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佩尔 | 她的才华需要一尊小金人来证明吗
伊莎贝尔·于佩尔 Isabelle Huppert
——编按——
今年的奥斯卡颁奖典礼在一场古怪的乌龙中收场。现实总是比虚构更出人意料,如今回想西德尼·吕美特的《电视台风云》中银幕内外的闹剧,已丝毫不觉得荒谬。说到底,表演与观看已成为一种共谋,最终谁赢得奥斯卡,其实是一件与才华无关的事情。
无论获奖与否,于佩尔在影迷心中的地位已无法撼动。她诠释的角色往往强势、痛苦、刚烈。没有哪个女演员敢像她这样直视镜头。她与许多伟大的导演都有过合作:哈内克、夏布洛尔、戈达尔……与洪尚秀合作的《克莱尔的相机》也将在今年上映。年过六十,她的戏路越来越宽广,永远出乎我们的意料。今天,小雅君就想谈一谈这位传奇的法国女演员。
在美国拍电影,总有强烈的异乡感
《她》中的米歇尔一角,是于佩尔的第101个银幕形象。也许很多人不知道,这是63岁的于佩尔第一次被提名奥斯卡。她演过妓女、杀手、虐恋者,其中只有很少一部分是说英语的。这并不是因为语言障碍,于佩尔的英语非常流利。关于美国电影这个问题的答案,也许要从于佩尔与阿巴斯的一段对谈中去寻找:
于佩尔:我的英语说得很好,也去过美国许多次,但每次在美国拍电影,总有强烈的异乡感。或许是因为拍美国电影时,各环节都会给人一种凡事力求清晰明了的感觉,本该微妙的地方变得不再细腻,本该暧昧不清的东西也无法给人模棱两可的感觉,总想把什么都解释清楚。与美国演员合作时,我也无法完全融入,虽然我得承认, 43 22678 43 9773 0 0 4625 0 0:00:04 0:00:02 0:00:02 4627些演员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阿巴斯:我很理解您所说的,我在美国同样有种深深的失落感。在日本我也会感到迷失,但那和在美国截然不同。我去日本,本来就抱着迷失自我的目的,失去自我反而让我陶醉。而在美国失去自我,那就肯定不是好事了。我认识的绝大多数美国人都很有个人魅力,这一点我毫不怀疑。但我经常会有种感觉,美国人眼里根本不存在别的国家。
《钢琴教师》海报
美国《综艺》杂志在于佩尔获得提名后发过一篇“于佩尔入门指南”,介绍她的几部代表作品。很多人应该都是从哈内克的《爱》和《钢琴教师》开始知道于佩尔,这两位的交情其实是从于佩尔拒绝出演哈内克那部极受争议的《趣味游戏》开始的。尽管都是极其扭曲的故事,于佩尔却开玩笑说:“比起《趣味游戏》,《钢琴教师》更像一出精美的肥皂剧。”很显然,这是因为《钢琴教师》里毕竟还有爱情。
《钢琴教师》为于佩尔赢得了戛纳最佳女演员。她饰演的音乐教师有着难以启齿的性癖,又卷入与学生的不伦之恋。其中最触目惊心的用刀的一幕,于佩尔的表情让人难忘。艾尔弗雷德·耶利内克的小说原著里形容这种表情就像“马的嘶叫声”,哈内克总共拍了52次。面对明显不讨喜的角色,我们却很难产生反感的情绪,而是有一种奇妙的共情,这一点似乎只有于佩尔才能做到。
《她》导演范霍文与于佩尔
《她》:一个后女性主义的角色
《她》是一个抽象的、游戏般的电影(主角也的确是一家游戏公司的老板)。观众很难揣测人物的行为动机,故事的节奏、速度和每一次转折似乎是为了避免让观众产生共情而设置的。
于佩尔本身是狂热的阅读爱好者。早在拍摄《她》之前,她就认识了原著小说《Oh...》的作者菲利普·迪昂,据说迪昂在写这本书时就是以于佩尔为原型。有些人因为电影中的暴力和反抗而将其归为女性主义电影,于佩尔看到的却是另一面:
“她受到侵犯,不得不面对那种暴力,但她同时也是一个脆弱的男孩的母亲,和一位疯狂老妇人的女儿,还是前妻、情人和老板。她拥有完整的身份。她没有被简单地化约为一个受害者。她是全新的,一个后女性主义的角色。”
《她》
随后,当被问及她是否也视自己为一名后女性主义者的时候,于佩尔回答道:“我不会这样去定义我自己。我认为女性正是先前那些争论的一个产物。每个女人当然应该拥有和男人同等的权利,这根本就不该成为一个论题。”
《将来的事》剧照
《将来的事》:失去一切之后的自由
关于不幸的婚姻和被抛弃的女人,于佩尔以前就曾演过类似题材的《包法利夫人》和《私有财产》,60岁之后又出演了话剧版《美狄亚》,一个比一个狂暴。但《将来之事》却意外的刚烈隐忍,回肠荡气。
导演米娅·汉森把母亲的真实经历拍成了电影:一位哲学教授,被结婚25年的丈夫抛弃,母亲又身陷抑郁症的自杀困扰。家庭事业纷纷陷入低谷之后,她重新审视自己的生活,获得自由。没有一丝将就,更不需要我们的同情。她不需要同情,她已足够完整、独立、自由。
中产家庭、知识分子、中年危机,似乎已成为近年来欧洲电影的某种标准套路,但仔细思量,当代女演员中能把这个角色诠释得凝重而有力,沉郁中又带一丝幽默的,只有于佩尔。正如片名“将来的事”,重要的不是谁此刻站在身旁,而是无论一个人还是两个人,她都始终注视着前方。
《将来的事》
既是演员,同时也是观众
对于什么是表演,什么是演员,熟读列维纳斯(法国哲学家)的于佩尔有着自己独到的看法。她曾提到过,如果喜欢一个演员,就会想了解他的眼睛、睫毛、脖子可以如何呈现。《电影手册》曾就表演这个话题采访过于佩尔,她的回答特别精彩,摘录在此,与大家分享(来自“深焦”,译者Highstonius、Verbe):
于佩尔:说到底当我们是演员时,我们也同样是观众。甚至在成为演员之前,我们就是读者和观众。作为被这个场景感动的读者,我便演出了我的感情。作为演员也是如此:重建我们作为观众时得到的感受。最终,这并不会更难。这就是自由。
电影手册:任凭自己被正在发生的事情感动吗?
于佩尔:是的。任凭自己感动或者快乐。这也许最终就是真实:我尽最大的可能演出得符合我所感受到的东西。事实上,我像一个观者一样表演。我通过和您交谈来发现自己。不是像一个演员那样而是像一名观众。我觉得如果有人想让我改变这一点,这会让我十分困扰。 我像我感受到的那样去表演。我没有任何要遵从的守则也没有要表演的人物。没有。人们有时认为在人物和演员之间会有某种重合。但是比这更多的是:我所作为的演员和观众之间的重合。
让•雷诺阿说过:“永远不能在开始前演出结尾。”我赞赏我身上的、以演员身份参与电影的观者的好处:要避免认为故事有结局的意识。做电影就是要带着一种永久的震撼来将它超越。我知道结局,但是人物并不知道。震撼赋予了纯真、无知,引向了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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