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粹覆灭70年之后，再次逃离欧罗巴
文| 翘楚
编| valen
克里斯蒂安•佩措尔德可以说是柏林的正宫了，不管是Marlene Dietrich广场大剧院（顺便说一下这个影院设计相当震撼，与蓝天使本人气质相符）的超高上座率，还是在映后新闻发布会内蜂拥到场的德国本地媒体数量，都为这位备受瞩目的德国导演致以最诚挚的热情。
导演携主演葆拉·贝尔（Paula Beer）、弗兰茨·罗戈夫斯基（Franz Rogowski）以及编剧等人莅临，且在新闻发布会上相当幽默，甚至可以说是把控气氛的高手（除了给深焦记者签名时稍显冷淡……）。
第68届柏林电影节现场
佩措尔德（Christian Petzold）1960年生于德国希尔登，先后在柏林自由大学（Freie Universität Berlin）、柏林电影与电视学院（DFFB）进修，在学习导演专业的时期曾给捷克导演哈伦•法罗基担任副导演。佩措尔德的导演生涯从拍摄电视剧肇始，2000年转向大银幕，拍摄电影处女作《心的居所》（Die innere Sicherheit），凭借此片获得德国电影金奖。
对于佩措尔德来说，携新片去到柏林就像是进家门一般得心应手——他总过获得四届柏林提名（分别是《耶拉》《柏林幽魂》《芭芭拉》《过境》）。近两年在欧洲地区《不死鸟》亮相多伦多电影节后，在北美地区也收获了不错的票房成绩，甚至被著名碟商标准电影相中，进入了CC电影的大家族。
Jaimey Fisher有一本关佩措尔德英文专著，其中提到她认为《沃尔夫斯堡》（Wolfsburg，2003）、《芭芭拉》与《不死鸟》在佩氏电影中可以被划分为关于神秘女人的情节剧（melodrama）；而葆拉·贝尔在《过境》中饰演的Marie也是一位神秘的女人，在多次出场中她都会轻敲Georg的肩膀，没有多余的深入塑形，而神秘女人也成为了佩措尔德提取情节的来源之一。
第68届柏林电影节现场
错置的时空与流亡者的挽歌： 41 35817 41 14986 0 0 2546 0 0:00:14 0:00:05 0:00:09 2720《过境》
电影《过境》剧照
参与角逐2018年本届柏林国际电影节的《过境》，根据德国女作家安娜•西格斯同名小说改编，佩措尔德对这部小说颇爱有加，其本身也具备的相当的改编难度。原著以二战为时代背景，而佩措尔德将它放置在现代德国：德军即将进驻巴黎，Georg必须赶在最后一秒前离开并前往巴黎的。在这场生死逃亡之中他得到了一个新的身份，包含一张能够帮助他流亡至墨西哥的visa。
挣扎在求生之路上Georg在过境小镇时，面临多重身份交织，Georg的身份凝结成多个疑团，甚至像是与《不死鸟》中的双重身份构成镜像；Georg陷入与Maire的羁绊，同样能在《芭芭拉》中找到她最后为了感情做出的最终抉择；Georg失去根基的异乡感、饥饿病痛等等，则是来自佩措尔德自身关于战争反思的内核。
电影《过境》剧照
该片的故事，无疑是佩措尔德表达关于难民逃亡态度最好的表现形式，异国人们住在狭小的房间内，在压抑的过道走廊、小吃店、酒吧内彼此取暖，就像从镜像中看到自己。有趣的是，电影中采用了大量的旁白，在之前的佩氏电影中实属罕见。导演谈到，他本不倾向这种叙事方式——第三人称叙述的旁白，但由此制造了一种与观众的间离感，给予流亡者们私密空间（与时空错置结合在一起甚至营造出了幻觉的混淆感），同时也为观众提供一个崭新的角度。
虽切换了电影时空，似乎也可以将《过境》理解成为后二战时期的思考。佩措尔德擅长回顾历史伤痕、民族自省作为外壳，一个个人物形象逐渐从中脱胎成形。从前作中的芭芭拉和奈莉（《不死鸟》），延伸到《过境》中
的Georg及Marie（葆拉·贝尔饰演）皆或多或少受困于时局中，他们无法以自由意志高居，随性地在生活中变动轨迹；但佩措尔德寥寥几笔便展现出他们对周遭环境的洞悉。
电影《过境》剧照
个人而言，更倾向于《芭芭拉》与《不死鸟》。似乎难以在本片中的男女主角身上挖掘到太多的同情；同样我认为加入第三人称的voice-over是危险的一步棋，同样既能成为特色也可视为软肋的还有旁白声与画内人物对话的交叉，旁白于我们而言是“盲听”，与画内的对白先后交替出现，也不失为瞩目的视听形式。
罹患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歌女：《不死鸟》
电影《不死鸟》海报
二战结束后，奈莉从大屠杀中死里逃生，她面部完全毁容，在一次手术过后获得新面目，为保护自己她也拥有了新身份，更名为艾斯特。丈夫约翰始终萦绕在她脑海之中，仿佛支撑着她从毁容、濒死中涅槃。当她试图在废墟中的镜子碎片依稀辨识出自己时，约翰却在身型模糊地站立在阴谋与背叛当中。
约翰竟然完全不记得经历过手术的奈莉，即使声线、音色、身型、笔迹均别无二致，他立刻为眼前这位艾斯特“提供”了一份新工作，让艾斯特顶替奈莉，去寻回奈莉生前的遗产。重生的奈莉对应到彼时预备迁移到巴勒斯坦的犹太人，人物在电影中同样在踯躅犹豫着，处理着身份重新确认的问题。
电影《不死鸟》剧照
于奈莉而言，她也许更愿意相信约翰是处于迷茫、没有抉择余地才选择了背叛，甚至为了自己的遗产不择手段。奈莉围困在过往的时空中，而约翰以更加现世的方式生存，两人似乎一对符号，代表着面对时代剧变中大多数人的应激反应。尼娜•霍斯饰演的奈莉与艾斯特就像是一对二重身，存活在约翰的想象之中。
佩措尔德在撰写《不死鸟》剧本之时借鉴了《迷魂记》的故事外壳（佩措尔德的老师哈伦•法罗基也是该片编剧之一），而奈莉于我而言想起的其实是《控方证人》中玛琳•黛德丽扮演的克莉丝汀；后者像是在惊人反转的末尾中安置了一个奇点，膨胀出了惊人的叙事力量。
电影《不死鸟》剧照
而佩措尔德并没有把揭开叙事谜题作为呈现重点，而是将观众放置在了女主角的视角之上，我们陪同奈莉在约翰面前演完这场独幕戏。自始自终，她与我们都了解丈夫的自私背叛与抱头鼠窜的过程；奈莉由此占据了召唤观众同理心的堑壕之中，佩措尔德也回到了擅长描摹女性形象的舒适区内。
相比《芭芭拉》中对配乐的克制使用，《不死鸟》则在爵士中浸润着。对于观众而言，片中对奈莉身份的指涉、对俱乐部的描绘，让奈莉的演唱始终处于期待视阈中。最终一首《Speak Low》更是担任了操控叙事情绪的维度，奈莉在演唱此曲的几分钟之内便重历了新旧身份的转移。
唱腔被明显得分为了两个部分，约翰逐渐识别到熟悉的音色，且捕捉到眼前艾斯特手臂上的犹太人编码；而她甚至像是获得了第三个身份——一个新的奈莉，未能被死亡、毁容、背叛打击，最终从灰烬中重生的奈莉，她那不需要音乐伴奏、也未褪色渐微的歌声。
电影《不死鸟》剧照
打破那堵墙：《芭芭拉》
电影《芭芭拉》海报
结合《耶拉》和《不死鸟》来看，甚至有理由怀疑佩措尔德是位厌男症导演，前者中耶拉的（尼娜•霍斯饰）丈夫便有情绪管理障碍并且经商遇阻。《芭芭拉》为佩措尔德赢得了当年柏林电影节银熊奖最佳导演。该片构建出了九十年代前柏林墙倒塌的前夕，再次以德意志民族的历史为外壳描绘群像——这与《不死鸟》有着显著的区别。
东德与西德之间高筑的隔阂在影片中通过人与人间的无形距离展现，芭芭拉的冷淡态度俨然是一种不屑，人们揣测着她被“下放”至省城的种种原因。佩措尔德从他人的目光中勾勒出了芭芭拉，她冷漠、敏感，好似一座与旁人保持距离的孤岛。
电影《芭芭拉》剧照
然而身为医生她也保持着殷切关怀。而芭芭拉在省城医院里遇到的医生安德烈（罗纳尔德·策尔费尔德饰）渴望破除她身上这种“难以僭越”的骄傲：两人在有些压抑的医院空间中讨论着伦勃朗的那副关于解剖的画作，这个场景内的对话十分精湛。
画中人物的眼神充满力量，足以构成一个银幕内的第三重空间，画作与银幕内的人物显现出对话的关系；对于观众而言这第三个画框中是什么似乎并不重要，而是它将芭芭拉与安德烈联系了起来，对两位主角产生了认同感，从而打破芭芭拉看似冷漠的外壳。
饰演芭芭拉的尼娜•霍斯堪称亮点，她与佩措尔德总是能够发生奇妙的反应，尼娜也成为佩措尔德标志之一。她能够驾驭住佩氏电影中的角色，从情感层面召唤观众，难怪佩措尔德为这位缪斯量身定做了不少角色。
电影《芭芭拉》剧照
END
目前看起来，《过境》似乎具备了小金熊该有的样子，究竟佩措尔德能不能赢得主竞赛的胜利，敬请期待柏林颁奖典礼，深焦将继续为读者们奉上前方第一线的报道。
柏林电影节现场，导演克里斯蒂安·佩措尔德签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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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焦柏林电影节系列报道：
DAY 0
DAY 1
DAY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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