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和万玮:生气的四种境界,正是教育的四种境界
上海平和双语学校是沪上老牌名校,校长万玮也是当代校长中的领军人物。他是那种一直能将教育放在大时代中做判断的校长,也是最早一批推行中西融合教育的校长,主张国际化教育本质是一条“以我为主,善于融合”的传统教育改良之路。
最近,万玮以“生气”为切口,侧记一笔做教育的四重境界。时代在变,教育也在求变,而忌因循守旧;站在校长的角度,太安心是危险的,而到了第四重境界的生气,则更像是顺势而起的生发之气,推陈而能出新。
生气的四层境界,透视一位校长投身教育的四种状态,与大家分享。
刚刚参加工作时,我是一个对如何做教师一无所知的人。我就是天然地喜欢孩子,亲近孩子。孩子们也喜欢我,亲近我,把我当兄长和朋友来看待。孩子们调皮捣蛋怎么办?我也不生气,我又不是班主任,也没有别的老师来向我告状。现在想来,那时候真是没心没肺,单纯天真。
那是生气的第一层境界:无邪,不生气。
后来因为很受学生与家长好评,被学校任命为班主任,开始承担很多责任。学生纪律不好,自己能接受倒也算了,学科老师会来告状。
压力陡增之下,不得不开始对学生严格。可是,由紧到松易,由松到紧难。学生并不服从我的管教。在风雨飘摇中支撑了两年,我这个班主任终于下课了。
经受此刺激之后,我性情大变。吃一堑,长一智,后来再次做班主任,我就变得善恶分明,嫉恶如仇,在学生不良行为萌芽阶段就以雷霆之势弹压。
那时候,我最喜欢的一篇文章就是龙应台写于1984年的文章《中国人,你为什么不生气》。80年代的台湾,正是欣欣向荣,一片大发展,正因为此,环境、卫生、交通、公共道德等领域,各种乱象层出不穷。这一切,在进入21世纪之后的上海再次重演。
作为一个有正义感的年轻老师,我当然得生气。我还在鲁迅那里找到依托,于是跟学生讲小说《药》的背景,讲国歌第一句为什么是“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以解释老师为什么常常发火,原因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生气了十几年,从菜鸟青年教师逐渐变成油腻中年大叔,血气方刚被时间这把杀猪刀消磨了。一方面,身体机能从最高点回落,发现经常生气对自身不好,怒则伤肝,果然是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另一方面,也是对人生有所感悟,明白世界上的事没有简单好坏对错之分,成年人权衡得失,小孩子才分是非。
又读王阳明的心学,反复琢磨其“四句教”:
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
人这一生,无非是寻求一个安心之处,心安了,就不会动,生气,就是心动,不生气,乃是一种修炼。
于是我内心平和了许多,遇到不好的结果,并不沮丧,而是寻找其中隐含的积极因素;遇到好的结果,也不狂喜,而是警惕其中潜在的消极因素。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要与人为善,成人之美,助人为乐。
这样修炼下去,发现未免过于出世,主动进取精神不足。后来读到禅宗一篇“南泉斩猫”的公案,讲南泉普愿和尚座下东西两堂的僧人争要一只猫,普愿便对大家说:“说的出就救得这只猫,说不出就杀掉它。”
大家无言以对,普愿于是杀掉了猫。普愿为什么要杀猫?和尚怎么能杀生?我想,普愿是大和尚,是得道高僧,岂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忽然灵光乍现,一瞬间,之前纠结的许多东西豁然开朗。
普愿应该很清楚修行之人虽有戒律,但太过执着于戒律其实是不自由的表现。就好像我以前执着于心安,心恰恰不安。普愿就自由多了,如果杀生,来世要入地狱,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有这样一种心态,便是“从心所欲不逾矩”了。
前两天又读到王烁老师的一篇讲报复的文章,说报复,就等于一部分人自费做公益。人性中有报复这个机制,其实是对违反规则者的警告,是对群体利益的保护。然而报复者自身是要做出牺牲的,这种牺牲带来的却是群体秩序的稳定。
明明知道自己要做出牺牲,也顺其自然,欣然接受,这样的生气,大约才是顺应天道的吧。
▼▼▼点击以下标题,观看更多万校长在“爸爸真棒”发表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