要情感的人看到情绪，让年轻人看到希望、看到艺术的闪光。我觉得这几个点都拿捏得很好。请一个大导演不一定拍得这么朴素、真挚。每一个镜头要表达什么，她都是很具体的、很直接。这跟师傅的气质是一脉相承的，非常呼应。

师傅的作品中，我最爱的是在紫泥塘江边用废旧钢筋编织出来的装置。真正的大师的作品，放在大自然里会和环境融在一起，如此和谐、有力量，而且是沉默的力量。这种力量是很伟大的。我们说要打一个人，你伸出拳头是没有力量的，要蓄势待发。这也是真正的大家的力量，超越匠人的精神。

以前我们书店刚开张的时候，我们挂了四个大字“匠气十足”。很多人说这是个贬义词，哪有说自己匠气十足的。几年过去了，全世界都在说这个词。我很想把那个匾摘掉，让鹏师傅再写一个“我们都是大师”。刚才影片里力师傅说的一句话太牛了：“世上无难事，只要不登攀。”走自己的路，不跟别人走在一块，风景这里独好，就是这个意思。

在书店也常常有年轻人问我，“哎呀，阿飞叔叔，我先搞艺术还是先搞钱呢？”有时候我需要扮演跟阿鱼老师这样的角色，跟年轻人说一件让你自己都头大的事情，要跟他解释清楚。我就说，你要是喜欢钱，就往死里去挣钱，挣着挣着就挣成艺术了，你喜欢艺术就往死里搞艺术，搞着搞着就搞出钱了。对不对？

阿鱼老师补充

受飞哥这番话的启发，我告诉你们大家一个我的秘密吧：

2007年之前，我做陶艺、雕塑，既做展览项目，也做商业的公共艺术项目，可以说2007年之前我比我的同学赚的钱都多。而2007年以后，我改变了工作方式，不赚钱了，靠教书吃饭。大家知道，做电影是要用很多钱的，但是我从来没有赞助商。但在很费钱又不赚钱的情况下，我没觉得生活变得有多困难，而且还充满能量。

谭红宇

导演简介

谭红宇，广州美术学院副教授。1971年生于中国广东佛山。1998年广州美术学院硕士学位。广东省美术家协会陶瓷艺术委员会委员。广东省高等教育陶瓷艺术委员会秘书长。2009-2010年清华大学访问学者。

2009年策划、监制、拍摄纪录片《中国西南少数民族制陶术》分别获:第七届法国国际粘土与玻璃电影节“文化遗产奖”(2010)；第一届西班牙国际陶瓷电影节“金奖”及“公众评审奖”(2011)；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国际陶艺学会第43届国际陶艺大会“学术交流优秀作品奖”（2008）。分别入选《云之南纪录影像展2009春分》特别展映单元(2009)；《2009韩国世界陶瓷双年展-粘土艺术电影节》(2009)。

2011年导演、拍摄纪录片《泥中有我》获第八届法国国际粘土与玻璃电影节“文化遗产奖”(2012)。分别入选《西班牙第二届国际女性电影节》(2012)；《英国-中国视像艺术节》（2012）；《云之南纪录影像节2013谷雨》特别展映单元（2013）。

2016年导演、拍摄纪录片《师傅》获第十届法国国际工艺电影节“文化遗产奖”(2016)。

2016年导演、拍摄纪录片《金砖》入选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国际陶艺学会（IAC）48届大会巴塞罗那大展“建筑与空间中的陶瓷”（2016）。

以上为本次推荐和活动回顾，感谢阅读。如果您点击播放了顶端的音频，希望您也喜欢：这首《黑云雀》出自马木尔的冬不拉独奏专辑《星空》，这张专辑也被《师傅》选作背景配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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