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德镇 | 汤远卓的器物说

2013年，汤远卓因为一次偶然来到景德镇，2016年与黄卫一起，以「品牌化」的模式搭建起器物品牌融白，从陶瓷的材料和工艺出发，以求做出适合当下审美和日常生活习惯的物件。

子口系列算得上是融白的成名作，子口碗、平盘、船盘、骨碟……主要细节在于口部的子口沿，黑白二色造型简单，是完整一套满足日常餐食所需的餐具系列，选用工厂化量产的方式，也可以较好地做好品控。「起初，子口系列的碗碟就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日常需求而做，时间长了使用起来越发顺手，于是调整了细节，做成了产品。」除了造型简单，便于堆叠收纳也是子口系列的好用之处。

  子口系列

Q：与景德镇诸多的个人工作室不同，融白是以「品牌」的方式来进行产品制作，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考量，是一开始就这样打算吗？

A：是的。在制作生产上，工作室成立前期讨论的时候，我们就决定根据不同的想法或者器物的具体情况来选择合适的制作方式，将部分产品交给工厂，部分工作室手工完成。手工制作适合量小，更有个性、灵活的器物。工厂代工适合更稳定、量产的器物，比如餐具。其实个人的能力是有限的，高压成型、滚压成型等机器可以做到的工艺，必须要依赖工厂，而且工厂制作的产品品质稳定，比如产品的尺寸、大小等仅有细微的差别，在日后使用时方便收纳，也是其优点。

Q：但你们的产品也有些特殊的地方，比如釉料的配比等，是如何跟工厂沟通磨合，确保品质呢？是否有遇到一些困难？

A：跟工厂的磨合这是一个永恒的话题，痛并快乐着，哈哈。我们刚开始就找了十几二十家工厂，在前期对接需求的时候就被拒绝了，后来终于确定了现在的这家工厂，开始做第一款产品有棱对碗，光是打样就从16年的10月直到第二年的4月才完成，因为我们的釉料对窑烧的温度要求非常严苛，窑内的温差也要尽可能的小，在这期间我们从日本定了窑回来，才解决了烧窑时无法很好掌控温度的问题，再到17年8月第一次开窑成功，花了10个月的时间。

之后，我们不论是推出一款新产品，或是一直在持续生产的产品，都需要跟工厂不停地磨合，虽然起初会相对轻松一些，但其实一直需要调整。再拿子口船盘来说，它是高压注浆的工艺，在这过程中的真空度、压力、泥浆的浓度都关系到最后的成品，但每个工人对产品的理解、手法、做事习惯都会影响到产品最后的品质。陶瓷的制作过程是无法返工的，做错了、不到位的都只能从头开始，如此反复。

  提梁壶

与工厂化量产的子口系列不同，提梁壶是融白的产品中几款需要全手工制作的产品之一，契机是汤远卓在2017年5月的一个器物展，那会儿正是功夫茶火起来的时候，但没有喝茶习惯的汤远卓，功夫茶的家伙们对他来说有些繁琐、有些负担，于是就想用一个稍简单的方式来喝茶，就有了体量稍大一些的茶壶。

在器型上参考了古代的提梁酒壶，对金属物件感兴趣的他，将陶瓷与紫铜做了个结合，就有了这么个提梁茶壶。「对我来说，器物的改变其实会带来许多其他的变化，比如跟初次见面的人，简单地喝一杯茶，或是工作时快速地喝几口，润润嗓，这种轻松的状态比较适合用大体量的茶壶。

人与人的疏远亲近，与器物的使用场景形成的连接，在汤远卓看来是一件非常好玩的事。

Q：在你看来，品牌模式与个人工作室模式有何差别呢？

A：品牌的模式可以更立体、全面地呈现出我们对器物的理解，传递我们的审美吧，当然在这过程中也需要考虑很多，比如平面设计、文案宣传、产品拍摄等等，都需要符合我们自己的理念，才可以更综合、完整地传达出我们的想法。个人觉得，个人工作室会更注重个人的理解和表达，从更私人的角度来理解器物。

Q：在品牌建立的过程中可有遇到什么困难呢？

A：经常碰到。比如以前都不知道品牌是什么，以为只是个logo，包括前面提到的跟工厂的磨合，还有究竟如何传达我们的理念，不懂就学吧，到现在都有了些了解，其实都只是一个方法，更重要的还是要有我们自己的理解。

Q：基于品牌的定位，会不会更积极地尝试销售或推广渠道的探索？

A：会，但更重要的是时机。如果有适合我们的方式或者机会，为什么不呢？但我们不会为了扩宽渠道而去扩宽。眼下我们需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这些远比扩宽渠道重要。如果把融白比喻成一棵树，现在需要的是深入扎根，而不是开枝散叶，根深了，枝叶才能散开。 

Q：从品牌角度长远地看，景德镇是一个最合适的地方吗？

A：会考虑在合适的时候离开景德镇吧，但不是现在。

起初，我们以为，温酒壶的灵感来源，也出于与朋友相处的场景，一问才知道是对宋代时期梅瓶的改良。常见温酒器的温碗体积较大，与酒器分离的空隙，让热量很快就流失了，参考了梅瓶的对影温酒器，温碗和酒器可以较好地贴合在一起，充分利用热水的热量。

  温酒器

无独有偶，融白的子口勺也是对偶然买回的小勺子的改造，在福建漳州的古玩市场寻到的一把勺子，让汤远卓着迷于勺子的线条，研究了好久，圈足裸胎烧制的普通勺子，在使用时与嘴唇接触并不舒服，最终选择了麻烦的支钉烧。子口勺用钨丝做支架，仅上一层薄釉，勺子底部就不会留下太明显的支钉痕迹，线条优美、使用舒适，都实现了。

  福建买到的小勺子

  子口勺

「双手经常接触机会越多的器物，可以改变的空间越少，像这些可以做一些变化的器物也挺好玩的。」

Q：最近有在做什么新品的研发/实验吗？

A：有的，夏天会有绿色和酱色釉料的器物。

Q：为什么会有选择这两个颜色呢？

A：绿色是我本人特别喜欢的一个颜色，酱色曾经就是“失败”的尝试，最近整理的时候看到了，觉得挺好的，就拿出来做产品了。这就像是平时，会做一个新的东西或有一些别的尝试，倒也不会马上投入到产品量化的过程中，还是会在合适的时候出现。

Q：那最近除了研究品牌的产品外，可有突发其想地做一两件器物？

A：最近在尝试做一些灯具。我对光还挺感兴趣的，就挺想用陶瓷来做灯具，这个探索的过程对我来说还是挺重要的。

对了我之前还做了个花瓶，起初是觉得插花，除了常见的植物与花器的关系之外，还可以有更多可能性，比如可以根据植物不同的形态来调整花器的状态。这个花器可以分成两个部分，类似于传统造型的陶罐，是可以旋转的瓶身，下一部分是单独的圈足，插花时可以根据不同的植物来旋转瓶身，调整口部不同的朝向。器物的改变其实可以创造出非常多的可能性。

  花瓶

Q：是否考虑过进行艺术创作呢？

A：有的，只是现在时间不多，没有成体系的成品出现。但还是会把一些好的想法纪录下来，就像写私密文字，是一种个人的情感宣泄。

说到景德镇的生活，汤远卓的语气立马轻快起来：「我特别喜欢景德镇，因为这儿有山，我老是跟朋友们跑到山里去玩。」「以前难以想象的是，我现在还是跟大学时的朋友们一起，而且状态也一样。那时候是从学校到工作室去，现在也是到工作室来做东西。」

Q：这种生活的一致性，是否会影响你器物的灵感来源呢？

A：不会，就我个人而言，其实是来源于自己本身，我喜欢向内寻找。比如之前我一直有阅读障碍，但从去年开始尝试多看书了，这个改变对我来说挺好的，它带给我很多新的东西，阅读多了，思维方式也慢慢地有了改变。另外，同样的事情做了很多遍之后，也会有一些新的感受，比如我经常做饭，一天一顿或者一天两顿，量的积累也会带来改变。这些改变，都是在外在生活没怎么变化的状况下发生的。

适当的外界刺激也是很好的调和剂，有时候去旅行的时候，旅程中这种抽离日常生活的状态，我也会回顾平时的工作，还有去看展的时候，观察别人的作品，都带给我很多反思，例如自己正在做的事情及意义、自己的优缺点等等。

Q：上次我们在工作室看到了好多私藏的中古物件（杯子，桌椅板凳等等），它们有何来历？

A：我从大学时候就时不时地淘一些老物件了，陶瓷的物件里，最喜欢的一个介休的化妆土大白碗，化妆土的材质特别迷人。至于家具，是一把我刚来景德镇时买到的沙发，当时特别便宜，才40块钱，这是我所有家具中最喜欢的一件。

  介休窑大碗

Q：在景德镇可有啥爱逛的地方？

A：景德镇的山里是非常值得去逛逛的，由景德镇出发过瑶里去往安徽的路上一年四季风景都很好，推荐走国道不要上高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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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Tina | 设计 Tian

图片 融白 / Rand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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