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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庭园之美:走进重森三玲庭园美术馆,与大师后人一席谈

Spugnoir 阿布旅行手记 2024-03-18

走进重森三玲庭园美术馆/Spugnoir摄


说到京都的庭园,外国人虽然在出国前看参考书,记住的名字可能是梦窗疏石、千利休和小堀远洲,但真正到了京都,恐怕最具视觉冲击力、最难忘的却是造庭家重森三玲的作品。


第一次看到重森三玲所造——东福寺庭园时的那种视觉冲击力,至今让我印象深刻,庭园竟可以如此现代,却又保留了如此多的传统元素。


重森三玲作品,东福寺庭园一瞥/Spugnoir摄


这就正如我对京都的印象,表面看来,她如此传统,但仔细观察却发现,传统之中又有无数现代元素,并潜移默化地改变着这个城市的点点滴滴。


重森三玲年轻时学习日本绘画,后来又研究插花和茶道,直到1936年40岁时开始跑遍全日本,实地调查日本的数百个庭园,并写下26卷的《日本庭园史图鉴》。


重森三玲作品,东福寺枯山水/Spugnoir摄


年,至43岁时,重森三玲制作东福寺八相之庭,由此开始了作为庭园设计大师的一生。


然而,这些成就上的履历,比起比起因大德寺木像触怒丰臣秀吉,导致被逼切腹自杀的千利休等日本历史上的大师级人物,重森三玲的人生故事并不为外国人所知。


但这却正是我这样一个在京都学习的中国留学生兴趣所在,一个注定会在日本近代庭园史留下浓重一笔的重森三玲,究竟度过了怎样的人生,才让他创作出了那样令人惊叹的庭园?


今年8月,和京都一家知名旅游杂志社编辑长一道,我有幸以预约的方式,拜访了位于吉田神社鸟居参道附近的重森三玲庭园美术馆,并得以专访重森三玲之孙,重森三明馆长,籍此对重森三玲及他身后的庭园,有了一个更深刻的了解。


 重森三玲作品,东福寺枯山水/Spugnoir摄



到重森三玲美术馆


抵达重森三玲美术馆是周二下午3点,京都正是8月最热时,39摄氏度的高温。


我和编辑长都是第一次去,从杂志社坐出租车,听了目的地名字后,司机老爷子轻声说了句:“啊,知道,平安神宫上面。”京都人比起南北更喜欢说上下,真不愧是京都司机。


抵达后探头一看,真的是这里?


一个在京都丝毫不起眼的老宅门脸,上面连美术馆的标示牌都没有,凑近了再看,只在门边上有两块巴掌大的木门牌,一边写着“招喜庵”,另一边写着“重森三玲旧宅”。


没有售票亭,自己进门后只见所有门窗紧闭,只有右手边一扇木制中门上写着“重森三玲庭园美术馆”。


离预约的3点还有几分钟,我们两人一边东张西望,一边琢磨着要不要再打电话确认。对了,重森三玲美术馆是只能预约才能参观,个中原因我们马上就明白了——因为这个美术馆并没有雇用工作人员或做任何宣传,只是由重森三玲之孙重森三明为中心的几位亲族人员维持。


重森三玲庭园美术馆门口/Spugnoir摄


重森三玲庭园美术馆门口/Spugnoir摄


应该是这里了,犹豫再三正准备电话确认时,三点整,右边的侧门准时被推开,出来迎接的,正是重森三明先生。


开始进门聊天之前,先补充点重森三玲庭园美术馆的背景资料。


它起先是建于17世纪中后期吉田神社神官的旧宅,重森三玲47岁时移居于此,直至去世在此居住了超过30年时间。


这个隐藏在平安神宫北侧安静街区里的美术馆,极度符合京都的低调,仅仅依靠门边的木门牌,从外面根本无从判断这里竟是名人旧居。它的票价很公道,但必须通过电话预约才能参观,这点恐怕就把99%的外国游客挡在了门外。


言归正传,庭园小门准时被推开,跟着重森三明馆长进门看到庭园的一刻,不由得捂着心口发出赞叹:“啊,不愧是重森老师的晚期作品。”


重森三玲庭园美术馆内/Spugnoir摄


初次见面,大家可以说是相当拘谨了。三明馆长一上来就说这里不能拍、那里不能拍,对京都那家知名旅游杂志也是相当不熟悉的样子。


见状,我赶紧先拍马屁,拿出之前在上贺茂夏季古本市买的《京都百庭》(重森三玲,1942年),请三明馆长签名,然后顺势谈起了重森三玲老师。


1942年的《京都百庭》/Spugnoir摄


重森三明在《京都百庭》尾页的签名/Spugnoir摄


签名的时候,三明馆长看到封面“重森三玲著”,便说他不可以把自己的名字签在爷爷名字之前,于是特意把书翻到尾页,这才留下了他飘逸的笔迹。


当然,在日本,“老师”是不可以随便叫的,但之前看过一些对三明馆长的访谈,他谈到小时候,身边的人就管重森三玲叫“老师”,所以,在重森三玲晚年居住过的地方,向他的孙子再提“老师”,却也是最妥帖的寒暄方式了。


重森三玲庭园美术馆内/Spugnoir摄


重森三玲庭园美术馆内/Spugnoir摄


提起重森三玲的庭园,大概多数人的脑中首先浮现的都是醒目的立石,虽然是枯山水,但这里石组的复杂程度已经好似洄游庭园,因为不同于早期庭园里面那种主石分明的线性观赏方式,这个庭园有数块立石看起来都像主石,结果,从门口开始沿着墙边慢慢绕至正对庭园的主屋,改变观看角度,庭园的看点也会随之变化。


一边和三明馆长继续寒暄,一边移动至正对庭园的大书院,脱鞋进屋,在榻榻米上坐下再次凝视庭园。


透过屋内屋外强烈的明暗对比,这时庭园又变成了缘额庭园。阳光正好透过云层射在作为中央主石的鹤岛石组上。再透过屋内、屋外强烈的明暗对比,感觉就好似自己刚从山水画中走出,并成为身体变大的爱丽丝,看着门另一侧的漂亮花园望洋兴叹。


从屋内看重森三玲美术馆庭园/Spugnoir摄


从屋内看重森三玲美术馆庭园/Spugnoir摄


接着就是让人紧张又激动的提问时刻。


 

向三明馆长提问


为什么重森三玲老师的作品与前人如此不同?


从雪舟、梦窗疏石,到千利休、古田织部、小堀远州,直至七代目小川治兵卫,这些在京都留下笔迹的造庭大家门的作品虽然都独具风韵,但总体依然能给我一种顺理成章、缓缓一脉相承的感觉。但为什么重森三玲的庭园会“突然一变”至如此“现代”,就好像看惯了古典主义绘画的人突然看到了塞尚画的苹果?


我小心翼翼地向三明馆长询问,眼前重森老师的作品究竟从哪里得到了灵感,究竟师承何处呢?


茶室附近庭园一瞥/Spugnoir摄


茶室附近庭园一瞥/Spugnoir摄


三明馆长的回答是:正因为没有明确单一的灵感来源,正因为没有师承。


重森三玲老师的一生,且不说研究了非常多的文化艺术,绘画、插花、茶道等日本传统艺术,包括来自宗教、历史文化、西方艺术等等也对他的创作有影响。


与此同时,虽然都有影响,但并非拘泥于一处,而是通过学习研究融汇贯通,然后不做任何模仿,再以自己的意念出发进行新的创作。


“庭院设计是艺术,而非手艺。所以模仿是不行的,必须是从自己出发的创作。”三明馆长说。 


重森三玲庭园美术馆内/Spugnoir摄


原来如此——各种艺术形式、艺术理论在一个人身上融汇交织,最后所有这些的影响,又会全部投射在庭园作品上,庭园也就成为一个复杂多因素的艺术表现形式。


作为人、作为研究者、作为艺术家而活着的重森三玲,受到了无数人和作品的影响,但他创作任何一个作品时,并没有刻意参考某个实例,而是从零开始进行自我创作。


我想,也许这就是重森三玲的作品有很多令人惊异新意的原因吧。


重森三玲作品,松尾大社蓬莱之庭/Spugnoir摄


重森三玲作为现代日本的造园大师,还拥有别的大师难以具备的两个特质:


首先,他熟稔日本传统文化,但却要在国际化多元化的新时代日本生存;其次,他没有日本意义上的“师匠”,不管是他设计的建筑还是庭园,或者他一生始终无比热爱的茶道,他都没有师父存在。


这又让我想到重森三玲曾经和别人的一段对谈:


他说:“不管做什么都可以自由地去做。”


他还说:有老师的话就会被盯着。


然而,绝对的自由虽然听起来很美好,实际上却总让人手足无措。


重森三玲与其说是一个天才,不如说是一个经过了无数失败和摸索的研究者。比起年轻时学习平面艺术的日本绘画,后来他逐渐发现自己在立体艺术方面更具才能,这个持续近20年的探索过程,想必经历了很多痛苦和迷茫吧。


重森三玲作品,松尾大社曲水之庭/Spugnoir摄


重森三玲作品,松尾大社曲水之庭/Spugnoir摄


重森三玲去世的时候,作为外孙的三明馆长刚10岁。我问馆长,重森老师是个什么样的人?


“总是笑眯眯的,稳重温柔的人。”三明馆长说,“虽然平时生活中非常随和,但内心对于自己相信的东西,又极其坚持甚至固执。”


作为艺术家的工作,只占了重森三玲生活的一半,另一半他自始至终是个研究者。最最令人赞叹的是,他是个极大贯彻了“独学”的研究者。不仅作庭的技术和手法全靠自己研究摸索,从建筑、插花、茶道、书法等具体技艺,到哲学、宗教、禅等涵盖了日本文化的全部,只要认为对自己想做的事情来说很必要,不管是什么都会进行独自钻研。


沿着庭园趣味横生的州滨线向前,绕过书院就是重森三玲自己设计制作的茶室好刻庵和无字庵。


茶室外/Spugnoir摄


飞涛市松纹让人想起葛饰北斋/Spugnoir摄


茶室不能入内,但可以从外面欣赏好刻庵的内部。好刻庵的样式是镰仓式书院建筑,设计之初重森三玲研究了镰仓时代的吉水神社古书院、西本愿寺飞云阁、修学院离宫等多处古建筑,在古典样式的基础上加入了诸多现代设计,比如奥绘是他独创的飞涛市松纹,浪头不由得让人联想起葛饰北斋的名作。


离去前,我问起三明馆长,自己最喜欢的庭园和重森三玲最喜欢的庭园各是什么?


三明馆长说,他最喜欢的是位于京都桂川边松尾大社里的上古之庭,这是爷爷重森三玲的最后作品。至于喜欢的理由,则是因为这个庭园的纯粹感,让他感觉最接近重森三玲追求的——庭园所体现的神道教泛灵思想的本质。


至于重森三玲本身最喜欢的庭园,三明馆长说,比起名家名庭,重森三玲更喜欢庭师不明、带有神秘感的庭园,就比如曾给了他很大冲击和影响的德岛县阿波国分寺庭园。


“千利休如果活过来看到今天的茶道,一定会为其循规蹈矩感到很生气吧?”三明馆长说。想必重森三玲也是同样,只有那些奇想天外的创造能让他感到兴奋吧。


-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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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Spugnoi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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