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戏剧导演红遍欧洲,你却不认识。
身在中国,你可能从书本和新闻中听说过彼得·布鲁克、尤金尼奥·巴尔巴、格洛托夫斯基……他们功成名就,有的健在,有的故去,主要活跃时期都在二十世纪。
而在当代,有一位戏剧导演几乎横扫了整个欧洲。十几年来,他在法国、德国、波兰、俄罗斯、美国得到无数奖项,执导的作品登陆各个主流剧院……
他在欧洲红透半边天,而中国观众却对他接近一无所知。
他是波兰导演格日什托夫·瓦里科夫斯基(Krzysztof Warlikowski)。
惊世骇俗、华丽多变、直面社会,都是瓦里科夫斯基作品的关键词。
2013年的《华沙卡巴莱》将魏玛时期的德国和911之后的纽约进行对照,描绘了现代人压抑、疏离的状态,以及心中打破陈规的渴望。
2015年的《法兰西人》,以普鲁斯特的小说《追忆似水年华》为灵感创作,探寻旧欧洲人的精神世界与自我认知。
2009年的《阿波隆尼亚》从古典和现代文本出发,讲述了一个有关“牺牲”的主题。
如果还不够味,可以从这个视频里再看个大概。私以为这个两分钟不到的预告片,比现在舞台上很多戏都要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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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他成为“世界戏剧日”的致辞者,发表的文章题目叫做“真正的戏剧大师要远离舞台才容易找到”。几十年来,在一年一度“世界戏剧日”致辞的人,还有阿瑟·米勒、彼得·布鲁克、欧仁·尤涅斯库、达里奥·福、奥古斯都·博奥……
瓦里科夫斯基于1962年出生在德波边境的小镇Szczecin,早年在克拉科夫学习历史、哲学和罗曼语,1983年他离开波兰到巴黎索邦大学修读剧场史。正是在留学巴黎期间,他结识了戏剧大师彼得·布鲁克。
1989年,他回到克拉科夫学习戏剧,他的老师之一便是波兰国宝级戏剧大师克里斯蒂安·陆帕。91年到92年期间,瓦里科夫斯基先后担任陆帕和彼得·布鲁克的助手,协助他们制作了多部作品。以上这两位大师,对瓦里科夫斯基日后的创作风格有着深远的影响。
左为陆帕,右为彼得·布鲁克
完成学业后,瓦里科夫斯基雄心勃勃地开始了自己的导演生涯,三年间导演了八部作品,相当高产。但真正让他名声大噪的是2001年的《清洗》(Cleansed)。
这部萨拉·凯恩的作品,先锋、超前、狂妄、生猛,被看作是凯恩的五部作品当中最难呈现的一部。《清洗》的故事设置在一个过去曾是大学,但现在已是凶相环生的机构当中。
故事的中心人物——汀克(Tinker)是一个爱无能但又无法停止对爱的渴求的人物,他既是一个施虐者,也是一个精神治疗者。他将死去的人烧掉,将发出爱的宣言的舌头割下,将为爱人戴上戒指的手斩断喂给老鼠吃掉……只为寻求爱情的极限在哪里。
这出惊世骇俗的戏,演出后饱受争议,引起观众的强烈议论及攻击。但瓦里科夫斯基说,“不是剧场引起这场愤怒,而是被揭发的社会现实本身引起大家愤怒,剧场中就该讨论这种事。”这出戏也为他在法国赢得当年的剧场评论协会“最佳外国戏剧奖”。
《清洗》(Cleansed )2001
波兰这个国家,有着长远的被侵略历史。19世纪,波兰在欧洲地图上消失了123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波兰经历了短暂的复国,但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在苏联和纳粹德国的夹缝中生存的波兰很快再次亡国。
瓦里科夫斯基出生的城市原是德国领土,在二次大战后才归波兰所有。“面对德国留下来的建筑、土地和作物,波兰人不了解也不太会使用,让我有种异乡人的感觉”。
这样的经历促使他对波兰历史,以及政权转移和战争下的人性样貌有着别样关注。他勇敢地选择用戏剧来探讨波兰这个国家多年来遭邻国入侵的历史与政治伤痛,及二战后至柏林围墙倒塌的共产主义崩溃。
2004年的《恶灵》(The Dybbuk)和2013年《卡巴雷特·华沙》(Warsaw Cabaret)延续了瓦里科夫斯基对战争和历史的思考,同时也和当代生活相互映射,揭露了现代人生活中的精神困境。
自《清洗》之后,瓦里科夫斯基成为波兰最重要的导演之一,除了在国内获奖无数,他的作品也开始也到欧洲其他国家巡回演出。他在波兰及世界各地的许多剧场担任导演,常获邀到法国阿维尼翁等重要国际艺术节演出。
从2000年开始,他的兴趣延伸到了歌剧舞台,经常在波兰歌剧院、巴黎歌剧院等世界上最具声望的剧院执导歌剧。他的歌剧也不像普遍印象中那般“金碧辉煌”,一样有浓厚的当代戏剧风格。
《陶利德之伊菲格尼亚》 Iphigénie en Tauride 2006
2008年,瓦里科夫斯基创立了华沙新剧团(Nowy Teatr),并担任艺术总监。剧团以独特的方式和观众互动而闻名,作品里对影像的大胆运用也已经发展成独树一格的现场实时拍摄影像投射美学。
《阿波隆尼亚》((A)POLLONIA)是华沙新剧团的开幕大戏,也在2009年的阿维尼翁戏剧节上震惊欧洲戏剧界。“杰作”,“令人心神不宁”, “如芒刺在背”,“阿维尼翁等待已久的惊喜”这些关键词,是来自一贯毒舌的法国媒体的评价。
《阿波隆尼亚》(A)pollonia 2009
这部演出时间长达四个小时的鸿篇巨制,以“牺牲”为主题,从经典到现代,串联了希腊悲剧作家尤里比底斯的《阿格斯提斯》、埃斯库罗斯的《奥瑞斯提亚》以及波兰女记者汉纳.克劳的《阿波隆尼亚》三个悲剧,构筑出庞大的剧本结构,围绕着人性的黑暗面和残忍的历史,深刻反映了诸多社会和人性问题。
2016年的林兆华戏剧邀请展,将《阿波隆尼亚》带来了中国,将与6.10-6.11日于天津大剧院上演,这也是他的作品第一次进入中国大陆。
说到波兰戏剧,很多观众的第一反应就是大尺度、实验性和马拉松式超长时间。在瓦里科夫斯基眼里,1.5小时的戏剧是娱乐,不是戏剧,是为了表现,而不是对话。
他把戏剧视为一种实验,“绝不只是表现身体很美、歌唱得很好的音乐剧式的娱乐演出,那种戏剧是做作、加工过度而不真实的。”
他十分抗拒电视节目,“电视节目是过于商业化、没有思想的内容,只会把人限缩到愚笨的状态,是种愚民化工具!戏剧是让我推翻那些做作与商业化愚笨节目的证明!”
他的所有作品都在不同视角中探索戏剧在现实世界里的存身之处。无论是古典文本,还是当代著作,他都有对于舞台超乎寻常的敏感。
让我们以瓦里科夫斯基在2015年世界戏剧日的致辞作为结尾,这或许是他对于戏剧和世界的最新看法:
真正的戏剧大师通常要远离舞台才容易找到。他们大都对那种把戏剧当作机器来复制传统、再造老套的做法毫无兴趣。他们所寻觅的是不停地脉动着的灵感之源——是流动着的活水,它能够绕过演出大厅,绕过那些埋头拷贝这样或那样的世界的人们。我们不去创造世界,而只是去拷贝那些聚焦于、甚至是依赖于与观众进行争论的各种世界,聚焦于在表面下膨胀的情感。而实际上,没有什么能比戏剧更能展现隐藏的热情。
我通常求助于散文以获得启迪。日复一日,我发现自己经常回想起近百年前那些作家,他们先知先觉而又谨慎地描述了欧洲诸神的衰败,沉沉暮气使我们的文明陷入黑暗,亟需用光明照亮。我想到了弗兰茨.卡夫卡、托马斯·曼和马塞尔·普鲁斯特。今天我想也可以把约翰·马克斯韦尔·库切列入那些预言家的行列。
他们共同感知到世界将不可避免地灭亡——不是指地球,而是指人类关系的模式,以及社会秩序之巨变,这种共同的感知已经尖锐地变成了此时此地。我们就生活在世界消亡之时,生活在犯罪与冲突每日层出不穷,甚至连无所不在的媒体都无法及时报道之时,我们感到无助、恐惧、被困。我们再也不能建造高楼了,而我们倔强地建造的高墙对我们起不到任何的保护——相反,它们自身却需要保护和关照,并耗费我们大部分的生命能量。我们再也没有力量去尝试,去窥探在各种门和墙后面的事物。这正是戏剧需要存世的理由,也是戏剧找寻力量之所在——去深入探寻那些目不可及之处。
卡夫卡在描述《普罗米修斯》传说的演变时说:“传说致力于解释无法解释的事物。因为它植根于真实,它必须结束于不可解释之中。”我强烈感到这也适用于描述戏剧。这种植根于真实,并结束于不可解释之中的戏剧,也正是我对所有戏剧工作者——无论在舞台上还是在观众中——的深切期待。
我全心全意期待这种戏剧的出现。
点击文末“阅读原文”,有《阿波隆尼亚》2016年天津的演出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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