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遭下架,她的秘密曝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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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常喜
咪蒙,又引起风波。
与咪蒙关联的影视公司,11月16日上线短剧《黑莲花上位手册》,该剧依靠复仇、爽剧题材,在上线24小时内吸引了近2000万元的充值。但在11月21日,因其“渲染极端复仇、以暴制暴”,被平台下架。
这次“下架”风波,让“短剧”这一新鲜事物得到广泛讨论。
什么是短剧?
刷手机app时,一些剧情类短视频经常弹出来,服化潦草的不知名演员,在竖屏里上演着网文里常见的剧情。
塑料感十足的样板间里,围着围裙的妻子推开门,发现丈夫正在与大波浪卷发女子偷情,丈夫抱怨她“头发上都是油烟碰都不想碰”。仅1分钟时间,第一集就已结束。第二集,妻子已经变身时尚女郎回到丈夫身边开始复仇……
手机app中的广告短视频
再打开另一部,身处别墅却毫无贵气的布景中,演员们正在互骂、“扯头花”,屏幕里的分贝越来越高,你一皱眉头,关掉了页面。
但与此同时,也有很多人看了下去——不仅看完了免费的前10集,还会“氪金”看完全集。
一个隐形但庞大的市场,就在这些小广告的身后。
今年下半年,短剧终于爆发,得到了主流关注。
据说它成本几十万元,盈利却高达上千万元,吸引了腾讯、优酷、爱奇艺、芒果TV等大平台下场,一时间有如掘金传奇。
顾名思义,短剧最大的特点,就是短,单集时长1分钟至15分钟不等。那种隐藏在时间流广告里的短剧,在抖音、快手等短视频平台和九州剧场等小程序上拥有大量观众。它们以竖屏为主,服化道粗糙,取景随意,视听语言只有正反打,普遍需要充值才能解锁全集观看;在爱优腾芒等视频平台上,短剧更像时长缩短的网剧,有的五六分钟一集,也有的单集时长10分钟左右,横屏竖屏都有。
爱奇艺短剧分区中的部分短剧
这些短剧或许在制作水平上有所区别,本质却很相似:靠氛围感和情绪宣泄赢得受众,不讲逻辑不讲背景,只讲人设和情节,复仇、逆袭、虐恋、总裁、甜宠等是短剧的高频关键词。
为什么短剧会爆火?在短短的几分钟里,观众得到了什么?
网大+网文=短剧?
在受访者的介绍下,我去看了一系列短剧,涵盖小程序短剧、短视频平台和爱优腾上的爆款。在我看过的这些剧集里,无一例外,第一集都由各种亲密戏份开头。
比如《招惹》的第一个镜头——为复仇嫁给杜家老爷的女主角被假扮杜家少爷的男主角按在梳妆台上亲吻,勃然大怒的杜家老爷在他们后面举着手枪。这个经典的“背德文学”设定,让《招惹》一时“火出圈”。
《招惹》中的名场面
前几集,剧情紧凑、悬念迭出,你还没回过神来,付费解锁的页面就出现了。“原上慕光”的编剧刘宇阳解释,这个在行业内叫“付费点”。比如前10集免费,到第11集必须要有一个非常强的吸引观众往下看的剧情设置,观众付费解锁后,可能看到第30集,又有一次剧情转折,就是第二个付费点。
对小程序和短视频平台来说,短剧盈利主要靠充值。在我所联系到的短剧从业者当中,打开他们的社交账号,主页几乎都po过庆功蛋糕——这是短剧行业的一个惯例,蛋糕上面写着“某剧上线××小时充值破1000万”,或者更高。
“不是每部剧都能成爆款,整个行业来说大概是十有九亏,但是只要有一部剧能爆,它的盈利往往就能补足其他的亏本。”
据艾媒数据中心数据显示,2023年中国微短剧市场规模达373.9亿元/艾媒咨询
熙熙攘攘的短剧行业,没有不为利来的人。这一次,闻风而动的是“网大人”和“网文”作者。
很多短剧创作者,都是从“网大”(网络电影)市场里来的。
2015年左右,网大蓬勃兴起,以几十万甚至几万的成本,就能收回几千万的分账。高盈利之外,网大的另一个标签是低质量的内容。网大能不能走向精品化的讨论还没结束,影视寒冬来袭,长视频衰落,网大市场就迅速萎缩了。
差不多从2022年开始,短剧成了网大人的收容地。
制片人倪珊说,有个女导演,手里有一个长片剧本一直卖不出去,后来有人建议她把剧本拆成短剧卖,一下就卖出去了。
图/抖音出品短剧《二十九》截图
一部短剧单集时长从1分钟到15分钟不等,总时长差不多相当于1到2部电影,制作成本低、周期短、成本回流快,短剧的投入产出比与网大非常相似。
“原上慕光”的编剧刘宇阳表示,目前公司一个月开两个剧组,每个组做两部,上半月拍一部,下半月拍一部,后期制作时间差不多在半个月到一个月内完成,然后就可以上新了。这个节奏,在短剧行业里还算“比较健康的”。
11月在短剧排行榜上高居榜首的《反诈风暴》,从剧情、制作、题材、表演等各个维度来看,都算是短剧当中质量较高的作品,参与这个项目的工作人员介绍,这部剧拍摄时间大概是20天,后期制作也在1个月之内完成。
图/《反诈风暴》剧照
更多在质量上不那么讲究的短剧,制作周期会更短。短剧编剧娜娜供职于一家主做直播、副业开发短剧的公司,她透露,公司的要求是“一个月出一个本子,5万字的”。
短剧行业像一个快速运转的流水线,支撑它不断出产的原材料,主要是网络小说。
2021年,一些知名网文平台如七猫、米读、番茄小说开始寻求与短视频平台合作,将网文IP进行视频化改编,扶持和鼓励创作者生产适于短剧化的内容IP,借助短视频平台的曝光和流量推热网文爆款。
因此,现在短剧市场上,网文改编的剧本占了大头,而原创剧本也往往是迎合网文平台调性创作的。网文平台和短视频平台在影视创作上的能力和资源都有限,但天时地利人和,冷却的网大市场抛出来一大批影视民工,他们进入短剧市场,助推了短剧发展。
刘宇阳称:“他们(指网文平台和MCN机构)有但是拍不出来的一些题材,比如丧尸、僵尸、末世、仙侠,网大人进来之后,现在都能拍了。”
网文的题材、类型、收费模式,被整个地复制到短剧当中。
下沉的和更下沉的?
千万元甚至亿元充值,意味着背后有千万级数量的观众。
都是谁在掏钱?他们为什么愿意掏钱?
其实,短剧的受众多数是中学生、工人、村镇青年,也就是所谓的“下沉市场”,他们同样也是网文的受众。
爱优腾的短剧和小程序的短剧,对编剧娜娜来说,区别只是“下沉的和更下沉的”。
图/《离婚后,她带六宝征服全球》截图
刘宇阳说,很多短剧都是在表层上满足人的需要。
男频短剧会迎合男性一夜暴富的幻想,或者是征服女性、赢得女性青睐的欲望,又或者是穿越、重生之后无所不能。再深一点,就是从社会性、情感层面上满足人的需求,比如受众对亲情的渴望,对浪漫关系的向往。
图/《套路先生请指示》剧照
有大量的短剧,剧情是以复仇、逆袭为核心支点的,本质是爽文变爽剧。无论是男频还是女频,一开始饱受欺凌的主角最后都会财富与爱情双收,形成一个便于受众进行自我投射的情感闭环。
因此,短剧现在有比较固定的受众群体,也形成了相对稳定的文化偏好,市场上已经出现了有票房号召力的演员甚至是“CP”。但是放眼整个影视行业范畴,短剧依然是鄙视链底端。
《九爷,少奶奶又发飙了》
刘宇阳说,现在短剧市场里热的只是资本,其实没有人才进来,“进来的往往都是能力最低的——能写电影、电视剧剧本,谁会来写短剧?”很多演员也有意从短剧行业向电影网剧的赛道上转型,“没人想一直拍短剧。”
然而这个“下沉”市场,真的像我们想的那样,仅仅是由低学历、低收入群体支撑起来的吗?
像《招惹》《念念无明》这样投放于爱优腾平台,制作水平较高的短剧,似乎受众没有那么“沉”。
在豆瓣这样以“文艺气质”知名的平台,近5万人给《念念无明》打了分。在短剧的豆瓣短评和“国产剧小组”里,不乏看到有观众自我吐槽:
“好土,可还是忍不住看下去。”
男女主角之间的表演张力、在长剧和电影里比较罕见的“禁忌感设定”,让短剧成了很多人的“guilty pleasure”——指明知上不了台面的爱好,但在其中一边羞惭一边快乐。
《念念无明》剧照
近期,“文化体力”这个说法流行起来,指人们在进行相对深刻和严肃的文化活动时所需的精神能力。很多上班族的感受是,下班之后“身体仿佛被工作掏空”,没有力气再去欣赏高雅的艺术、理解深刻的思想,就想来点轻松愉悦的“娱乐垃圾”。
短剧就是这样一种几乎不需动用文化体力的文化产品,它既对准了不具备较高文化欣赏能力的“下沉市场”,也正在攻陷不愿、无力消费严肃文化的“疲倦打工人”。
短剧创作者自认鄙视链底端,短剧受众“又土又上头”——短剧市场里,创作者和受众之间形成了一种诡异的默契。
抛弃什么,剩下什么?
在短剧之前,大家其实很早就开始熟悉这种高效率、短平快的接受模式。其中最典型的,就是“大家看,画面中这个男人叫小帅”这类“三分钟看完一部电影”的短视频。
这种视频把一个肌理丰富的故事像嚼甘蔗一样嚼干,保留了核心信息,但舍弃的更多。
在短剧之前,三分钟讲解电影等短视频就已经被接受
刘宇阳入行短剧之后的一个感受就是,短剧剧本的创作就是像这样舍弃了很多东西。
比如“人物弧光”,这个剧本创作中的金科玉律在短剧里是完全找不到的,短剧的人物从头到尾不会有成长,所谓的“逆袭”或者“复仇成功”只会给他们带来境遇上的提升,但不会有心灵上的改变。
至于人物信息,则是“给出即接受”,这个人出场就是一个富家少爷,那么他的标签就是冷酷,除此之外,别的信息都是多余的,观众快速接受这个设定,1分钟就能进入情境。
故事的背景信息也不再重要,只要有一个看起来像别墅的地方,提示这是“总裁家”就可以,至于这是哪个城市、是哪个行业在商战、这个家族为何崛起为何衰落遭遇了什么危机,一概不用讲明。
图/《危情关系》剧照
短剧剧作的核心逻辑,是“以人为主”,尤其在竖屏短剧当中。
从电影开始,在一百余年的时间里,人们习惯于观看一块横着的长方形屏幕,这个制式的出现并非偶然,因为长方形更接近于人眼的视野,在电影呈现的现实世界中,人只是其中一个要素。
竖屏则并非如此,这一诞生于短视频时代的观看模式,一开始指向的是“自我关注”, 比如自拍、直播、vlog,现在我们拿竖屏来拍剧,把人框住之后,没有多余的空间留给其他的信息(在未来,竖屏的构图潜力或许能够被开发),满屏只有人,人物也就成了情节的工具。
编剧娜娜入行短剧半年,自认写短剧给她带来了不小的心灵创伤。
有一天,她的老板让她去研究《雀笼》,“看看为什么这个能赚两千万”。
娜娜说,要赚这行的钱,她得在心里完成“信仰的一跃”,很多短剧都在“撕毁所有过往认知,把人变成纯粹的动物,放大人的欲望和恶,脸谱化地呈现一个个狗血的故事”。从影视院校毕业的她,上学的时候一直在学习“怎么审美”,可是出了社会,发现自己走的都是审美的反面。
《真情假爱》剧照
“短剧有它的受众,满足了一部分人的需要,短不是错,竖屏也不是错,错的是以数据为导向,用劣质内容实现利益最大化。”
未来,这个形式有可能承载一些严肃的内容吗?
刘宇阳对此表示悲观,讨论严肃议题的精品短剧或许会有,但跟现在的短剧将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东西。当前短剧行业虽然热,但是内在创新能力不足,题材重复、形式雷同,过了付费点,剧情注水严重,而且盗版泛滥,这些问题,都影响了短剧走向精品化。
电影《常磐庄的青春》截图
娜娜告诉我,很多中学生也爱看短剧,她自嘲道:“可能他们来做编剧会比我更好,他们比我会做梦。”
对未成年人来说,爱做梦的天性需要有一个出口,可是内容创作者给他们提供了什么样的梦,至关重要。跟中学生一起出现在短剧公司用户画像里的中老年用户、零工工人,他们喜欢看这些故事,不意味着他们只值得这样的故事。
一个不考虑文化责任的影视类型,才能创造亿万元的财富神话;但是悖论在于,当一个文化产品获得亿万传播的时候,它将不得不思考自己的文化责任。
这是短剧必然面对的问题,也不仅仅是这一个行业的问题。
(文中倪珊、娜娜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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