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逢清明节，再祭慈父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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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逢清明节，再祭慈父时
——与父亲一起祭祖的那些事
詹佑麟
春暖花开，疫情初散，又到了今年清明。俗话说：每逢佳节倍思亲，我不禁想起了我的父亲——浠水农民作家、诗人、民间文学守望者詹成宗，他已离开我们31个春秋了。
非常时期的清明节，县委县政府倡导文明祭祀，我也想为父亲写点什么，由此我想到了父亲在世时与我们一起祭祖的那些事。
一、自扎花标
每到清明节，母亲早早煎好了鱼、炕好了豆腐，办好了饭菜，备好了祭祀供品，还用面粉熬好了浆糊；父亲则忙着制作祭祖用的花标。他先到街上去买些纸张回来，再自己砍下门前的竹子，劈好篾，接着裁好纸，搓好皮纸捻子，然后开始自己扎花标。我们回来后也会学着帮忙扎。一边扎花，一边听父亲介绍清明送花（标）的寓意（对祖先的思念和怀念）。乡亲们看我们在扎花标，说，“果麻烦，做么事，街上到处有卖的，何苦要自己动手扎呢？”父亲不以为然，认为自己动手扎的东西比买的东西更有意义，更能表达对祖先的敬意与思念。我们加入其中，既能感受到制作的乐趣，又能体验到文化的传承，还能懂得对祖先的感恩！
和父亲一起祭祖的时光真好！然而好景不长，1989年5月31日，突如其来的病魔夺走了我年仅54岁的父亲的生命！他再也不能陪我们一起去祭祖了！
我们全家悲痛万分。当时我们兄妹还未全部成家立业，父亲却离我们而去！从未扎过灵屋的我，决定亲自动手为一辈子帮别人扎灵屋的父亲，扎一个属于他自己的灵屋。从步行8里路到街上购纸张、劈篾、扎皮纸捻子，到扎架子、糊表面、贴外观，我忍着悲痛，凭借自己的想象，摆弄了大半个下午，终于扎成了一个三层小洋楼的灵屋，总算圆了父亲生前的心愿。父亲生前跟我一起走在县城的大街上，每次看到高楼大厦，总是跟我说“这么多的高楼大厦，怎么我们家没有一个人住？！”如今，我有幸在县城有了自己的单幢房子，父亲却早已到了另一个世界！“子欲养而亲不待”，这是何等的悲恸！
二、追思祖先
记得小时候，父亲总是领着我们兄妹四人，到祖坟山上，先清理好坟前杂草，添好新土，打扫墓地，再摆上祭品，然后带头毕恭毕敬地祭拜祖先，并向我们追忆了各位祖先：
这是你们的曾祖父，他曾参加省试获优等庠生，授湖南省汉寿县主簿，任武汉大律师。据说，考试揭榜那天，你们的曾祖父还在田里干活咧！那天上午，远处走来一队人马，当时，旌旗招展，彩带飘飘，锣声阵阵，鼓声震天，喜气洋洋。村里跟他一起赶考回来的还有个同姓兄弟，他们家早早准备了鞭炮，以为是他家报喜的来了，张灯结彩，举家团聚，正准备迎接。谁知报喜的人，刚走到村口，就转过身朝我家方向来了，原来是你曾祖父考中了咧！村里的人还满以为是另一个人中了！父亲满脸笑容。
这是你们的爷爷，他幼年习诗书，知礼仪，考入了湖北省工艺学堂，后以教书、民间扎剪手艺为生，日本侵华时，他不幸被日本人拉夫抓去当兵，他执意不从，不吃不喝，日本人不知给你们的爷爷吃了什么东西，中毒了，被染上了肺病，后吐血而亡，年仅39岁，那时我才9岁！父亲噙着泪水，伤心不已！
这是你们的奶奶，她是湖南省新田会同等3县知县的千金小姐，她的哥哥曾是浠水县财政科员，后当教员，是书法名人，原浠水县政府内“为人民服务”五个大字就是他写的。你们的奶奶聪慧贤淑，知书达礼，善刺绣绘画，你们的爷爷因病早逝时，正值战乱，日本飞机轰炸浠水，烧毁了我家全部房屋和家产，你们的奶奶带着我和你们的姑姑，颠沛流离，数次搬家，到处逃乱，解放后她靠给人做手工，提烟篮卖烟为生，将我和姑姑抚养成人，后因积劳成疾，瘫痪在床多年，受尽了磨难。父亲喉咙哽咽，良久无语。
……
三、除夕夜祭
父亲无论多忙，外出多远，身体如何，天气多糟，每逢春节、清明等农历节日，他都要赶回来亲自去祭祖。
记得有一年大年三十傍晚，我和父亲在北门望城供销社门前还在摆摊卖春联，街上店铺大都关门了，家家户户都开始放爆竹、贴对联、吃年饭了，天色已黑，我们忙得连午饭都没来得及吃，啃了几口冷馒头，开始往回赶。走到半路上，有几个乡亲还请父亲帮忙代写对联。这样我们回家就更晚了，等我和父亲回到家里，堂屋里的桌子上、椅子上、条台上早已摆满了各家的红纸，甚至绿纸。于是，我裁纸，牵对联，父亲写，直到把全村的对联全部写完，我和父亲才开始吃晚饭。吃完后，又开始忙着创作、书写我家的春联，写完时夜已经很深了。父亲这才记起一件重要事情，于是赶忙打着手电筒带着我到约一里路远的祖坟山上去祭祖。母亲劝他说，“他们几个伢下午已经去祭过了，这么晚不去算了吧？！”“那怎么行！”父亲应道，“我们都还没去！一年一度，总得要到祖人那里去看看，再忙也不能忘记祖先啊！忘记祖先，就意味着忘本！”等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从山上祭祖回来，已是万家灯火，火红一片，全村的门上全都映着红红的春联，看着这些由父亲和我亲手完成的“作品”，我们心里美滋滋的，早已忘记了一整天的疲惫！这时，我和父亲才开始贴我家的春联，忙完了已经是大半夜，我们就接着守岁到天明，和父亲坐在一起聊聊过去一年的得失与不易；展望来年的风调雨顺和万事如意。几乎年年如此，岁岁未变。父亲说，三十夜守岁一晚，全年就会健健康康，四季就会平平安安！1989年后的除夕，父亲再也不能陪我守岁了！31年了！父亲，不知如今您在天堂一切可好？您劳碌一生，为养育子女；奔波一世，为民间文学，是该好好歇息了！愿你永无病痛，永无忧愁！
跟着父亲一起祭祖，听着父亲讲述祖先的那些事，我们在潜移默化中受到了文化的熏陶；也感悟到饮水思源，追思怀远，感恩先辈的重要。七年前我的母亲也离开了人世，有人说：父母在，家就在；父母去，家就成了归途。即便如此，逢年过节，清明等，无论多忙，我还是养成了要赶回老家去祭祖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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