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特朗普说打疫苗会引起自闭症
特朗普当选美国总统，这引发了科学界的担忧，不少人认为他在科学方面的观点会引发“灾难”。
特朗普在推特上说过许多反对疫苗的言论，他说：“健康的小孩去看医生了，被打了好多针各种各样的疫苗，感觉不舒服然后就变成了——自闭症患儿！这样的例子太多了。”2014年他又称，“在接种许多疫苗这件事上，我的观点被证明是对的——那些医生在撒谎。救救我们的孩子和他们的未来。”
按理说，这跟中国人没有关系才对，但还真不是——这两天，不少社交媒体上有这样的文章在流传，“特朗普：疫苗是坏东西，儿童千万不要打！”“特朗普：我从来不打流感疫苗，不想让这些‘坏东西’注射入自己的身体”，一些中国的所谓医疗、健康方面的社交帐号，借助新任美国总统反对疫苗、认为疫苗会引起自闭症的名头，来宣传反疫苗的文章。
那么，疫苗真的会引发儿童自闭症吗？
在流传的文章中，这些所谓的“健康医疗自媒体”赞扬了特朗普在医疗健康方面的观点，甚至称他“赢在健康上”，认为他揭露了“医药利益集团”对世人的欺骗。说特朗普在这方面的标志性举动就是反对疫苗，说特朗普在竞选阶段曾透露他从来就没有打过流感疫苗，他不想让这些“坏东西”注射入自己的身体，认为儿童强制接种疫苗与自闭症有关。
看起来，特朗普是个十足的反疫苗斗士。但在去年共和党初选时，面对媒体的提问，特朗普并没有彻底地否定疫苗，而是说“我完全支持疫苗（I’m totally in favor of vaccines）”“但我希望在更长的时间内注射更少的剂量，现在的量太多了，不像注射给婴儿，像注射给马一样”，并认为现行的疫苗注射政策会引发儿童的自闭症。
不管是不是选举策略，这段话听起来让反疫苗者颇为受用，但特朗普毕竟还是亲口说了“完全支持疫苗”的，与反疫苗者的宣传并不一样。但是疫苗与自闭症是否有关呢？
疫苗会引发自闭症吗？还是说“过量的疫苗会引发自闭症”？
这一说法的起源是1998年。当年国际顶级医学期刊《柳叶刀》发布了Wakefield博士的论文，该论文显示，接种麻风腮三联(Measles Mumps Rubella, MMR) 疫苗可能与儿童自闭症相关。
论文引起了轩然大波，随着电视和媒体大量的宣传报道，加剧了公众对MMR疫苗的抵制，因为这篇论文引发了公众长期以来对疫苗的潜在恐惧和怀疑。
在英国，MMR 疫苗接种率从1995~1996年的 92%下降到2003~2004年的80%，有些地区甚至低到61%。自1999年起, 英国不断爆发麻疹。与此同时，每年新增的六个月以下的麻疹患儿，也从56人激增至449，并多年来首次出现死亡病例。婴儿腮腺炎从基本绝迹，到2005年头一个月就有五千新增病例。美国的情形也差不多，随着MMR疫苗接种率从95%跌落84%以下，从前已被控制的传染病又开始蔓延。—— 苏宸
然而从论文刊登的那天起，科学界就对此强烈质疑，没有其他科学家能重复Wakefield博士的研究结果。从1998年到2004年, 基于W医生这篇论文的指示精神，英美日三国以公共健康为代价做了一个又一个昂贵的实验，最终证明MMR疫苗与自闭症的发生没有相关性，减少该疫苗的注射对预防自闭症也毫无用处。刊登错误结论的文章，毫无悬念的要从学术期刊上撤下来，以免继续误导公众，误导其他科研工作者。2010年，《柳叶刀》杂志作出撤回该论文的决定。
而据美国疾控中心去年的一份报告，从2003年起的12年间，连续9篇重要的论文都认为注射疫苗与自闭症间不存在关联，跟目前的注射量也没有关系。美国疾控中心认为在这个问题上，“证据清楚”。研究者认为，疫苗中所用的“硫柳汞”作为防腐剂，并不具备毒性。
（以上参考腾讯新闻）
就此，恩启独家访问了北京大学医学部免疫学系副主任王月丹，从专业角度解读儿童自闭症与接种疫苗的关系的。
如何正确接种疫苗，避免自闭症的风险呢？
文| 王月丹，医学博士，现任北京大学医学部免疫学系副主任
在可能导致神经系统损伤的疫苗成分中，含汞防腐剂——硫柳汞，被认为嫌疑最大。疫苗是一种生物制品，为了保持其无菌状态，避免受种者发生细菌感染，往往需要加入防腐剂用于杀菌或抑制细菌的生长。含汞的物质曾经是人们常用的防腐剂，例如红药水（汞溴红）等等。
硫柳汞又名乙基汞硫代水杨酸钠，是一种含汞有机化合物，以重量计含汞49.6%，是一种广谱抑菌剂，对革兰阳性菌、革兰阴性菌及真菌均有较强的抑制能力。硫柳汞在药品和生物制品中的使用浓度一般在0.02%-0.05%，通常认为在0.1%的浓度范围以内没有毒性。只有接触大剂量硫柳汞时，才会产生较强的毒性。
硫柳汞的代谢产物为乙基汞和硫代水杨酸盐。与神经毒性很大容易在体内蓄积的甲基汞不同，乙基汞的半衰期仅为6天，可主动进入肠道，不在体内累积，可快速转换成无机汞，而无机汞对脑的毒性明显小于乙基汞和甲基汞，而且排泄较快。除了硫柳汞以外，目前还有两种防腐剂已经被批准用于疫苗的制备，它们分别是2-苯氧乙醇（用于灭活脊髓灰质炎疫苗）和苯酚（用于伤寒疫苗），都不含具有潜在神经毒性的汞。
从目前的研究看，还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或者排除儿童疫苗中硫柳汞对与神经系统发育障碍有关，而且由于疫苗接种次数不多，每次接种时摄取的汞含量有限，每次接种之间又有一定的时间间隔，因此，正常儿童合理接种疫苗，因为含汞防腐剂导致自闭症的风险非常小。
但为了安全起见，美国疫苗接种咨询委员会（Advisory Committee on Immunization Practices，ACIP)2000年发表声明表示：“为减少儿童对所有来源汞的暴露，应尽快从儿童疫苗中移除硫柳汞。”据Stanley A Plotkin 《疫苗学》（第五版）介绍，从2004年起，各国已经开始生产无汞的乙肝疫苗。
因此，家长可以向接种单位要求获得疫苗的说明书，了解其含汞成分是否存在以及具体的含汞量，如果确实担心含汞防腐剂疫苗接种可能存在引发自闭症的风险，也可以选择相应的无汞疫苗进行替代性接种。
再来看看免疫学专家、医学博士苏宸对此又是怎么看的。
为什么我的心中还是充满疑惑？
文| 苏宸，医学博士， 免疫学专家
（本文已获得授权，转载自公众号“美国小丫丫”）
学术界有一个好玩儿的现象，就是一篇论文即使被撤稿一段时间之后，还是会有很多人引用。由于科学研究的延续性，人们往往会把前人的工作当成自己课题的起点。这篇错误百出的文章没有被人遗忘，一方面是因为这个议题本身太过重要，某些科学家认为自己如今拥有更翔实的病例报告和更合理的数据分析手段，有能力重新审视这个问题；另一方面是因为很多人看到这篇论文之后就把它下载或者打印下来，几年之后写自己文章时根本不知道它已被撤掉，也懒得重新核实，就假设结论是正确的直接引用。这样做的后果，就是导致错误结论像传染病一样以几何级数扩散，误导入行时间不长的科研人员和公众。
不过大家还记得这篇文章，也不全是坏事。五年多来又有很多孩子在不同的年龄接种了MMR疫苗，他们的健康状况也确实可以拿来分析一下，看看和疫苗有没有相关性。这其中比较出名的一项研究，是日本学者在去年刚刚完成的一项基于189名自闭儿童和224名正常发育儿童的疫苗接种史分析。这篇文章之所以比较令人信服，一是因为患者人数众多，二是因为对照组中基于每个自闭患儿，就有至少一名年龄和性别都相同的健康儿童作为对照。科学实验的设计中，对照选取的好坏直接关系到结论是否可靠。第三，日本是单一种族和单一民族的国家，遗传背景比较简单。用日本儿童做流行病学分析，可以有效的排除遗传因素对发病的影响。对于自闭症这样一种有明显遗传基础的疾病，这一点就尤其重要了。
这篇文章和其它一些小规模研究的结论包括：1. 幼儿早期注射MMR疫苗与自闭症的发病没有相关性。2. 注射MMR疫苗时幼儿的年龄(从18个月到36个月)对自闭症的发病风险不造成有统计意义的差别。
如果说医学界目前一致认同MMR疫苗和自闭症并无关联，那么媒体发出的声音就有些两级分化了。有些媒体注重对公众进行疫苗基本知识和研发过程的科普，有些则倾向于报道孩子注射疫苗后发生脑损伤，因此得到政府赔付的个别案例。据CBS News报道，自1988年至今的二十八个年头里，全球范围内有1322名儿童成为疫苗严重毒副作用的受害者。这些严重后果包括肢体麻痹，偏瘫，抽搐，智力损伤，以及类似自闭症症状的行为表征（语言和社交能力能力倒退等等）。跟自闭相关症状关系较大的引起媒体广泛关注的事件，当属Hannah Poling一家向美国政府索赔两千万赔偿金一案。
Hannah Poling是一个活泼大方，爱玩爱笑的小姑娘。她的身体里缺乏一种线粒体酶。线粒体是细胞内的能量工厂，线粒体酶的缺失会造成代谢紊乱，也会影响发育和免疫功能。一岁半之前的Hannah，虽然身体比较弱，经常感冒发烧, 但大脑发育并无显出异常。十九个月左右时小姑娘在儿医处接种多种疫苗，其中包括MMR，白喉，百日咳，破伤风，流感，脊髓灰质炎和水痘疫苗。接种后的两天，Hannah出现发烧倦怠等类似流感的症状。接种后的十天，她全身起了类似于水痘的皮疹。烧退疹出后一切貌似恢复正常，但五个月过去之后，Hannah的妈妈意识到女儿多方面发育都落后于同龄人，也不像从前那样喜欢跟他人玩互动的游戏了。从两岁到三岁间，Hannah出现越来越多跟自闭症患者相似的表现，比如认知和沟通能力滞后，兴趣狭窄，躲避人际交往等等。
虽然Hannah确实是在注射MMR疫苗之后出现了自闭症状和其它脑损伤的征象，但有些媒体借此向公众传递“MMR疫苗导致自闭症”的信息并大量使用此类新闻标题，这种做法是不妥当的。第一，Hannah所患线粒体酶缺失的疾病，一般发展到两岁以后也会出现发育滞后和行为异常。有可能疫苗的接种令她原有的病情恶化，也有可能疫苗跟疾病发展并无直接关系。第二，Hannah那一天接种了对应于九种病原体的疫苗。如果真是这几针疫苗加速了她病情的恶化，我们也不清楚罪魁祸首是MMR疫苗，还是水痘或者其它疫苗，还是多种疫苗同时注射使她的身体产生错误的免疫应答。无论如何，这个著名案例都无法证明MMR疫苗单独注射可以在健康儿童身上诱发自闭症。
我非常理解为人父母者对疫苗安全性的担忧。注射疫苗和使用任何医疗服务一样，风险都是存在的。虽然28年内1322例严重疫苗副作用，跟同时期全球接种疫苗的儿童人数相比是一个极小极小的比率, 但涉及孩子，大家都希望把这个风险降为零。可惜生活中很多选择是两难的，不打疫苗也同样有风险。乘坐交通工具出行发生意外的几率比医疗事故大得多，只不过大家不去深想。而且正如我在前面的章节所说，疫苗对于公众健康来说绝非是可有可无的产品，在一个群体里能够不打疫苗的人也必须是小众。日本曾经把打不打疫苗的决定权完全交给父母，并因此付出惨痛代价，所以这样的实验各国也不太可能再做了。如果你还是担心，决定把孩子的MMR疫苗和或其它什么疫苗单独接种，这样的想法完全可以跟孩子的儿科医生商量，本人也知道很多家庭是这样操作的。接下来的事情，还是听医生的吧。
编辑：华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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