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毅教授回应

问津学术圈 2023-03-25

来源 | 饶议科学

7月27日，首都医科大学校长饶毅发布长文《答全丹中国学联：调转你们的枪口，查哥大是否特殊对待尹烨？哥大与华大是否有金钱/学位交换关系？你们自己是否反对伪科学和劣学位？》（下文称“《答全丹中国学联》”），对“学联丹麦”公众号于26日发布的《中国在丹留学人员就“饶议科学”公众号关于哥本哈根大学及丹麦博士教育的评论致饶毅教授的公开信》“拆分为九点，一一回复”，并强调其“批评杨焕明、批评王俊、批评尹烨，都是出于公愤”。

此前，首都医科大学校长饶毅在其微信公众号“饶议科学”上发表了多篇关于尹烨等人的文章。
7月23日，首都医科大学校长饶毅在其微信公众号“饶议科学”上发表《信、达、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一文，矛头指向华大集团CEO尹烨。

24日早7时，饶毅又在“饶议科学”发文《智力小测验》，直斥尹烨的个人言论错误连篇、编造谎言。当日稍晚（24日早8时），尹烨在个人微信公众号上发文回应称“谢谢指教”。

25日早7时，饶毅再次发文《陈春花与尹烨：相隔二十年竞赛谁的博士更“水”？》质疑尹烨博士学历水分多。

26日，饶毅发文《太厉害的忽悠会忽悠自己：因为太逼真了》，文中指出，尹烨推广的益生菌，就是假药。肠道细菌研究很热门，但迄今没有拿出可以有效应用的产品。

27日发布的《答全丹中国学联》，全文如下：

【7月25日，有个自称“丹麦中国学生学者联合会”公众号在摘要中，就两点表示“有失公允，表达强烈的不同意见”。
从头读到尾，觉得其第一点有一些道理，我需要道歉并修改一句话。但第二点逻辑上是支持我的意见，而看不出怎么是“强烈的不同”。

为了搞清楚第二点，请联合会自己调查澄清尹烨的学习情况：他是否全时到校学习。还是哥本哈根大学给他特殊通道，你们全丹学联代表的其他学生享受不到的特殊通道？
因为第二点是联合会自己提出来商榷的，那么解铃还得系铃人。我相信：一个勇于挺身而出捍卫自己母校声誉的组织，不会只知道气势汹汹批中国老教授、遇到外国人就逃之夭夭。
如果要说什么可以损害丹麦第一大学（哥本哈根大学）的声誉，当然是哥本哈根大学与华大基因的有没有交易、尹烨等华大高管的诡异行为。如果哥本哈根大学与华大有交易，那么它听我的规劝、改弦更张，才有助于它在中国恢复名誉。这个交易一天不停止，哥本哈根大学的声誉就一天存疑。
你们的枪口，不应该对着中国的老教授，而应该对着外国的机构，认真调查并提供令人满意的清晰答案：丹麦的哥本哈根大学与华大基因十多年的合作，到底有没有金钱和学位的交换关系？】
以下是对公开信的回复
“丹麦中国学生学者联合会”
尊敬的“联合会”领导：
有人转来号称是“全丹学联”微信公号2022年7月25日的文章“中国在丹留学人员就'饶议科学'公众号关于哥本哈根大学及丹麦博士教育的评论致饶毅教授的公开信”。
现拆分为九点，一一回复。

1谁损害了丹麦大学的声誉？
尹烨在中国不负责任地、毫无科学态度、违反科学常规地、非常不严谨地以科学的名义在广泛的、远超出他认知的范围进行蛊惑人心的瞎说，而旅丹中国学生学者联合会对于自己的“校友”不予以批评教育，哥本哈根大学的“同学”对他不进行公开批评教育，反而只对我的批评挑骨头进行反批评，损害了丹麦大学声誉。
如果你们公开批评尹烨，不仅帮助教育尹烨，而且制止旅丹学生再有人犯类似错误，是帮助旅丹学生提高丹麦大学在中国的声誉。
哥本哈根大学与华大基因建立了十几年的所谓合作，内中情况蹊跷，也存在着损害哥本哈根大学声誉的可能性、存在着损害旅丹华人利益的可能性。批评它，要求它公开透明，存在着帮助提高哥本哈根大学声誉的可能性。
如果旅丹学生自己起来发现哥本哈根大学的问题，如果发现问题要求哥本哈根大学改正，那么也能改善哥本哈根大学的声誉。

2署名是负责的表现
恕我孤陋寡闻，不知道贵联合会，也不知道该公号是否代表贵联合会。今天任何可以写字的人就可以设立公众号，而长期以来在国外的华人随随便便就可以成立各种组织，有些确实有代表性，有些可能是几个人给自己戴的帽子。因此，建议你们应该署名，个人署名，而且对全丹学联有所介绍，以免有些人担心你们也是假冒组织之一。
我自己在美国期间，从来不参加任何学生组织，真的组织也不参加。我从来不认为在国外的任何一个有“中国学生”字号的组织能够代表哪个学校的全体中国学生学者，只是一些人的组织而已。事实上，有些学校有不止一个组织。其代表性，是谁授权的，也只能代表授权机构，不代表大多数不参加投票的当地中国学生学者。

如果没有姓名，就不知道谁是代表。
诸位应该虚心学习，而不能被其他学生学者认为是“拉大旗作虎皮”。
请说明文章为什么是代表了全丹麦的中国学生学者，而不是几个人自行策划、躲在全丹麦的中国学生学者字号的背后。
这是在海外带过学生的老师对海外中国学生的教导。

3哥本哈根大学生物研究的水平
在你们文章的摘要中，首先批评我说的“华大基因的CEO尹烨，也有博士学位，来自哥本哈根大学。哥本哈根大学的生物虽然水平很低，但肯定不是野鸡大学”。
你们用排名和诺奖说明哥本哈根大学生物的水平不是很低。

你们可能不知道，十几年来我多次批评各种排名，所以那种数字在我这里是没有用的。
你们也可能不知道，我多次批评诺奖发错了。诺奖委员会与我意见一致的时候，一般是对的。诺奖委员会与我意见不一致的时候，我对的时候多于委员会对的时候。这些道理，等你们的学术水平提高、个人成熟之后，同意我的同学将多于不同意我的同学。
哥本哈根大学获得的生物医学诺奖，就有属于我嗤之以鼻的。

但是，历史上哥本哈根大学确实有很好的生物学研究，包括某些获诺奖的。而19世纪Christian Bohr的血红蛋白携氧研究，我从来佩服。

所以，我的那句话应该修改成为“华大基因的CEO尹烨，也有博士学位，来自哥本哈根大学。哥本哈根大学的生物在历史上有不错的工作，虽然近几十年来水平不能算高，但肯定不是野鸡大学”。
对于我那一句话不分现在和历史而全面否定哥本哈根大学的生物，我表示诚挚的道歉。
当然，我从未否认哥本哈根的其他学科，如拥有Niels Bohr的物理。

4
哥本哈根大学对尹烨的要求公平吗？与其他中国学生一视同仁吗？
公开信在摘要反对的第二点是我说的“不上课就获‘博士’，恐怕不能说不水”。
你们说“以哥大生物或者一些学科为例，博士生修满大约30个左右的学分是申请博士学位的最基本的条件。关于您所说的‘不上课就拿博士学位’，我们作为直接参与者，闻所未闻，身边也没有任何先例”。
也就是说，你们并不否认，如果不学习就可以拿学位的话就是“水博士”。
如果你们代表全丹中国学生学者，那么，你们当中，一定有人知道，2010年起华大基因与哥本哈根大学建立了所谓合作关系：

2010年签约的哥大生命科学学院的院长，就是后来尹烨的“导师”。华大基因不止一位高管，在哥本哈根大学获得博士学位。

还有消息来源，他们都没有去哥本哈根念过书。

那么，代表全体旅居丹麦的中国学生学者利益的“全丹学联”，就应该要求哥本哈根大学讲清楚：哥本哈根大学是否公平对待全体中国留学生，是否给牟利公司的高管提供了不同于其他中国和丹麦学生的特殊通道，这种通道在道德上、在高等教育的公平性上，是否合适？这一通道是否是因为哥本哈根大学接受了华大基因企业的金钱？

你们如果逃避以上问题，那么就不是与我争论的问题，而是你们是否挺身而出代表全体旅居丹麦的中国学生学者利益的问题。
相信你们确实代表全丹中国学生，相信你们的组织做大事，相信你们组织讲公平和正义，相信你们敢于批评丹麦的大学、而不是仅仅在中国的教授面前横。

5丹麦三年制生物学博士质量高吗？
公开信还说：丹麦博士的基础学制是三年。但因为美国的学制是五年就因此对丹麦博士教育水平予以否定是不公平的。
这，你们就苍白无力了。你们要虚心听一位在生物学有长期经验的老师的意见，而不是你们学术还未成熟，就随便否定老师。

现代生物学，对于绝大多数学生来说，是不可能用三年教出一位优质博士的。

拿论文就充数，是不可能得到真正高质量教育的。
我在美国华盛顿大学，就有一位技术员，在我实验室发表第一作者的Nature文章（1999）。

这位技术员的Nature，比华大基因发表的所有论文都更需要动脑筋。
但他以后还是加入另外一个实验室，全程、全时进行研究生培养多年，才获得博士学位。

这才是有质量保证的博士。
如果你不是天才，就不要梦想三年制可以轻而易举成为高质量的博士。
各国的教育都可以批评，丹麦的博士教育，丹麦的生物学博士教育，就属于应该批判之列，并非任何学联可以通过人多势众而抵制批评。
相信丹麦三年制博士的人，请继续相信。
懂得老教师痛惜你们的人，应该尽早用脚投票，离开丹麦去其他地方读生物学博士学位。听老人言：不要读三年制的生物博士，除非你不是为了学习、而是为了拿个博士混世界。

“全丹学联”应该为自己的语言道歉

你们的公开信说我“泄私愤”。

我与华大基因，从无私怨。更不可能有“私愤”。
我批评杨焕明、批评王俊、批评尹烨，都是出于公愤。
他们的公开言行引起公愤后，在很多对他们不满的人中，我不过是敢于公开批评的之一。
全丹学联，在写“泄私愤”三个字的时候，远超出讨论你们自己的认知范围，不懂得基因，不懂得世界和中国在基因研究相关的历史。
更不懂我为什么批评他们。
你们也不懂如何professionally进行辩论。
就此，你们必须道歉。

7全丹麦的华人，谁比我更懂基因测序？
基因测序就是技工。
有人给我讲华大基因与DNA测序。
殊不知，我对基因的理解远深于这些人，而我做测序工作也远早于这些人。
1983年，我在上海医学院专门给研究生同学交流会讲解基因与神经生物学研究。
1985年秋天，在旧金山我开始用DNA做实验，1987年到1988年主要通过分子生物学和遗传学克隆参与脑发育的基因，1988年测定了一个基因的DNA序列。

我不依赖机器、自己动手测DNA序列时，目前在华大基因工作的很多人还没出生，有些正在小学读书（如尹烨），有些人的分子生物学知识那时还在小学水平（如：...。你懂的，怎么填）。
你们也让哥本哈根大学校友尹烨公布一下：比我年龄大十岁的杨焕明，什么时候自己做基因测序的？
基因测序最重要的是与功能相联系，才能理解基因编码产物参与或调节特定生物过程。
华大全部工作从来只注重测DNA序列，而不研究功能，这种工作不是科学研究，是科学技工。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永远是。
当然，技术工人在中国可以扮演科学家。
在不懂真正科学研究的中小学教材编写者那里，技工可以升格为伟大科学家，用于毒害我国青少年，误导他们不做动脑筋的科学，而做国际科学民工，而且是自己出钱、自带干粮的民工。
对于自带干粮的国际技术民工及其工作，有人、有机构认为是中国的自豪，这种人、这种机构，是在做什么？鼓励更多的中国科技界人士成为自带干粮的国际技术民工？

什么是水博士：比较我的技术员的论文和尹烨的博士毕业论文

即使没有其他因素，只要比较研究论文的内涵和质量，就知道什么“水”。
1999年，我实验室的技术员，发表了一篇Nature，如上。他的研究可以形容为elegant、beautiful

2018年，尹烨用华大测序的结果，作为他的博士毕业论文。他的论文可以形容为boring、simplistic
请全丹学联找人读读，仔细读读，比较一下：谁的工作更好。
是9年前自己动脑筋、设计实验，聪明的设计，有趣的分析更好？还是用机器测序后简单比较一下更好？
需知：尹烨的是他2018年博士毕业论文。我的技术员是他发表论文之后去申请华盛顿大学的博士研究生，是他入学的前置，离博士还有好几年。
你们问问哥本哈根大学的生物学教授，他们会告诉你们饶毅实验室技术员的工作远优于哥大某些博士论文的工作。
什么是“水”博士，现在懂了吗？
另外，我高度尊重技术员，只是科学程度只到一般技术员程度如尹烨（不到我实验室优秀技术员程度），不应该在世界公开场合经常开口瞎说，误导民众、损害科学。

请“全丹学联”照顾我的中文程度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