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亮世界诗歌的星光|雅众诗丛·国外卷
秋天从我手里吃它的叶子:我们是朋友。
我们敲开果壳剥出时间,教它奔跑;
时间又赶快回到壳里。
镜子里是星期天,
梦里可以睡觉,
嘴巴讲真话。
我的目光落在我爱人的性上:
我们对望,
我们讲黑暗话,
我们相爱如罂粟和记忆,
我们睡觉如海螺壳里的酒,
如月亮血光里的大海。
我们站在窗前拥抱,人们从街上望我们:
是他们知道的时候了!
是石头决定开花的时候了,
是不安有一颗跳动的心的时候了,
是是时候的时候了。
是时候了。
地球一朵花
一朵福禄花在陡峭的
光的斜坡上
高悬于广阔的
坚实空间
小小的腐烂的晶体;
盐。
地球一朵花
在海湾一只乌鸦
曾拍动翅膀
一种微光,一种颜色
被遗忘当所有人
离开。
一朵花
不为了什么;
一份献祭;
无人领受;
雪水细流,长石,泥土。
甚至比去圣塞巴斯蒂安* ,伊伦,昂代伊,比亚里茨,巴约纳
或者在巴塞罗那的格拉西亚之行中我的胃感到不适更有趣
部分因为你的橙色衬衫令你看起来像一个更好更快乐的圣·塞巴斯蒂安*
部分因为我对你的爱,部分因为你对酸奶的爱
部分因为桦树周围那些荧光橙郁金香
部分因为我们的微笑在人们和雕像前呈现的隐秘
很难相信我跟你在一起时有什么东西能像雕塑一般
平静而庄严而令人不快地确定,当就在它前面
在纽约温暖的4 点钟光景我们彼此间来回
游移像一棵树透过它的眼镜片呼吸
而肖像展上似乎根本没有人脸,只是颜料
你突然想知道为什么世界上有人会制作它们
我看
着你而且我宁愿看你不看这世上任何肖像
除 非偶尔可能看一眼《波兰骑手》* 怎么说它也在弗里克
谢天谢地你还没去过这样我们就可以第一次一起去
事实上你的动作如此优美或多或少照顾到了未来主义*
就像我在家时从不会想到《下楼的裸女》*或者一次
预展中达·芬奇或米开朗琪罗的任何一幅素描以前常令我惊叹不已
所有关于印象派画家的研究对他们有什么好呢
反正太阳沉落时他们从来没找到合适的人站在树旁
或者说到这点马里诺·马里尼*雕刻骑手时并不像雕那匹马一样仔细
似乎他们都被骗走了某种非凡的经验
| 订 婚
你听见自己走在雪地上。
你听见鸟的缺席。
一种寂静如此完整,你听见
自己内心的低语。孤独
清晨复清晨,而夜晚
更孤独。他们说我们生而孤独,
孤独地活孤独地死。但他们错了。
我们因时间、运气或不幸
而抵达孤独。当我敲开
那根冻结在木堆中的圆木,
它发出完美的天籁之音,
纯然地传过整个山谷,
像一只乌鸦不期然的啼叫
在黎明前更黑暗的尽头
将我从人生中途唤醒。
黑白的我,匹配着这淡漠的
冬日的风景。我想到月亮
片刻后就要出来,从这些
黯淡的松树间,寻找白色。
| 拥有你以前
拥有你以前
我热爱自然,就像安静的修道士热爱基督……
现在我热爱自然
就像安静的修道士热爱圣母玛利亚,
我的虔诚一如既往,
但更诚挚更亲密。
当我和你一起穿过田野来到河畔
我看到的河流更美丽;
坐在你身边看云
我看得更清楚……
你不曾把我从自然中带走……
你不曾改变自然对我的意义……
你使自然离我更近了。
因为你的存在,我看见它更美好,但它是同一个自然,
因为你爱我,我同样爱它,但我更爱它,
因为你选择了我,让我拥有你爱你,
我的眼睛对万物凝视得更久。
我不为以前的我而后悔
因为我还是同一个人。
我只遗憾以前不曾爱你。
把你的手放在我手里
让我们保持安静,被生活环绕。
| 永恒的骰子
——给曼努埃尔·冈萨雷斯·普拉达
因了这无羁而奇异的情感,
大师他热情地赞美我。
上帝啊,我为我的生命悲悼,
我后悔拿了你的面包,
但这块可怜的思想的泥土
却不是在你腰间发酵的疥癣,
你可没有逃走的玛利亚!
上帝啊,如果你当过人的话,
你今天就会知道该怎么样当上帝;
但你一向无拘无束
毫不在意你造出来的东西。
而人却得忍受你:上帝是他啊!
今天我巫婆般的眼里烛火燃烧,
仿佛死刑犯的两只眼睛——
上帝啊,你将点亮你全部的蜡烛
而我们将一起玩古老的骰子……
也许,啊赌徒,赌一赌
全宇宙的命运,
死神的两个黑眼窝将显现,
仿佛一对凄惨的泥幺点。
上帝啊,这个无声无响的黑暗夜晚,
你再也不能玩了,地球已变成一个
因胡乱转动老早
磨圆的破骰子,
无法停下,除非在洞里,
在无边的坟墓的洞里。
高处,欧石楠在狂风中飘摇
午夜,月光,明亮闪烁的星星
黑暗和荣耀快乐地交融
大地抬升着到达天堂而天堂在下降
把人的灵魂从它的阴森地牢中释放
挣断枷锁,打破铁栏
一切之下,山坡上的野森林发出
强有力的声音朝向赋予生命的风
河水将它们的堤岸冲决荡平
鲁莽的激流迅疾穿过山谷,奔腾着
越来越宽,越来越深,它们的水域伸展着
身后,留下渺无人烟的荒漠
闪亮,下降,振奋,死去
从午夜到正午永远变幻着
咆哮着像霹雳,又像柔和的音乐轻叹着
阴影重叠阴影,前进着,飞翔着
闪电照亮深邃黑暗的挑衅
来得快去得也快
| 杏 仁
在杏仁里——什么站在杏仁里?
空无。
站在杏仁里的是空无。
它站在那儿站在那儿。
在空无里——什么站在那儿?王。
王站在那儿,王。
他站在那儿站在那儿。
犹太人的卷发,你不会变成苍苍白发。
而你的眼——你的眼盯着什么看?
你的眼盯着杏仁看。
你的眼,盯着空无看。
盯着王看。
所以它盯着看它盯着看。
人类的卷发,你不会变成苍苍白发。
虚空的杏仁,品蓝。
| 时光,像一座奔跑的坟墓
时光,像一座奔跑的坟墓,一路追捕你,
你安然的拥抱是一把毛发的镰刀,
爱换好装,缓缓穿过屋子,
上了裸露的楼梯,灵车里的斑鸠,
被拽向穹顶,
像一把剪刀,偷偷靠近裁缝的岁月,
向羞怯部落中的我
传递比死尸陷阱更赤裸的爱,
剥夺狡诈的口舌,他的卷尺
剥夺寸寸肉骨,
我的主人,传递我的大脑和心脏,
蜡烛样的死尸之心消瘦,
手铲搏动的血,随严密的时光
驱动孩子们成长,仿佛青肿袭上拇指,
从处女膜到龟头,
因着周日,面对阴囊的护套,
童贞和女猎手,男子的眼神昏暗,
我,那时光的夹克或冰外套,
也许无法扎紧
紧身墓穴里的处女O,
我用力跨过死尸的国度,
讨教的主人在墓石上敲打
血之绝望密码,信任处女的黏液,
我在阉人间逗留,裤裆和脸上
留下硝石的污迹。
时光是一种愚蠢的幻觉,时光与傻瓜。
不!不!情人的脑壳,下落的锤子,
我的主人,你落在挺入的荣耀上。
英雄的颅骨,飞机棚里的死尸
你说操纵杆“失效”。
快乐绝非敲打的国度,先生和女士,
癌肿的聚变或夏日的羽毛
飞落到相拥的绿树和狂热的十字架,
城市的沥青和地铁不倦地养育
人类穿过铺路的碎石。
我浇湿你塔楼穹顶里的烛火。
快乐就是尘土的敲打,死尸穿过
盒内的突变,抽发亚当的芽胚,
爱是暮色苍茫的国度及颅骨,
先生,那是你的劫数。
一切均已消亡,塔楼崩塌,
(风灌满房子)倾斜的场景,
大脚趾随阳光垂落,
(夏日,到此为止),皮肤粘连,
所有的动作消亡。
所有人,我疯狂的人,尽是些肮脏的风
染上吹哨者的咳嗽,时光的追捕
终成死亡的灰烬;爱上他的诡计,
快乐死尸的饥饿,如同你接受
这耐吻的世界。
但就连我,在最后的船上
也在索具中看见黎明的悦色
和海豚暗灰的身体
从日本海里浮现。
在注定遭殃的马尼拉的小巷
镶着装饰物的小马车
和老妇人的粉色袖子,
流亡者也快乐地看在眼里。
洛杉矶的石油井架和干渴的花园
和加州黄昏时分的峡谷和水果市场
都叫这不幸消息的通报者感动。
| 祖 父
尼古拉斯·纪廉
这个天使般的女人有双北方眼瞳,
她悉心听从欧洲血脉的律动,
从未发觉在那节奏的深处
黑人坚硬的低音鼓面发出响声隆隆。
在她尖鼻子的轮廓之下,嘴角,
以细致的笔触,勾画出简洁线条,
她颤动且裸露的肌肤光彩闪耀,
仿佛未有乌鸦涉足的白雪般寂寥。
啊,我的姑娘!你瞧这些神秘的血管;
请在你体内流淌的活水中划行,
看着漂流而过的百合、睡莲、荷花、玫瑰;
你将兴奋地看到,在清爽的河岸
是逃走的祖父的温柔黑影,
他在你的金发上留下了永恒的涟漪。
(袁婧 译)
| 10 我们甚至失去了
巴勃罗·聂鲁达
我们甚至失去了这片暮色。
下午没有人看见我们手牵手
当湛蓝的夜降临世界。
从我的窗户我看见
远山上日落的庆典。
有时像一枚硬币
一小片太阳点燃于我双手间。
我忆起你,我心抑郁,
因你所熟知的我的悲伤。
那时,你身在何方?
被哪些人所簇拥?
说了些什么?
为何全部的爱突临我身
当我心正伤悲,觉得你遥不可及?
薄暮时分惯读的那本书掉落地上,
我的披肩像一条受伤的狗在我脚边翻滚。
你总是,总是在下午离去
走向薄暮边跑边抹暗雕像的地方。
(陈黎 张芬龄 译)
那天早晨克拉科夫乌云密布,山峦冒着蒸汽。
慕尼黑在下雨,阿尔卑斯山谷里
天空隐匿,阴沉如石头。
仅仅在雅典一瞥间我看见了太阳,它
把天空,整个天空,
整个空中的庞大舰队
幻化为颤抖的金子。
正如那些宗教作家所说:我突然
变成了一个新人。
我只是这有形世界的一名游客,
一千个影子中的一个
从机场巨型的大厅里飘过——
而我的绿色手提,像一条忠实的狗,在小轮子上
追随着我。
我只是一名心不在焉的游客
但我喜爱阳光。
我有比活了一千年更多的回忆。
一只在抽屉里塞满了账单、诗词、
情书、诉状、抒情歌曲以及用收据
包裹着一些浓密的头发的大橱,
也不及我烦闷的脑子藏着这样
多的秘密。它乃是金字塔、大坟场,
它收容了比万人冢更多的死尸。
——我是一块连月亮也厌恶的墓地,
那儿,爬行着长蚯蚓,像悔恨一样,
老是缠住我最亲爱的死者不放。
我是充满枯蔷薇的旧日女客厅,
杂乱地放着一些过时的流行品,
发愁的粉画,布歇的褪色的油绘,
独自发出拔塞的香水瓶的香味。
在多雪之年的沉重的雪花下面,
当阴郁的冷淡所结的果实—厌倦,
正在扩大成为不朽之果的时光,
还有什么比这跛行的岁月更长?
——活的物质啊,今后,你不过是一块
在多雾的撒哈拉沙漠深处沉睡、
被茫茫的恐怖所包围的花岗石!
不过是个不见知于冷淡的人世、
古老的人面狮,在地图上被遗忘,
野性难驯,只会对夕阳之光歌唱。
| Spleen
J’ai plus de souvenirs que si j’avais mille ans.
Un gros meuble à tiroirs encombré de bilans,
De vers, de billets doux, de procès, de romances,
Avec de lourds cheveux roulés dans des quittances,
Cache moins de secrets que mon triste cerveau.
C’est une pyramide, un immense caveau,
Qui contient plus de morts que la fosse commune.
— Je suis un cimetière abhorré de la lune,
Où comme des remords se traînent de longs vers
Qui s’acharnent toujours sur mes morts les plus chers.
Je suis un vieux boudoir plein de roses fanées,
Où gît tout un fouillis de modes surannées,
Où les pastels plaintifs et les pâles Boucher
Hument le vieux parfum d’un flacon débouché.
Rien n’égale en longueur les boiteuses journées,
Quand sous les lourds flocons des neigeuses années
L’ennui, fruit de la morne incuriosité,
Prend les proportions de l’immortalité.
—Désormais tu n’es plus, ô matière vivante,
Qu’un granit entouré d’une vague épouvante,
Assoupi dans le fond d’un Saharah brumeux,
—Un vieux sphinx ignoré du monde insoucieux,
Oublié sur la carte, et dont l’humeur farouche
Ne chante qu’aux rayons du soleil qui se couch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