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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评大赛冠军揭晓,马上奔赴戛纳!

深焦DeepFocus 深焦DeepFocus 2019-12-08


影评大赛决赛评委



舒琪

舒琪,曾任佳艺电视台、TVB及嘉禾公司编剧及副导演,迄今共导演8部电影,包括《虎度门》、《海滨薄梦》(短片)和《没有太阳的日子》、《董培新与我》(记录片)。他刚完成的电影是《翠丝》(2018,监制及编剧)。他曾成立「创造社」发行艺术及独立电影超过200部,及开设电影专门书店「壹角度」。著作有《六十年代粤语电影回顾》(编辑)、《许鞍华「越南三部曲」剧本集》(编著)及《中国美少年》(小说)。2011年创立「香港粤语片研究会」。2005-2016年任香港演艺学院电影电视学院院长。




黄骥

黄骥一直在刻画中国女性的孱弱、无知与美丽。她编导的第一部短片《橘子皮的温度》(2010)参加了柏林国际电影节后,第一部长片《鸡蛋和石头》(2012)获得了鹿特丹国际电影节金老虎奖、安德烈·塔可夫斯基国际电影节最佳影片;第二部《笨鸟》(2017)获得了柏林电影节新生代单元评委会奖、西宁FIRST青年电影展最佳艺术探索奖、台北金马奖最佳剪辑提名。




杨时旸

杨时旸 ,影评人,专栏作家,《中国新闻周刊》编委。最新出版影评集《孤独的影猎人》,长篇小说《杨天乐买房记》。


决赛点评


这八篇文章有着共同的问题,就是故作高深,故意将本应该直白表达的观点“学术化”,引述了太多大而无当的概念。术语也好,引文也罢,都不是问题,但其目的是为了保证自己观点的准确和清晰,而不是相反。我希望看到真实,真诚,清晰,明确的观点和观念表达,而不是用云山雾罩的词汇遮掩苍白。饰物过多是这些文章的通病。所以,我个人觉得三等奖可以空缺,没有必要在有着类似问题的文章中非要选出几篇凑数。(即便是这次的获奖文章,也存在同样的问题),三等奖空缺这样的决定也是希望鼓励写作者敢于直截了当地表达自己,直接和准确有时候比掉书袋更难,也更需要勇气。(杨时旸)


影评大赛结果


获奖影评:《流浪地球》,一部背叛科幻的“科幻电影” 


个人简介:木头人,现居北京,说得最溜的“外语”是粤语。大龄幼稚青年,悲观主义的乐观者,喜欢从负能量电影中汲取生存的动力,把电影当作拥抱更高存在的精神媒介。总体是个博爱型,但对日本电影和科幻片有着谜之好感。认真看片的年头将将三年,所学专业与从事职业也与电影毫无瓜葛,因此每天都惊叹于自己对电影和世界的一无所知。比起写影评,说不定在拍照方面还更有自信。

一等奖:木头人


二等奖:予言

获奖影评:反科幻之外的中国救赎


个人简介:求学江浙,后负南下,流转文学与历史,影像边缘者,工作迷茫者,码字拖延者


获奖影评:作为创世神话的《流浪地球》:领导权转换、越界想象与父权重建


个人简介:你球业力太深,我计划去宇宙漂流,这件事就快要实现了;以上都是空想,其实是一只坐在捕蝇瓶底读维特根斯坦的苍蝇;还是不够准确,其实是日常循环于药丸和乙烷间的在读电影学博士。


二等奖:刘二千

三等奖:从缺



获奖影评


《流浪地球》,⼀部背叛科幻的“科幻电影”

木头人


评委点评:人类起初是没有语言的,只有声音。疑问时发“á?”惊吓时发:“à”,开心时发:“ā—”后来有了语言,也有了文字,于是表述变得越来越复杂。我以为,评论首先应该是论者的声音,而非字与字连接起来后的难懂。


木头人在此次影评中,文字相对简洁、没有堆砌各种术语及引用,读起来言之有物,言之有理,言之有情。(黄骥)


据说,中国电影的“科幻元年”到了。

 


首先必须承认,《流浪地球》在特效的展现上是可喜的,但不可否认与好莱坞工业水准的差距依然明显。这差距不仅体现在特效场景中强烈的CG感,更在于对经典科幻电影的明显套用,如逃出太空站一段的镜头设计和剪辑和《地心引力》有着极高的相似度,莫斯AI的设定是对《2001太空漫游》的粗劣挪用,配乐更是对《星际穿越》等诸多汉斯·季默作品近乎抄袭的“模仿”。如果说在中国科幻电影几乎一片空白的情况下,这些套用和模仿都情有可原,可以期待随着时间推移而缩小差距的话,《流浪地球》或者说现阶段中国科幻电影最致命之处,在于科学精神的严重缺乏。

 

与原著完全背离的价值观取向之下,是对科幻精神的背叛


《流浪地球》的电影和原著小说大相径庭,这不仅仅因为原著小说缺乏一条清晰的故事线,其太空史诗般的架构在影像呈现上也有相当大的难度,还因为作为一部放在春节档的商业电影,主创显然非常明白要取得票房上的成功,必须迎合最大多数观众的喜好。于是对比小说和电影在精神内核及价值观上的转变,就尤其值得玩味了。

 


《流浪地球》原著的价值观,通过其最有戏剧高潮的一章“叛乱”,可管窥一二。在这章里,人们因为确信联合政府编造了太阳氦闪的谎言,从而发起了叛乱。最后剩下的五千多名地球派,在众人唾弃中被处于极刑,活活地冻死在冰原之上。而就在此时,太阳氦闪却真的发生了。

 

“永远保持理智确实是一个奢求”,这是在投降之前,由联合政府的最高执政官所说出的一句话。《流浪地球》的原著在此处展现出来的精英主义倾向是非常明显的,而那些向着掌握真理的少数精英吐唾沫、砸石头的人,他们代表的非理性与民粹主义,无疑正是刘慈欣所嘲讽的对象。

 

但是在电影里,这句话却变相通过一个人工智能之口说出。作为绝对理性的代表,它站在了主角群的对立面,成为一个反面的象征,最后消失在熊熊大火之中。这不是唯一一处电影版对原著精神背离的体现,却是最意味深长的一处。

 


必须强调,改编电影不一定要完成对小说的照本宣科。原著里对绝对理性的崇尚或许会让部分人不适,做更加感性的改编以迎合更多观众是可以理解的。但遗憾的是,《流浪地球》电影版的改动不仅仅是对刘慈欣原著精神的背离,更是对科幻精神的背叛。

 

对科学和理性的无视之下,是暗藏的反智主义


改编自刘慈欣的科幻短篇,并不意味着天然具备科幻片的属性和资格。《流浪地球》无论是在奇观展现还是剧本架设上,宏观毁地标、微观家庭线的套路,都更接近《后天》、《2012》、《世界末日》等灾难片。借用科幻大师罗伯特·海因莱因的说法,科幻其中一个基本条件,是必须基于“对未来世界符合科学逻辑的预测”。但《流浪地球》缺乏科学逻辑之处比比皆是,尤其是引发主线故事的所谓“木星危机”,更像是个一拍脑门想出来的招数,处理之粗糙让人无法忽视。

 


在原著的设定中,地球之所以要航近木星,是要借由木星的巨大引力,利用引力弹弓效应,让地球达到足够的逃逸速度,逃离太阳。因此如电影中这般,因为木星引力而引起发动机失效从而导致地球落入洛希极限的危机,就十分匪夷所思了。先不说这样一个关乎人类种族生死存亡的计划,必定集结了全人类最尖端的科学头脑,对木星引力的计算和预估怎么会出这样的纰漏(刘慈欣在原著中对此的描述是: “谁都无法相信小小的地球能逃出这巨大怪物的引力场……但领航工程师们的计算是精确的”)。要知道即使是以如今的航天科技水平,利用引力弹弓进行加速,也已经是相当成熟的技术,在过去多次航天飞行中都有过应用。而在电影中,对这个危机发生原因的交代是如此的潦草和轻率,仅以一句话带过,完全没有给出科学的逻辑解释。

 

当然意外是可能存在的,但即使“人算不如天算”,在明知地球发动机如此重要,且在临近木星如此关键的时刻,联合政府对危机情况的发生没有任何预案也是匪夷所思,如火石这种重启发动机必备的物资没有在各发动机附近建立备用仓库而需要动用运载车进行长途运输,这更是无法想象。此处,依然没有足够的合理解释。

 

主要危机如此经不起推敲的情况下,整部电影的动机建立便形同儿戏。最后的危机解决方式,与其说是科幻,更接近于玄幻,这和大跃进中“人有多大胆,地有多高产”不遑多让的荒诞,其中暗藏的反智主义倾向令人担忧。虽然刘慈欣是这部电影的监制,但在资方面前,实在很怀疑他对电影的创作有多少控制力。当电影中采用被科学家验证成功率为零的方案来拯救地球的时候,当承载着延续人类文明之火种的空间站冲向木星的时候,当点燃木星后地球可能遭遇的毁灭性后果被完全忽略的时候,崇尚科学和理性至上的他,不知道心里是何种感想。

 


贫乏的世界观和想象力之下,是暗藏的民族主义


并非所有科幻电影都完整展现了时代的风貌,但在《流浪地球》如此恢弘的背景设定之下,对世界观的展现本应是体现其科幻质感的重要部分,然而实际在电影中却极尽贫乏。

 

电影里几乎没有对末世中完整社会形态和人类生存状况的铺陈,这在刘慈欣的原著小说中是所涉及且充满想象空间的,但主创团队显然对此不以为然,地下城的短短几个场景堪称潦草,联合政府只有纯粹功能化的几句台词,其他社会组织的展现更是全然没有。《流浪地球》中看不到任何实验性的社会畅想,唯一真正有着超越性想象的,只有刘慈欣原作中将地球变为超巨型飞船的设定,但这个设定在电影中,也沦为了背景板一般的存在。

 


大世界构建失败,小人物则更沦为扁平化的存在,这种全球半数人口被消亡、残存人类面对极端恶劣的生存环境和前途未卜的星际旅行之情况,本是直面人性的最佳时刻,但人物塑造的复杂性和层次感在《流浪地球》的剧本却基本缺席。应该说电影里中国人的社会和精神状态,都看不出根本性的改变。教育形态依然如是(连校服都依然如此之丑),居委会依然存在,北京交通委的口号依然让人一言难尽,靠关系走后门依然可行,人们依然插科打诨地说着我们熟知的网络用语似乎对眼前的危机一无所知……这或许是因为主创的缺乏想象力,也或许是想通过刻意贴近现实来迎合大众,但其中隐含着的某种千秋万代的暗指,或许才是最值得警惕的地方。

 

因此在原著中已经消亡的民族和国别概念,在电影中却反而得到强调,就显得理所当然了。科幻电影并非一定要是世界主义的,但《流浪地球》中对其他国家无能且刻板化但肯定会引发大部分观众民族自豪感的描写,无疑迎合了当今的民族主义情绪。指责《流浪地球》是“太空战狼”或许不尽恰当,因为这次中国人并非要虽远必诛,而是要领导世界去拯救地球了,这无疑是一次更有野心的民族主义狂欢。

 

仍未到来的科幻电影元年



科幻的价值,在于提醒人们仰望星空的本能。星空不仅仅代指我们头顶的璀璨宇宙,也指超脱人类俗世感情的自我审视,超越日常世界的实验性想象,乃至于回归本源的哲学思辨。这是刘慈欣作品中一以贯之的内核,更是几乎所有科幻之所以是科幻的基石。那是《潜行者》中对潜意识与灵魂本质的探索,是《2001太空漫游》中哲学层面的终极诘问,是《银翼杀手》中赛博朋克世界的超凡想象,是《黑客帝国》中对人工智能与虚拟世界的多重诠释……

 

并非要以经典科幻的要求审视《流浪地球》,但科幻成其为科幻的条件,那种对科学的敬畏之心,对科技的反思怀疑,对人类自身命运的思考,《流浪地球》全然没有。有的,只是一波接一波的感官刺激、刻意煽情和自我意淫。

 


有人说,这次终于轮到我们仰望星空了,但试问多少人是真正感动于星空的恢弘与美感,若这部电影并非中国制造,是否又能得到如今这般的褒扬。不能因为对中国科幻电影的期许,就对电影本身的缺点视而不见。支离破碎的人物塑造、节奏混乱的情节推进、灾难级的台词演绎、不合常理的行为逻辑,在拙劣的电影语言呈现下,《流量地球》更像是一个畸形的中体西用的产物,一个以科幻之名输出大国情怀的工具,一部迎合大众情绪的反科幻电影。

 

《流浪地球》对于中国电影工业有着怎样的开拓意义,需要留待时间的检验。唯一可以确信的是,中国的科幻电影元年,仍未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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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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