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师导演｜“滚流水”制造虚假诉讼
当前，一些地方民商事审判领域虚假诉讼案件激增，虚假诉讼分布的案件类型逐年广泛，并呈多样化发展趋势，不仅严重侵害案外人合法权益，破坏社会诚信，也扰乱了正常的诉讼秩序，损害司法权威和司法公信力，人民群众对此反应强烈。
近来，司法机关加大了这方面的查处力度。不幸的是极个别律师参与其中，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
这起发生在江苏案例，希望能引起大家的警醒！
矮小、敦实、邋遢，这是姚双给人的初步印象；高挑、俏丽、精干，这是翁倩在人前的真实写照。
乍看外表，谁也不会把他们两人联系起来，但二人确实成了情侣。
在2015年初春的一次朋友宴会上结识后，姚双和翁倩互留了联系方式，不久成了恋人。其时，两人都已离婚，并各有孩子。
姚双是农村出身，除了举一屁股债在老家镇上开了一家门庭冷落的酒店外，身无长物。而翁倩，城区户口，高中毕业后做建筑生意，不说大红大紫，起码算小有成就，属有房有车一族。
“姚双很能干，并且嘴甜，我很爱他，一门心思和他好好过日子。”翁倩归案后如是评价姚双。
姚双能干，的确看不出来，不过能说会道倒是真的。
有人说，处于热恋中女人的智商几近为零。因为爱情，翁倩几乎投入了自己的全部家当，除了在一起的吃喝由其埋单外，还陆陆续续地借钱给姚双。
“前后加起来差不多85万，还有用于‘滚流水’的二十多万也被他拿去了。”翁倩哀怨地说。
其实，与其说是借，还不如说是为爱殉葬。因为，多数情况下没有字据，并且，她出借时压根也没想那么多。
但是，在姚双债权人之一的张女士出现之后，翁倩陡生危机感。姚双经常游走于张某及更多的女人之间巧舌如簧，让她倍感伤心，她开始怀疑跟着这样一个男人生活到底是否值得，他们的爱情究竟还能扛多久?
然而，让她闹心的事儿还在后头。
2016年初，因姚双反复挖东墙补西墙，再加上滚雪球一样的高额利息累积，他的外债金额已高达300余万元。包括张某某在内的三十余个债权人轮番轰炸，向姚双及其父亲追讨债务，部分起诉到法院，有的已获判决，且对其正在经营的酒店房产申请了财产保全。
感情上靠不住，借出去的钱眼看也要打水漂，她不想坐以待毙，几番思忖，理智终于占了上风。
“你干脆把借我的钱还我，咱们分手吧?”翁倩找到姚双摊牌。
“还钱没有，你不如与其他人一样起诉我吧，这样，还可以参与分配到大酒店房产拍卖款。”虱多不痒的姚双无奈地说。
形势所迫，看来也只能这样了。于是，翁倩找到曾帮姚双代理过其他案子的连云港的江苏HD律师事务所律师王可凡（化名）求助。
“我和姚双恐怕修不成正果了，但借给他很多钱，而他又没钱还，唯一的房产又被众多人盯着，且被法院查封了，你看咋办?”翁倩分明把王看成了知己。
“你到底借给他多少钱？”
“大概一百万左右吧。”
“你可以起诉姚双，不妨多起诉点数额，这样可以在房产拍卖款分配中足额保护自己的权益，若有盈余的话，再分一部分给姚双，他也会乐意配合。”王可凡支招。
听到王可凡的“妙招”，感觉挺有“道理”的翁倩便去征求姚双的意见。果不其然，姚双欣然同意。两人又一起去王可凡的办公室讨教。
王可凡对他们说，要照这样打官司，还须过法院的审查关，既然她和姚双之间的借款没有书证，就要通过其他方式来补充，至于合同，他可以帮忙弄好，只要他们在上面签字就行，但是银行流水需要他们自己找。并推荐了两种方案：一种是向朋友借钱，然后打到姚双的账户里，再由姚双将钱取出来还给她，她再把钱打到姚双账户里来回循环，银行就可以出流水了；另一种就是找周围的朋友，看看有无大额的银行流水，到时候交给法院，跟法院人讲朋友流水里的钱就是自己的，然后借给姚双了。
2016年“五一”节期间，翁倩按照王可凡传授的方法，积极做好起诉前的各项准备工作，一方面找有生意往来的朋友石某、穆某分别要来五十余万和三十余万的个人自身业务上的银行流水单据数十张；另一方面偕同姚双穿梭于连云港市城区各大银行之间，在短短四天时间内，用二十余万“本钱”在两人账户之间循环存款、转帐、提现，即以“滚流水”方式制造出130余万的虚假往来款凭证。
5月7日，觉得万事俱备的翁倩、姚双再次来到王可凡办公室，经一起核算流水单据后，王可凡提议起诉260万元本金及利息30万元为宜。翁倩、姚双无异议，王可凡遂在办公室起草合同一份，主要内容为：通过对账确认，到2016年5月7日为止，翁倩出借给乙方人民币260万元及利息30万元；此借款由出借人通过中国农业银行、中国银行、交通银行、工商银行及江苏银行取款直接支付现金给借款人或通过转帐给付借款人，另外包括出借人从石某某处转借50万元给借款人；姚双在本合同订立10日内先行向甲方偿还借款50万元，如逾期还款，翁倩有权就全部借款向乙方讨要并承担借款总额30％违约金……签字当天，姚双还向翁倩出具额度为260万元的借条一份。为撇清干系，王可凡还让翁倩向其出具一份内容为“保证提供材料真实可信，否则后果自负”的情况说明。
当然，作为回报，翁倩的案子就由他来代理，并约定代理费2万元，先付1万元,事成后再付1万元。
2016年5月20日，翁倩起诉至连云港市海州区法院，请求判令姚双给付借款260万元及利息（违约金）30万元，共计290万元。5月30日, 翁倩申请法院对姚双位于东海县老家的酒店房产予以轮后查封。6月29日，海州区法院作出民事调解书，对双方达成的290万元分期还款计划和逾期按照30%给付违约金协议的效力予以确认。
女友起诉男友，且数额巨大，凭空冒出这样一个房产拍卖款参与分配人，其他债权人自然不答应。2016年底，张某、辛某等其他23名债权人便围堵在海州区检察院接待大厅进行集体上访，联名对姚双与女友翁倩制造虚假诉讼，损害其他债权人利益的行为提出控告。
海州区检察院在要求他们备齐相关材料，并推举出四名诉讼代表人后，立即依职权对该案予以受理，并迅速安排精干力量展开初查。
经审查，翁倩提供给法院的银行流水及大量外调获取的证据说明，该案存在诸多疑点：一是翁倩与姚双有制造虚假诉讼的条件和动机；二是翁倩提交给法院的银行流水中，有造流水嫌疑；三是翁倩的代理人王可凡曾帮助其男友姚双打官司，这次又反过来代翁倩起诉姚双；四是庭审和调解过程异常顺利，姚双对借款数额，以及对方出示的证据和调解筹码均无异议，不符合正常诉讼习惯。
基于以上分析，海州区检察院认为翁倩与姚双及其代理律师王可凡有共谋虚假诉讼的嫌疑，遂于2017年4月8日将该案移送公安机关查处，并拟出翔实的初查报告和侦查提纲。
经公检两家联合通案，公安部门亦认同该案明显涉嫌虚假诉讼的意见，并采取了相应的侦查措施。在检察机关的不断跟进和反复督促下，2017年8月9日，连云港市公安局海州分局以翁倩、姚双等人涉嫌虚假诉讼为由对该案立案侦查。
2017年9月12日，翁倩、姚双及王可凡均因涉嫌虚假诉讼罪，被公安机关刑事拘留。案发时，王可凡已转所至苏州的江苏SC律师事务所。依照律师法保障律师依法执业的规定，海州区检察院及时向王可凡所在地区的司法局、律师协会作了案情通报，报备了相关法律文书，并引导公安部门进一步补强证据。目前王可凡被取保候审。下一步，该院将根据案件进展情况，及时恢复对该案民事部分的审查，依法启动审判监督程序，对民事调解书予以纠正。
(文中涉案人物系化名)
原载《江苏法制报》2018年1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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