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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张艺谋到徐克,他与高段位导演过招

深焦DeepFocus 深焦DeepFocus 2019-04-18


策划、采访 | 柳莺

整理、编辑 | 冬生


写在前面:


12项金马提名后,张艺谋导演的新作《影》最终斩获了最佳导演、最佳美术设计、最佳造型设计、最佳视觉效果四项大奖。而在这项华语电影的盛会之前,张艺谋在威尼斯国际电影节获得了属于自己的“荣誉电影制作人奖”,影片亦在国内市场收获将近6.3亿的票房。


《影》的成功背后,是主创团队的心力付出,同时更是出品方乐创文娱董事长兼CEO张昭精心推动的结果。作为张艺谋的长期合作者和中国电影娱乐产业的拓荒者,张昭站在文娱产业发展的全局高度,以文化价值为导向,为《影》和公司开发的其他项目提供方向性指引。


今年金马奖期间,深焦DeepFocus记者有幸在台北见到了《影》制片人张昭,并对其进行专访。前一天刚刚抵达的张昭舟车劳顿但并不见疲态,谈起自己倾注良多的影片,依旧眉飞色舞。而我们的访谈,也自然从《影》在12项金马提名开始……


Q&A


深焦:今年金马奖,张艺谋导演新作《影》获得12项提名,成为今年金马奖的热门影片。从今年9月在在威尼斯举行全球首映,在海外走了一圈后,回到国内上映,再到年末的金马奖,影片在不同的维度得到了来自包括海外观众、国内市场,专业的影评人三个维度的多重肯定。您认为其中的原因是什么?从金马奖本身来说,为什么评委会青睐这部影片?


张昭:我这是第三次来金马奖,2012年的时候带着《消失的子弹》,2014年则是《归来》,当年巩俐也凭借此片获得了最佳女主的提名。到今年,则是《影》的全面开花。对于张艺谋来说,《影》也可以算是他创作生涯中一个比较重要的里程碑。

 

《影》海报


昨天和张艺谋导演出席提名酒会的时候看到李安导演,想到过去三十年华语影片的发展,其实也挺感慨的。每一年都有那么多好的华语影片出来,不少都出自青年导演之手,实在是很令人惊喜,也由衷地觉得华语电影的多元性在增强。在这个序列里来解释《影》在海内外的受欢迎,其实我认为还是一个综合能力的呈现。电影是一门太综合的艺术形式,从这个角度来说,要保证一部好的作品,必须在方方面面都要提升实力,而大陆市场也为这样的提升提供了一个良好的基础。在大陆拍片,我们能够相对容易地找比较充分的预算,各个部分的人才储备很足够。

 

所以,对于你这个问题,我的答案是,《影》这部影片,在综合的层面尽其所能做到了最好,除了故事和演员本身,包括陈敏正老师的服装,马光老师的美术,都是很值得单独拿出来分析的。这部影片的体量,也给了创作团队足够的空间,去共同携手实现这个目标。另外,从国内市场来看,观众接得住我们的影片,同时团队的营销能力也成长了,能够和受众形成一个多元的互动。

 

《影》剧照


深焦:您提到电影是门综合的艺术,这点在《影》里体现得特别明显,它所获的12项提名,其中就包括动作指导、美术、音乐等等技术类奖项。《影》呈现在大家面前的是一部非常完整的作品。我很好奇在幕后的这些团队组建的具体细节。


张昭:客观地来说,《影》在这些层面的确是高于市场平均水平。当然我觉得关于团队组建的细节问题,导演会给出比我更好的回答。

 

我从制片人的角度来讲,更多的是关注影片的基底,即如何让它去实现创作团队所设想的那种可能性。我经常说,“就像培养一个优秀孩子,你作为父亲的职责,是把一个项目的定调给定好,调理给弄顺。具体培养,是导演的职责,他承担起母亲的责任。”

 

《影》剧照


我其实每年担任制片人的项目很少,大部分我是作为出品人。出品人关注的是怎么把影片呈现给“市场”,制片人是关注怎么把作品呈现给“观众”。我和每一个导演、每一个项目合作,都会设定不同的目标。比如我和张艺谋做《归来》,有个目标就很清楚:感动白发人。这部电影的主题是关于怎么看待历史,怎么看待自己的人生经历,怎么和过往达成和解。


从小说本身来说,严歌苓老师的作品《陆犯焉识》是聚焦“文革”题材。但从电影角度来讲,它关注更多的是具有纵深感的表演。和张艺谋确定合作关系之后,我们会讨论,中国电影市场现在最缺的是什么,我们的一个共识是,缺最好的表演。于是我们就锁定这个目标,把繁枝细节都去掉,让更多的细节都集中在男女主角身上,再根据他们的角色去找中国最好的演员。这也是为什么选择拍摄小说最后一段的原因,因为那一段里,男女主角都是四、五十岁的人,在这个年龄段中,我们可以找最好、最有经验的中国演员。如果我们把小说从头拍到尾,可能比较难找出彩的演员。由此可见,目标决定我们工作的方式。

 

《长城》海报


《长城》的时候,我们追求的是不让中国文化元素变成标签,而是要融入叙事。而讲故事的方式,又你不能让大家,尤其是海外观众看不懂,大量中国电影其实都有这个问题,那么和好莱坞彻底合作一次,也许能够帮我们厘清这件事。

 

到了《影》中,这部片子定的目标是能够让水墨、阴阳等代表中国文化的元素进一步在方方面面和故事、表演融为一体。大目标定好了之后,我们同意以一种比较传统的方法来实现它,这也是为什么我一直说,《影》的方式是至简的,我们去掉了很多细枝末节。空间打开以后,我们做的是让这个目标竖起来,而不是横亘着,把我们的视界塞得满满的。所以就有了服装、音乐、声效朝minimalism而不是maximalism的方向发展。

 

《影》剧照


从演员来讲,《影》的演员要能撼动到市场,但最重要的是表演要够内敛,这是我和导演商量后定下的大的原则。这就是制片人的作用,梳理清楚项目的肌理,然后帮导演去把资源搞好,支持他做。就好像在一个家庭里,用什么样的方式去生养一个孩子,这些基础的东西确定了之后,把医疗条件、育儿条件搞好。我认为专业制片人最合适的工作方式,不是天天和导演坐在一块,每一个镜头每一句台词都聊到,这不是你的事儿,我做的事情更多的是全局性的,方法论得清楚,我知道怎么配合他,剩下的落地,由制片团队来操作,我一点都不用操心。


深焦:回过头去看,您觉得《影》在国内市场上的表现达到之前预期了吗?

 

张昭:我觉得它的市场表现比较恰如其分。上映前我自己估计票房,保守一点七、八千万美元,不错的话就将近1亿美元,现在实际取得的票房,是落在这个区间内的。本来我还蛮担心的,主要不是对这部片子本身,而是行业和观众。正好在前段时间电影行业出现很多问题,大家对电影乃至整个娱乐行业存在一种疑问,这种心态在多大程度上会影响到《影》的市场表现,我不太能做准确的判断。好在,起初定下的目标基本上是达到了。


《影》剧照

 

不过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之前我也一直说《影》是在从组建团队、市场营销方面的一个全方位创新,所以归根到底,它在做一个“引领”的工作,我们这个团队是走在前面的。这种情况下,如果是大家觉得片子接受起来特别easy的话,其实也不太符合现实情况。

 

深焦:您和张艺谋导演合作了“两部半”影片,在你们合作的这么一段时间内,中国电影市场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您认为和一个固定的导演,又是已经身居电影领域高位的导演合作,需要寻求的“变化”在哪里,需要坚持的“不变”又在哪里?

 

张昭:张艺谋不是我合作的“身居高位”的唯一一位导演,我和包括徐克在内的重要导演都有合作,比如我和他接下来要做《神雕侠侣》三部曲,这也是我的公司乐创文娱很重要的一个IP品牌。说到这个系列,我们关注的点会落在一个经典的题材,怎么通过跨越时间的三部曲的形式,来唤起整个社会、民族,以及不同年代的人的情怀感上。


当然,每一次合作都是新鲜的体验,导演和导演间的工作方式千差万别,他们在不同阶段想做的事也是不一样的。对于我来讲,他们做什么事都可以,但我有自己做事的目标。和张艺谋导演合作多年,还一直在坚持着,是我觉得这个阶段,他依然有一种内在的力量,而我认为市场也依然需要像他这样有能力的人去带领整个行业。 

《红高粱》海报


张艺谋的电影之路走了三十年了,我们从《红高粱》中就能看到他喷薄而出的才华。经过这么多年的涤荡,他内在的复杂性还是存在的。刚刚我提到的“由复杂变为极简”,也是我们两个近期讨论得最频繁的话题之一。恢弘的场面,史诗般的故事,不管怎么样都需要压缩在120分钟这样一个空间。有时候甚至越压,作品内在的力量会反弹得越甚。我们合作这么多年,差不多就都是这个路子。

 

深焦:制片人的主要职责就是把一个导演、一部影片的内在力量激发出来。

 

张昭:没错。我和张艺谋都是有商有量的。不是说他拍的东西就是我一定想做的,某个项目不合适,我们可能就不合作,或者直接商量下一个可能性。把合作的基础和原点确认清楚,后面的路才好走。最怕上来话不说清楚,走着走着目标不纯粹或者不一致。我们俩合作的好也是这个原因,沟通得很清楚。我做的事,他做的事,都摆在台面上,大家都是为了同样一个目标。由此,我也知道怎么向观众去呈现他拍片这个初衷。如果是纯粹完成任务型的合作,出来的东西一定不会好。

 

《影》剧照


深焦:您和艺谋导演的这种行业合作方式,对于行业里面其他导演和制片人去建构两者之间的关系还,很有借鉴意义。

 

张昭:还真的是这样。因为太多导演想和我合作了,但艺谋和我是比较科学、比较专业的一种合作方式。我们做的事,至少在中国市场这个我们能控制的范围内,基本上不会出大问题——不管是《影》市场成绩和口碑,还是《长城》在中国的票房,我们都比较清楚,也比较会实事求是,不会瞎想,这其实也是一个比较理性的过程。

 

深焦:您说的“理性”是一种非常理想化的合作状态。我好奇的是,毕竟张艺谋导演是一个创作者,在这个身份下,他的想法有时可能会更加天马行空一点,无论是对市场远景的把握,还是对创作表达的冲动。您作为他的合作伙伴,会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尽量把他往回拉?

 

《影》剧照


张昭:创作就是这样,走两步退一步,退半步再进一步,来来回回的一个过程。尤其在用户的诉求上,项目从头到尾,和观众之间应该有一个这样的距离?你走太远了,观众跟不上你。你不往前走,观众就觉得你没有冲击力,这里我指的是核心观众。


所以在创作《影》的时候,我们一直在讨论像境州这样的人物,到底他往前走多少,才是合适的。观众的理解是一步步来的,于是在电影最后,境州从外面走到大殿,究竟要怎么拍,用几个镜头拍,我们都经过了很详细的讨论。这太关键了,为了这一个镜头剪了很多遍。

 

电影就是这样,观众已经进到这个人物里之后,一个人物每走一步,以及他对整个事件的反应,都必须尊从一个分寸感。包括原来片子的开头结尾都没有孙俪这个角色的窥视,后来我们决定把她的视角带入给观众,于是有了现在的这个版本。

《影》剧照


深焦:您平时是否会去关注市场上的艺术片?您觉得现在年轻一代的导演跟以前有什么不同,他们身上让您最印象深刻的特质又是什么?

  

张昭:我非常关注新导演的创作。中国电影产业近二十年的发展,其实是新一批创作者出来的必要条件。很多年轻的导演他们是首先在市场当中成长的,这一点非常好。

 

创作这个事,导演面对市场的时候,面对的其实是一个很残酷的东西,这个时候创作者是脆弱的,那么如果一个团队或者导演本人能够想办法在市场上立住脚,那就是成功的一半了。对于影片来说,是否成功,无非是三个评价标准,第一,同行认不认你;第二,意识形态认不认你;第三,市场认不认你,这三个中你得站住一个。当时张艺谋他们开始拍片的时候,正好碰到了中国的改革开放,他在意识形态、文化上站住脚然后在转到商业。但我觉得在人文观念的坚持上,是相对容易。这三个中最难的是市场,所以新一代的导演他们真的都很强。

 张昭与《影》


深焦:在当前的市场环境和行业环境下,内容产品需要新的趋动力,《影》的启示在于,为内容注入文化价值,向全球观众讲好中国故事。就您的观察来看,目前中国电影创作者的生态是怎么样的,如果说中国的文化和价值观不断输出的话,在电影行业具体又是怎么被表现的?

 

张昭:作为电影工作者,同时又是一个互联网公司的创始人,我一直会告诫同事也告诫自己,千万不要忘了我们的用户。我们的观众,现在处于巨大的信息流社会中,每天流过我们的信息会对个体的思维产生各种各样的改变。

 

我觉得目前对于中国的创作者来说,有两个方向能提供取之不竭的创作源泉,一个是我们的传统经典,一个是社会现实。当然,电影最后还是由观众来评价,所以每一个创作者,每一个电影行业的从业者都必须非常明白这一点。



- F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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