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var Aalto：我不继承任何人，我是开创者

1900年，巴黎世博会上，芬兰馆内呈现的建筑风格，引起世界性的关注。加上，西贝柳斯的音乐被欧洲很多管弦乐队演奏，这是芬兰历史上第一次在欧洲找到存在感。之后，在1939年的纽约世博会中，Alvar Aalto设计的芬兰馆受到举世关注，直到现在，Aalto仍是芬兰人引以为傲的大师。

我所生活的城市就是Alvar Aalto的故乡，这里有他的博物馆，有他设计的建筑，有他的度假屋，商店里还有他不同风格的家居用品。我开始好奇，这位伟大的建筑设计大师，是怎样诞生的？

Alvar Aalto did not like to discuss his experiences or reveal how his predecessors had influenced him. If he was asked what they had meant to him, his answer was that they only through "the spirit of the era" had touched him.

——《Alvar Aalto vs the Modern Movement》

这是Aalto本人对自己创作来源的解释。这种态度，我也理解，毕竟对于艺术家的虚荣心来说，谁都想成为开创者。可是我不相信Alvar Aalto的设计是凭空掉下来的，他真的没有生长的土壤？

虽然他本人拒绝谈论前辈对他有影响，但我们还是要看看他与其他设计师的接触。1923年时，他曾是Raija Liisa Heinonen和P.D. Pearson的assistant draftsman，当时他们在设计、建造congress hall；他设计Paimio Sanatorium的灵感，可能是来自于荷兰建筑师Duiker设计的Zonnestraal Sanatorium，因为当时他去荷兰参观过。

我想这些设计样式，在他的记忆库里都有保存，他也许看过一百种，这一百种在他脑子里进行加工，最后展现的只有一种，这一种他当然可以说是自己的创造。这样Alvar Aalto就有足够的理由去拒绝谈论他人对自己风格的烙印。

其次，童年时的成长环境。这一点，Alvar Aalto倒是很乐意承认：“是童年时的家园和少年时的经历，给了我设计的基本理念和方向。”大师的童年，我回不去。可是我能看到现在芬兰孩子的童年，他们大多在芬林里长大，夏天在森林采摘各种莓子、到湖里游泳；秋天到森林里采蘑菇、认识各种植物；冬天滑雪、打地板球。据赫尔辛基日报统计，每个芬兰孩子每天至少有三个小时的户外活动时间。

另外，时代的印记。每个人都摆脱不了时代的特色。1917年独立的芬兰，开始努力寻找自己的民族文化特色，Aalto开始设计芬兰厅时就强调，芬兰要有象征自己独立的广场，并提出“自由之路”的规划。在设计中体现芬兰个性，芬兰个性是什么呢？该是自然、森林、湖泊了吧。

可是对于设计、科学、甚至工业而言，谁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又尤为重要。于科学、工业还好，因为使用的元素具有固定性。而设计，作为美学与工业的桥梁，却很难讲清，毕竟使用的元素虽常见，显现的效果或意义有可能千差万别。这就好比单词跟语言的关系，我们很难找出谁是第一个使用某个单词的人，假设费劲千辛万苦找出来了，同一个单词在彼语境与在此语境的意义也有所不同。

Alvar Aalto既然自诩自己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那他开创了什么呢？建筑的功能在于实用性，这是19世纪人的共识。可是一战之后，人们开始探索民主、个人幸福感、自然等话题，甚至希望把这些元素带到生活、科技和美学中去。Alvar Aalto就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应运而生，他用自己的建筑、室内设计说话：建筑、自然和人可以融为一体。

举例说明，他把自己家乡的TOWN HALL设计成这样。楼梯不仅仅是楼梯，还可以是脚下的草坪，爬楼梯时欣赏的花园。

再看他对这面墙院的镂空设计。人站在自家院子里，可以望见外面的森林和湖水，这是一种把个人、把家园置身于自然之中的理念。以前，我对自然的态度是，自然在那里，我在这里，趁我休假的时候我走近自然去欣赏她。直到来到芬兰，我才深切地体会到自己是生活在自然之中的，我们就像鸟儿在森林有自己的窝、松鼠在森林里有自己的住处一样，只是人类的房子大些罢了。

他在设计中开创性地使用了哪些元素呢？

木制材料上。比如这把椅子（paimio chair），好像设计师轻易地剪开一张纸，向内一折叠，往地上一放，就成了一把椅子。我觉得很有意思，这根本不是在费劲心思设计椅子，而是在玩木头，他在看当木头弯曲、组合、被剪裁时会生成什么，有时也许是一把椅子，有时可能什么也不是。

他不满足于木材作为唯一的材料，开始大胆使用玻璃，最经典的设计当是这款以湖泊形状为开口的花瓶了。也许这条湖就是他家院子外面的湖泊，也许是芬兰某一条湖泊的外形，最重要的是他通过自己的设计，把自然请到家里来。

最后，当属他巧妙地构建各种红砖建筑，且造型变化多样。在他为Syntsalo小镇进行城市规划时，Aalto设想出一个三角形布局，公共场所都设置在三角形的三条边上，而三角形的旁边是大片的树林。

Aalto除了善于运用木头、砖头、石头，同时也善于利用自然光线。进入室内，洁白明亮的中庭就像是一个自然光的容器。此外，屋檐上也布置了玻璃采光装置，给室内空间明亮的光线和氛围。在室内空间中实现如同室外般的光线氛围，对于芬兰建筑来说并非易事。一方面，由于芬兰地理位置偏北极，冬季严寒，开窗开洞需要尽量精简以加强建筑外墙的保温隔热性能，而有限的开口又会导致室内光线不足；另一方面，由于芬兰当地的太阳光线入射角度较低且方向性强，所以穿过窗口到达室内的光线通常只能照射到室内的某个特定范围内，光线照射不到的地方便会在室内形成强烈的阴影。Aalto的建筑，考虑到人对阳光的需求，解决了这一难题。

湖泊、光线、草坪、波浪，如果非要Aalto找出谁对他的影响最大，答案无疑是大自然。

在芬兰生活的久了，我在买家居用品的时候，总有一种买了可以用一辈的感觉，我开始在自己与这些物品之间建立情感联系，我觉得它们会在以后长久的生活中陪伴我。也许这就是芬兰设计赋予人的意义：对工艺品的敬重，对生活美学的坚持，对自然由衷的爱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