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雪 张新平 || 转型时代的中小学校长数字化领导力：意涵特征与内容构成
导读
张新平
南京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
教授、教育领导与管理研究所所长
本刊从不收取任何审稿费、编辑费、版面费
2024年1月底在上海召开的世界数字教育大会上，来自国内外的参会代表对“教育向何处去”这个世界关注的时代命题展开了讨论，也对加快实现教育数字化转型提出了新要求。中小学是教育数字化转型的关键一环。中小学校长作为学校教育变革的引领者、推动者和践行者，在国家教育数字化统筹部署和学校数字化转型的具体实践中起着桥梁作用。学校能否在变革中把握机遇，借势而行，迎接好这场方兴未艾的“风浪”，与校长的“掌舵”密切相关。基于此，本文主要对中小学校长数字化领导力的意涵特征与内容构成进行分析，以期为当前基础教育数字化转型实践提供启示与借鉴。
教育数字化转型对校长领导力提出新要求
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迅猛发展，数字技术正成为推动教育变革的引领力量，发展数字教育已成为全球共识，在此背景下，各国都在积极探索教育数字化转型之路。自“推进教育数字化”写入党的二十大报告以来，教育数字化成为我国教育改革发展的关注重点和主要方向。习近平总书记在二十届中共中央政治局第五次集体学习中指出：“教育数字化是我国开辟教育发展新赛道和塑造教育发展新优势的重要突破口。[1]习近平总书记关于教育数字化的重要论述为教育数字化发展提供了遵循，指明了方向。2023年是全面贯彻落实党的二十大精神的开局之年，也是国家教育数字化战略的发展之年。教育部纵深推进教育数字化战略行动，发布了一系列教育数字化的标准规范，在国家智慧教育平台建设、慕课建设和应用等方面取得显著突破，中国进入世界数字教育引领者行列。[2]
数字教育具有公平、包容、开放、共享等优势，[3]为破解教育公平难题、推进基础教育优质均衡发展提供了新的思路和模式，让实现每个人自由而全面发展的教育理想成为可能。但当前的教育数字化转型容易停留在理论层面，难以深入落实到学校开展有效的实践活动，学校在新旧模式的转变中难以找到平衡点。[4]此外，数字化变革具有不确定性和不稳定性，在推进教育数字化转型的过程中伴随的技术风险、伦理问题也不容忽视。这些都对转型时代教育领导者洞察与解决问题的能力提出了更高要求。
中小学校长能否认识到数字化给学校发展带来的赋能价值，能否为学校数字化发展争取到各方面支持，能否结合学校发展情况选择最适宜的数字化发展模式，对学校数字化转型和高质量发展至关重要。如何引领学校在教育数字化的新赛道上提升发展质量，形成持续竞争力，是转型背景下中小学校长必须思考和回答的时代之问。作为一种新型领导力范式，校长数字化领导力在数字化转型时代的呼唤下应运而生。
提升校长数字化领导力的意涵追问
那么，校长数字化领导力的内涵到底包括哪些内容，其在实践中又呈现出什么样的具体特征呢？
1. 校长数字化领导力的内涵厘清
校长数字化领导力是指在教育数字化转型背景下，校长引领和影响全校教职员工及其他利益相关者为实现学校数字化发展愿景而共同奋斗的能力。其内涵包括“基于数字化的领导力”和“关于数字化的领导力”两方面。前者是指校长利用数字化技术、思维领导学校的能力，主要表现在校长运用数字化挖掘数据背后的深层规律，为更科学的教学评价服务；利用数字技术为师生开拓自主学习平台，促进教师专业发展和学生全面发展；利用数字技术改进课堂与教学，以更好地实现教师针对性地教和学生个性化地学；利用数字化平台提升校务管理效率等方面。后者是指校长推进学校数字化建设的能力，如校长协同利益相关者构建学校数字化发展愿景的能力、为学校数字化建设寻求支持的能力、监督与评估学校数字化建设成效的能力等。
校长数字化领导力的本质是一种技术领导力，是数字技术赋能领导力所形成的复合概念。21世纪初，美国管理学家Avolio提出“E-Leadership”的概念，以讨论信息技术给领导力带来的变化以及领导力的概念和实践如何受到新兴技术的影响。[5]与之相类似的概念还有Technology Leadership、ICT Leadership、Virtual Leadership、Informationization Leadership等，国内学者则多使用“信息化领导力”这一概念。校长数字化领导力是在原有的信息化领导力概念基础上实现更新迭代，其意涵衍生于校长信息化领导力又高于信息化领导力。在教育信息化阶段，教育教学过程的信息化主要是对传统教育的局部进行表面化的改善，整体上停留在教育内容呈现、传播、存储、检索、统计等方式的优化，信息技术只是起到辅助作用。而教育数字化转型是教育信息化发展的新阶段，既指向数字化技术的应用、数字化思维的转换、数字化能力的培养，更瞄准教育生态的全方位系统性重塑，[6]将从全域视角对教育系统和组织进行性能优化、流程重构。随着区块链、大数据、人工智能等新型数字技术的发展，技术持续迭代升级，这对领导者应用技术的能力也提出更高要求。数字化领导力要求校长不能仅仅满足于数字化设施的配备，停留于简单地将物理空间虚拟化、线上化，还要能将数字技术、数字化思维融入学校领导过程，营造合作、创新和终身学习的育人文化。
2. 校长数字化领导力的三大特征
校长数字化领导力是对教育数字化转型时期校长所需领导能力和素质的回应，具有表率引领性、持续发展性、整合协同性三大特征。
一是表率引领性。一方面，校长是学校相关政策决策的最后决定人，校长自身需要具备一定的数字化知识和技能，以更好地引领学校数字化建设的方向，更科学客观地分析和评价学校数字化建设的有效性。另一方面，校长对待学校数字化建设的态度会对其他学校成员产生很大影响。校长只有自己眼界高远、素养高强、以身作则、带头示范，才能真正发挥领导作用。[7]提升数字化领导力并不是要求校长成为一名专业的技术人员，掌握所有的数字技术知识和技能，也不是要求校长详细了解学校数字化建设过程中的细枝末节。校长应成为学校数字化转型的统筹者，在引领数字化整体发展方向的同时，还要能洞察数字技术可能会带来的一系列问题，对风险提前作出预判，并对出现问题谁负责谁解决等作出提前部署。
二是持续发展性。“数字化”的“化”表示一种对数字时代的适应和动态发展的过程。时代发展永不停歇，数字技术一日千里，校长所面对的工作性质、任务、对象和要求也处于不断变化之中。校长数字化领导力是一个随着技术更迭和组织变革而持续发展的概念。因此，面对日新月异的数字化环境和在数字化环境中成长起来的年轻教师与学生，校长需要持续加强学习，更新其已经无法适应数字时代的固有经验和思维习惯，以避免思想僵化、脱离形势。[8]另外，数字化领导力是数字时代校长在学校产生更积极的影响力的促进因素，校长提升数字化领导力，不仅有利于校长工作效率的提高，而且能够为个人和组织的持续发展赋能助力。
三是整合协同性。在教育数字化的背景下，校长领导行为不是校长一个人的“独舞”，而是校长带领所有人一起“共舞”。如果没有追随者的参与，校长的领导就失去了领导的意义，变成了一个人的“独舞”或“领导表演”。[9]校长既要处理学校内部成员之间的关系，又要协调学校与外部群体的关系，以整合既有的可用数字化资源并合理分配，解决好不同主体之间的利益冲突。数字化给予学校成员更加便捷的沟通交流平台，能够打破时间和空间上的局限，校长要利用数字化平台关注利益相关者的需求，让组织中不同的声音能有所表达并有所回应，为师生的发展创造更多机会。同时校长应营造全员参与的文化氛围，不仅自己要对教育数字化有一定的认识和了解，还要带动身边的教师、学生共同拥抱数字化，为师生提升数字素养提供平台和支持，从软硬件设施及精神文化层面创设数字化学习、终身学习的氛围。
聚焦校长数字化领导力的内容构成
校长数字化领导力以领导力为根基，以技术力为加持，是领导力与技术力的双向奔赴，对其内容构成的探讨应从校长领导学校的基本职能出发。教育部颁布的《义务教育学校校长专业标准》将义务教育学校校长的专业职责划分为规划学校发展、营造育人文化、领导课程教学、引领教师成长、优化内部管理和调控外部环境六个部分。这一标准规范、引导了中小学校长的专业化发展，也为校长领导力提供了结构性依据。[10]根据这一标准，校长数字化领导力可以拆解为数字化规划与评估、数字化课程与教学、数字化队伍建设、数字化环境创设、数字化沟通协作五个方面。同时，校长个人的数字化意识与技能是其影响力的重要保证，是校长数字化领导力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更是校长高效领导学校数字化建设的素养前提与能力基础。综上，数字化意识与技能、数字化规划与评估、数字化课程与教学、数字化队伍建设、数字化环境创设、数字化沟通协作六个方面共同构成了校长数字化领导力，具体表现为一种以数学化意识与技能为轴心的“轮状结构”。
1. 数字化意识与技能
数字化意识包括校长对教育数字化相关政策和理念的主动学习意识、数字化应用意识、对学校数字化建设的总结反思意识等。数字化技能是指校长在办学治校中数字思维的运用能力和对数字技术资源的选择、应用能力。数字化意识与技能不仅体现在校长对数字技术本身的理解与应用上，还包括对教育数字化转型中学校发展机遇的敏锐捕捉，关注教育数字化的发展变化，对数字技术应用于教育教学可能存在的问题与挑战进行反思等。校长作为学校领导者，不仅要做数字技术与教育教学深度融合的支持者，更应成为数字化变革的实践者，在实现自我发展的同时为他人树立榜样。
2. 数字化规划与评估
数字化规划与评估是指校长协同利益相关者设计科学合理的学校数字化发展愿景，制定数字化发展规划并对规划的实施过程及效果进行评估，根据评估结果对规划及时调整与改进，使之更加符合学校的发展需求。首先，创建数字化发展愿景能为学校的数字化发展指明方向。校长需要向其他成员传递最新的教育数字化相关政策和理念，整合对学校未来数字化发展方向的共同期待，使学校的数字化发展愿景成为全体成员的共同追求。其次，数字化发展规划是数字化发展愿景实现的方法和步骤。校长要具备把握数字化发展趋势的前瞻力和全局意识，同时需要考虑学校文化传统、办学条件、组织氛围等客观条件，在制定学校数字化发展规划时不能简单复制他校的成功经验而不考虑本校的实际情况。最后，数字化规划评估是对数字化发展规划实施过程和结果的监督、反馈与纠偏。校长要组织专门人员对数字化发展规划的执行过程进行监督，构建完善的信息反馈机制，并根据实际情况对规划进行及时调整。
3. 数字化课程与教学
引领课程与教学是校长最重要的一项职责，领导数字化课程与教学是校长数字化领导力的关键要素，也是校长推进领导学校数字化应用的核心能力，包括“基于数字化的课程与教学”和“关于数字化的课程与教学”两个方面。基于数字化的课程与教学是指引领教师利用数字技术科学制定教学目标、高效实施教学计划、智能开展教学和教研、创新课堂教学方式、完善教学评价等。关于数字化的课程与教学主要指校长引领数字化相关课程设置以提升师生的数字素养。校长应该对学校课程与教学的数字化转型做好统筹，营造教师之间合作互助的教学氛围，鼓励教师根据学科特点、自身教学风格等积极尝试将数字技术与教学融合，创新教学方式，并通过对各类教学数据的收集分析为教育教学改进提供依据。
4. 数字化队伍建设
数字化队伍建设是指校长在数字化环境中构建并激励维持高效负责的数字化教师队伍，为学校数字化建设提供人力资源支持。学校的数字化建设离不开数字化人才，通过构建专业的数字化教师队伍能有效提高学校数字化资源的利用效率，引领教师数字化专业发展。一方面，学校的数字化建设需要有专门的数字技术团队为其保驾护航。校长可以通过招聘或选拔专门的技术人才，组成懂技术、能用好技术、能指导他人用好技术的数字化团队，为学校数字化发展提供技术支持。另一方面，数字化转型能够为高水平教师队伍建设赋能，提高教师适应和胜任数字化教育教学工作的数字胜任力。[11]除了对教师加强数字化培训外，良好队伍的维持也离不开领导者的激励，校长应充分了解教师群体的特点和需求，将外在激励与内在激励相结合，借助数字技术创新激励方式，提高教师利用数字技术进行教学、教研、学习、评价的积极性和胜任力。
5. 数字化环境创设
数字化环境创设是指校长创设数字化教学、教研、学习、管理等环境，提高教学和管理效率，营造个性化学习、终身学习的育人氛围，主要包括领导数字化教学资源和平台建设、数字化管理平台建设、数字化规章制度建设和数字化育人氛围创设等。对于校长而言，为学校争取数字化环境创设的资金、设备、技术等方面的支持并保障学校成员能高效利用数字化资源与平台是其数字化领导力的重要体现。数字化环境给予教职工促进自身专业发展的平台和机会，也为学生提供了个性化的学习资源，有利于形成积极向上的文化氛围，促进组织的可持续发展。同时，数字化设备和平台的使用需要制定规范加以约束，需要校长以前瞻性的眼光引导制定科学合理的规章制度，以防止技术滥用，保障校园网络安全、数据安全。
6. 数字化沟通协作
数字化沟通协作是指校长能够运用数字技术促进学校内外部信息的共享互通，协调内外部不同主体的关系，使学校稳定、有序、和谐发展。数字化沟通协作包含学校内部沟通和学校外部协同。其一，校长要通过与师生、家长、社区等不同主体的沟通，向他们传递学校的数字化发展愿景，获取利益相关者的支持。这也有利于学校了解利益相关者的数字化需求及其对学校数字化建设的评价，以根据不同主体的反馈进一步调整学校的相关政策和规划。其二，校长要注重加强学校内部的沟通，在学校内营造共创共享的工作环境，鼓励师生在数字化交流平台上踊跃发言，用好数字化学习资源与平台，借助数字化构建学习共同体等。这样既能提升学校内部管理效率，又有利于教师的专业发展和学生的个性化学习。其三，校长还要协调校内外多方力量，努力争取上级行政部门对学校数字化建设的政策、资源等方面的支持，寻求与社区、企业、家庭等多方合作，追求最大合力为学校发展服务。
数字化领导力的“轮状结构”以数字化意识与技能为轴心，在保证校长数字化领导力的“风轮”稳固运行的同时也为其提供动力源。没有这一基础和前提，校长在领导过程中就很难把握学校利益相关者的真正需求，不能够很好地理解和分析其中的规律，无法有效地领导学校的数字化建设。数字化规划与评估是学校数字化发展的“方向盘”和“稳定器”，数字化愿景和规划决定着“风轮”的转动方向，数字化评估则用于防止方向走偏。数字化队伍建设、数字化环境创设、数字化沟通协作既是数字化应用的表现，也是为数字化的核心应用——数字化课程与教学提供人力资源、设备平台、规章制度、组织氛围等方面的保障。数字化转型之“风”吹进校园已是必然趋势，以校长之“轮”带动学校整体数字化进程是转型时代中小学校长责无旁贷之事。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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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张欣，郑翅.数字化引领教育变革新风向——一年来国家教育数字化战略行动发展观察[EB/OL].（2024-01-27）[2024-02-08].https：//www.moe.gov.cn/jyb_xwfb/s5147/202401/t20240129_1113155.html.
[3] 教育部部长怀进鹏在2024世界数字教育大会上的主旨演讲：携手推动数字教育应用、共享与创新[EB/OL].（2024-02-01）[2024-02-08].http：//www.moe.gov.cn/jyb_xwfb/moe_176/202402/t20240201_1113761.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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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张新平.以“表率领导”引领高品质学校建设[J].江苏教育，2020（2）：68-69.
[8] 张新平.回望与坚守：变革时代的校长领导力审思[J].中小学管理，2023（3）：9-12.
[9] 李华，程晋宽.“共舞”的领导：国外教育领导理论研究的新进展[J].现代教育管理，2021（6）：26-37.
[10] 王娟.基于专业标准的校长领导力评价框架[J].教育发展研究，2016（4）：64-70.
[11] 郑旭东，李荣辉，万昆.略论基础教育教师队伍数字化转型[J].中国电化教育，2023（2）：60-66.
文章来源：
《中小学管理》2024年第5期 · 本刊视点
文章编辑：黄子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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