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川1921，一个日本人99年前的中国游记，电影演不出
《异乡人：上海的芥川龙之介》剧照
上周，本来想继续发我们在日本的游记，但看到整个世界因疫情冰冻般的现实，突然觉得一切都不那么美好了，结果搞得小编心情很糟糕，暂停更新了一周，默默地在家反思了下世事无常。
缓口气的间隙，想起一个同样无常的人，那位23岁就写出《罗生门》的日本作家芥川龙之介。
阿布旅行手记很少阅读文学作品，年轻时曾经读过的一些日本文学多富有美学意义，但无法引起更深层次的“共鸣”，直至看到了芥川的《罗生门》。
这是第一次阅读一名日本作家的小说到“汗毛竖立”，那时也实在没想到，写出《罗生门》时候的芥川龙之介竟然那么年轻。而《罗生门》问世12年后的1927年，芥川自杀了，或许还怀着对当时世界现实的失望。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从此和后世再无关联。比如1950年，日本大导演黑泽明将这篇短篇小说拍成电影，就一举斩获了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
去年年底，还发生了一件有关芥川和中国有关的事情，那就是NHK推出特别剧《异乡人：上海的芥川龙之介》，拍摄它的蓝本，则是1921年，芥川以《大阪每日新闻》特派员身份考察中国数月后，写出来的上海游记。
《异乡人：上海的芥川龙之介》海报
看到饰演芥川的选角是松田龙平，又是在上海，于是这部剧就勾起了我们的好奇，但那会实在忙，没空看，直至最近，终于得以一睹剧中芥川风采。说来你可能会有点意外，因为这部剧我们没有看下去。
在严重怀疑豆瓣上一些捧赞之余，觉得还是得从原著入手，来说说99年前，日本人芥川龙之介在中国的游历。
一部让人失望的剧
看不下去这部《异乡人：上海的芥川龙之介》，对阿布旅行手记来说，最大的槽点在于，本来是很真实的日本记者行走中国记录，在剧中却表现得神神叨叨，有一些虚幻的成分，让人有些看不懂。
这可能是这部剧最大的败笔。在很多细节上，它确实是忠实于原著，但同时它又增加了一些原著里不曾有过的内容，比如神汉算命芥川心里那个女人，再者那个飘忽不定的神婆。甚至让人看了，并不觉得这应该是擅长拍记录片NHK的水准。
另外就是，这部剧涉及到日本元素的，单纯就画面呈现来看，还是蛮到位的，但涉及到了中国，虽然能看出来，导演也是在尽力表达，但总觉得隔了一层窗户纸，看着就不那么真切了。
《异乡人：上海的芥川龙之介》剧照
也难怪，这是一部日本人审美的剧，和我们所理解的中国，差异还是蛮大的。
再说芥川的扮演者，松田龙平。
不得不说，让人对这部剧有兴趣的原因之一，便是松田龙平，他算是阿布旅行手记比较喜欢的日本男演员，但论及他在剧中的表现，我们也只能说，外表上，他有那么几分芥川的漠然气质，但他依然演不出芥川的真正神采。
相比剧中的芥川，我们在书中发现的芥川，其实是另一幅模样。
虽然外表漠然，但芥川本身照片却又散发着一种冷峻的硬朗。在芥川的内心，他又深深热爱着中国文化，不仅从小读中国的《三国演义》、《水浒》等古典名著，来到中国的芥川，其文字里也不吝表现出对中国恨铁不成钢的心情。
芥川龙之介
在我的理解中，这是芥川对人间也有着更强大感受力的证明，从他的刻薄中，我却读出了理想的光芒。在我看来，外表漠然的芥川，内心中却热情似火，这是咪咪眼的松田龙平注定演不出来的。
这也是重读芥川本人文字，就算隔了近百年，依然比影视更有价值的地方，你可以获得的信息量，远比一部年底特别剧更充实。
真实的芥川中国游历
我们手头这本芥川的书，是多年前买的，它并不叫《上海游记》，而是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06年出版的《中国游记》，它里面除了NHK电影蓝本的“上海游记”，还有“江南游记”、“北京日记抄”和“杂信一束”。
这才是1921年芥川龙之介游历中国的全部。
除了上海，芥川那年还去了杭州、扬州、南京、以及沿长江的九江，汉口，长沙，最北则到了北京，大同，天津等地。
书中的芥川龙之介/阿布旅行手记摄
看他的游记，最明显的一个感受，就是芥川确实是个记者视角。和我们家小编做记者时一样，凡是对游历过的名胜景点评价，就只有一个态度——无趣。
但是呢，中国除了名胜之外的很多景物，又有一些合他的意。又因为他文字太刻薄，所以遇到喜欢中国的部分，就更不吝夸赞，以至于让人觉得就像是个孩子在分享他喜欢的小物件。
阿布旅行手记读这本书的乐趣也在于，芥川99年前喜欢的中国，也是今天我们所喜欢的中国。
比如，当年芥川在上海市街交通中看到的秩序感，赞到就算在日本东京，大阪这样的大城市也很难企及，再比如，他在上海看到了各类中国南方美人，至于后来他去了南京秦淮河，去了苏州后，还要感叹，大概江南的美人都去了上海。
《异乡人：上海的芥川龙之介》里的上海
芥川去了江南那么多地方，印象最好的竟然是扬州，因为扬州留存了他所喜爱的那种古意的中国式风雅。
当他写到去杭州的时候，面对着夜晚黑黢黢的西湖，心驰神往，西湖有着很多他对古中国了解所承载的文化印象，就像当年，我们第一次去河口湖也是夜晚，面对着黑黢黢的湖面，遥想着对面的富士山，心驰神往，这让人很能理解他当时的心情。
但到了白天，他坐着船在西湖上发现，船距离水底不足1米，当时西湖并不是现在的样子，而是一个破败，未经打理的模样，结果就变得很失望。唯一荡到曲苑风荷的时候，觉得还不错，简直和阿布旅行手记从小到大多次游历西湖的感受一模一样。
我们同样觉得白天的西湖不如夜晚西湖，至于苏小小的墓，只是个土馒头而已，而和芥川那时相比，更确切地说，我们所看到的，已是个水泥馒头。只是芥川比我们更不如意，因为那时候中国确实破败，更看不到改变的希望。
书里的杭州西湖雷峰塔/阿布旅行手记摄
在这本书里，我们可以列举出更多可以让人产生共鸣的地方，以至于这本书过了近百年，仍然让阿布旅行手记觉得很有中国旅游参考价值。
民国人物和诗仙李白
说到了价值，这本书最有价值的地方，是报社希望他写游记，但他作为一个社会版的记者，却采访了各色和中国政治沾边的人物。
对于我们，比较关注像芥川这样一个对中国充满热情的日本人眼里，当时看到的这些中国人物到底是什么样的？这也很方便和他人著作比对，确实也能吻合起来。
比如他去见了章太炎（章炳麟），印象最深的，也是NHK那部剧里也体现出来的，章太炎书桌后墙上挂的鳄鱼标本。
但剧中没表现出来的，还有章太炎以王者之师自认，手上则留着很长的指甲，不停地挥舞着双手，滔滔不绝地讲述着其实并没有任何结论的见解。以至于衣着单薄的芥川，听到后来甚至都觉得身体发冷，瑟瑟发抖了起来。
书里的章太炎/阿布旅行手记摄
郑孝胥更有意思。坊间传说他甘于清贫，芥川到了他家才发现，这样的清贫之家竟然是一栋灰色的三层楼房。
聊过天后，经郑孝胥引领，芥川去了郑家后花园，后花园中央是个大草坪，四周还种着郑设法从日本弄来的樱花树，草坪对面还有一栋同样是灰色的三层楼，据说是他儿子的住处。
这时候，芥川开始发挥他的刻薄，说脑海里有一次掠过这个念头——要是能这样，他也甘于清贫。
让人意外的是，相比章太炎和郑孝胥，芥川对那个非常固执的晚清遗老辜鸿铭评价略高。以至于尽管他担心辜家客厅草席里会不会藏着臭虫，但他仍认为，这是一间值得让人称道，颇让人喜欢的厅堂。
对于辜鸿铭的印象，在芥川眼中，至少是一位目光炯炯的老人，但他对这位老人还是有所保留。两人交谈结束后，他问辜，为何先生感慨于时事而不参与时事，老先生便似有所恨地在粗纸上写了5个字、“老老老老老”，可见辜先生内心也未必那么纯粹。
芥川龙之介那本《中国游记》/阿布旅行手记摄
芥川这本书，有着太多对中国的失望，那不过是因为他读了太多和中国繁盛时期有关的古文化内容，他不是影片中为了女人而来，而是怀着对中国文化憧憬而来，但当时的中国，确实不能满足他的憧憬。
但这也是个有意思的地方，即对照他书里失望的内容，可以对照印证今天的中国到底如何，不禁引起了我们的遐思，大约这遐思感也使得我们特别偏爱这部小册子。
另外，更重要的一点，可能还是我们与芥川一样痴痴地爱过李白。所以看芥川对中国最大的热爱，最终落在了他去北京的戏院看戏那一截时，分外得趣。
那一段写他自己在戏院里，看到一个清末诗人樊增祥，头顶盘着插有玳瑁簪的辫子，手执芭蕉扇的样子，得以让芥川这个语言不同的外国人，在樊先生身上寻觅“当代李白”的影像，竟看出了神，至于错过了戏台上孙悟空火焰山大战牛魔王的段落。
《中国游记》的册子里，我们记得还有一些芥川观览了一些中国的风土，就想起李白，然后来一句，我好希望和李白讨论一下的文字。
在我们想来，和自己喜欢的人物对话，应该也是所有读书人可以共鸣的心情，这应该也是芥川对中国传统文化着迷的终极表现了吧。
倘若你跟我们一样，对这个活得真实，干净的日本人游历100年前中国的故事，感兴趣的话，推荐不妨跳过电影，通过文字与他一叙罢。
再略透一个书中的精彩小片段——芥川在三峡游记中，写到了长江上有漂流而下的“房子”，你猜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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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布旅行手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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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文：安娜&布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