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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院离职十年，前法官、张甍律师：回首萧瑟处，无雨亦无晴！
昨天晚上闲来无事，随便翻看着手机，某视频平台给我推荐了歌神张学友的新歌《又十年》，张学友可是我们那个年代男男女女心中永远的歌神，没有人不会哼两句《吻别》，即使再不麦霸，总会在午夜的 KTV 对着喝醉的朋友唱过那首《祝福》。人们说如果一个人开始喜欢怀旧了，那说明他真的开始变老了。可不是吗，曾经以为的不老歌神，张学友也已经是 60 岁的小老头了。
很多年对歌曲提不起兴趣了，但这首《又十年》却罕见的引起了我的兴趣，“听说你在去年为了健康已戒了烟，我在每个周末还是会小小喝一点；朋友不太容易约到不再像从前，那些日子可说已完结；有些夜里我会开车到城里兜圈，我才领会到什么叫做往事如烟；一眨眼，又是一个十年。”
是的，一眨眼又是一个十年。人在年轻的时候总以为人生有过不完的时间和用不完的精力，而当你意识到时光飞逝年华远去的时候，那可能是“又十年”。
前几天，我们家清扬小同学要在漫长的口罩网课后回归校园（顺便说一句，清扬同学已经是高一年级的大孩子了，时间好快），他们老师热情邀请我去参加开学典礼，我自然欣然应允，并在开学典礼上简单说了几句祝福和鼓励同学们的话，不成想我的只言片语引起了老师和同学们的兴趣，说准备邀请我再去学校开一节小课，结合我个人的学习和职业经历给孩子们讲一讲。哎，这真是一个有意思的任务，如果真的还能给某些孩子启发和帮助，那更是大功一件。
基于如上种种，我想到了我的上个十年，也就是 2013-2023 这个十年，也是我这个小人物生逢新时代的十年。而 2013 年正是我从法院离职的第一年，至今整整十年，虽然经常会想起那时的种种，感念于当时许多身边的领导同事对我的关心和帮助，感怀于老东家给予我日后工作过程中的无穷营养和动力，但深藏内心的东西，并不一定经常翻出来。就像时光并不曾真的远去，它只是藏在你人生的年轮里，默默的滋养着你。
记得五年前，我曾写过那一篇《我从法院离职的五年》，当年的这篇文章如今看来更像是一篇我前五年经历的“流水账”和“汇报材料”，基本上属于“夹叙夹议”的记叙文。而如果要写一写这十年，应该会是更多的感想感悟，应该写一篇形散而神不散的散文吧。
一、适合的就是最好的
每个人终其一生，可能面临无数的选择，有小的选择，还有影响你人生道路的重大选择。我想说的是，不论是哪种选择，适合的就是最好的。不论微不足道的选择还是重大选择，这个“适合不适合”永远是你做出选择时候的标尺与度量。没有最好，只有适合。所以，当你做出你的选择时，你是遵从内心且是乐意为你的选择付出，那你的选择基本上就是正确的，或者至少是方向大体正确。
回顾我这十年，我应该说是做出了符合本心的抉择，选择了适合自己的道路，我不后悔且问心无愧。更为重要的是，我经过这一路的跌跌撞撞，不断摸索，也印证了我当年选择修习法律并以此为终生职业的正确性，因为从法官到公司法务再到执业律师，法律对我的吸引不是减弱而是日渐增强，它不但给了我赖以谋生的本领，更带给我无尽的成就感和自豪感。
法院是我职业生涯的起点，当年我迈入法院大门的时候，我并没有意识到这对我意味着什么，我只是想当然的认为这里将可能是我工作一生的地方，就像我自己的家一样。但当我 2013 年做出离开的决定时，我才意识到这里给我的庇护到此为止了。体制内工作虽不太可能让你快速致富，但它能够给予你的强大安全感却是其他任何地方都无法比拟的，它真的是既可以遮风挡雨，也可以解决你大部分的困扰。“宇宙的尽头是体制”，这句话不是调侃，而是一句十足的大实话。
所以，当初我离开体制时，我会时常充满不安和迷茫，不知道这种近乎“从头再来”的生活会不会消磨掉我的斗志。但事实证明，人的韧性和潜力巨大，有些问题都是憋在屋里想出来的，而当你实际去面对它的时候，却发现你有足够的能力和办法去解决它。所以，能够打垮你的只有你自己脆弱的思想意志，而从来不曾是某个具体的问题。
这些年，有很多朋友征询我的意见到底应不应该离开体制，从始至终我都会提出这样一系列递进式的问题：首先离开是不是你内心真实的想法，这种内心的驱动是不是足够强烈？留在体制内是不是对你来说感觉更稳妥更安心，你是更喜欢稳定可靠的生活还是具有一定自我掌控力的自由一些的生活？只要你如实回答了这几个问题，我基本可以给出一个相对靠谱的建议。因为体制内外，根本不存在孰优孰劣，而只有哪个更适合你。因为，适合的就是最好的。
二、安于当下好过规划未来
怎么理解这个“安于当下”，它当然不是要你不思进取、好逸恶劳、得过且过，而是你应当专注于目前的当下的工作任务，这可能是你跨入下一步的基础，不可逾越。也可以是当你无法实现你更大的想象时，你应该专注于你目前的事务，并心无旁骛地做好它，完善它。
我经常会回忆起当年初入法院工作时的情景，那时候跟着师傅开庭、记录、装订卷宗，以现在的眼光看来，这些工作多么琐碎，有人甚至觉得这都是些简单劳动，对人的成长进步没有太多用处。但我却感谢当年那个即使订卷也要尽量做得工整完善的自己，看似微不足道的工作，养成了我严谨细致的工作作风，这样的工作作风和态度，让我在此后每一段职业生涯都持续受益。我现在还会经常跟我团队的年轻律师说，一定要重视每一个看起来微不足道的工作，成就感都是从一点一滴积累起来，而且是一个量变引起质变的过程，进步和成长会在不经意间发生，你的每一分努力，生活都会加倍的还你。这就是“安于当下”的意义，它让你抛弃浮躁，剥离幻想，安顿心神，让你一步一个脚印扎实向前。
所以，安于当下的工作、当下的道路，安于暂时无法突破的工作和生活，并努力做好每一件事，假以时日，久久为功，你终会得到回馈。人生就是一场修行，安于当下就是这场修行的不二法门，它好过天马行空的规划未来，因为这样的规划可能会让你变得更加焦虑，而无法安住内心，事情自然也很难做好。
三、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要做一个行动派
离开体制的通俗说法是“下海”，如果体制内是风平浪静的港湾，那么体制外就是波涛汹涌的大海，港湾可以安静的依靠，而大海则需要你不断地面对风浪。自法院离开后，面对的不确定性陡然增大，但很快我就暗暗告诫自己：要稳住阵脚，然后做一个行动派。行动派就是不等、不靠、不要，所有的问题都要问自己要答案，不要妄想别人能替代你承受和解决。
说到这种快速的职业转变，又不得不提到我离开体制后的第一位老东家万达集团，强调执行力是万达的固有标签，但局外人永远不知道什么是万达的执行力。而作为曾经的万达人，我理解的执行力是这样的：能做到的必须做到，不好做到的想办法也要做到；凡事要多想解决问题的办法，而不是找推脱责任的理由；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要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所以，这样的执行力并不是机械的执行力，它是强调个人和团体创造力的执行力，因为一件事成与不成，在于你有没有决心和毅力，也在于你有没有创造性解决问题的能力。
这就是我理解的执行力，这种坚决的行动能力，是步入市场之初万达给予我的，这种不轻言放弃的思维方式和创造性执行力必将让我终身受益。所以，从我的特有职业历程来讲，我无疑是幸运的。市场究竟需要一个人什么样的素质和能力，我总结就是遇事多想办法，永不言弃。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永远做一个行动派！
四、随势而动，适可而止，生活上做一个平凡人
当然，市场也并没有那么可怕和冷冰冰，以上更多的是从职业转换角度做的一点总结和我个人的一点反思、感悟。相反，从我这十年的经历来看，我是发自内心热爱这种充满不确定但又富有挑战的生活，这种时时波澜起伏又时时让你感觉到火热澎湃的生活。我离开了港湾，经历了风浪，但我更见到了以前不曾见到的风景，一个人的人生长度很难改变，但我们可以尽量拓宽这条路的宽度，看到沿途更多的风景。
这十年，我经历了数个岗位，经手了诸多棘手复杂的工作，很多具有很大的挑战和难度，但我从未打过退堂鼓，总是以“越是艰难越向前”的精神状态推动自己不断前进。这些年，我天南海北走过了很多地方，赶了无数个飞机高铁，我深深体会到读万卷书与行万里路同样重要。世间不曾有牢笼，能够禁锢你的只有你的思想。
这十年，我遇到了很多温暖的人和事，我感觉自己是幸运的，在经历的每一个工作岗位上，除了努力玩命工作，我也交到了很多真诚的朋友，我们一起做事，一起出差，一起跑步，一起喝酒。这种努力工作又火热生活的感觉，真好！
目前，我已从事专职律师近五年，这条赛道应该会坚持到底了，我热爱这份事业，因为它不断给予我成就感和价值感。每当我为我的客户解决了某一个重大问题、争取到了合法利益时，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和充实，只有经历了才会懂得，难以言表。
五、结语
写到这里，我不由想起了 2013 年，差不多这个时候，在确定辞职后，我和国庆、老解、老卢等一同前往五台山参观礼佛，那时候我心情很不平静，后来我才知道，这点心思当时就被国庆看了出来，他没有明说。2020 年 7 月 25 日，我第二次去了五台山，这次距离上次已有七年之久。
时隔七年，再访五台，登黛螺顶遇上了雨，淋湿了全身。而登上黛螺顶时，雨停且斜阳照在身上，清风拂面，感到一阵暖意。这时，我头脑中不由得闪现出苏东坡的词《定风波》的后半阙：“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此时此地，此情此景，顿觉这首穿越千年的词如此契合眼前的一切。虽然没有东坡老先生的格局和造诣，但我从此也对这首词有了更深的理解和情感。我办公室挂着这幅词，我定制的一款酒也印上了它。苏东坡当年也就是四十出头，第一次被贬至湖北黄州，这首词正是作于黄州之时。作为当时的大文豪，朝廷中颇有名望的重臣，此时却遭贬谪，可以想见其内心的愤懑与不平。但他所表现出的豪气，随遇而安，乐观豁达，历史上没有几人能够比拟。
相比这些，我们经历的那些事又能算得了什么呢。我承认，我在那一刻和此后，被他的这首词给治愈了。
真的是，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
是为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