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不停做下去,直到世界的尽头
火口のふたり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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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口的两人
导演: 荒井晴彦
主演: 柄本佑 / 泷内公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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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口的两人——富士山口心中未遂
作者
山大
最大的遗憾是上次去赤目四十八泷只走到第四十七
编辑
parallel
导演兼编剧的荒井晴彦在与《火口的两人》的原作者白石一文的对谈中将影片形容为“一部关于人类与自然对峙的影片”。然而,荒井在《火口》中所尝试烘托的末世氛围仅仅只能称为中规中矩,而影片在调度上的疲软也使得“对峙”的状态显得过分松弛。地震、核泄漏、火山爆发等等自然灾害组成的外在环境与主角二人的世界之间几乎割裂——即使柄本佑点出泷内公美与作为救灾队长的自卫队员的婚姻是建立在无法与受灾者共情的愧疚感之上,影片也无法成功地将此种“事不关己”的态度正向转化为一种对于人与自然的共生关系的审慎思考。
当然,在影片上映之初的那个夏天(2019年8月)2020年的奥运会近在眼前,要求任何人去重新求证并理解白石一文创作《火口》的初衷几乎是不可能的——白石执笔之时恰逢311关东大地震后福岛核事故发生,“所有人都处在巨大的不安之中;我目睹了许多人死去,因此便想着是否可以撇开一切谎言和修饰去讲一个当大世界崩溃时,人们别无选择只能在自我的小世界中的活下去的故事”。
在如今2020年的3月,经历过隔离、求生以及正在面临全球性困境的观众对于白石一文的创作初衷应当有了更为切肤的体验,荒井在影片中构筑的世界在与现实的两相对比之下显得黯然失色。当泷内公美坐在婚房新配置的电视前畅想着“我会和北野用这台电视看东京奥运吗”的时候,荧幕之外的我们已经经历了更为惊心动魄的隔绝与窒息。
然而,撇开上述不谈,《火口的两人》确实有独到之处——“那就这样抱在一起,被吸进富士山的火口吧”——与其探讨荒井晴彦对于“人类vs自然”这一主题不算成功的诠释,不如将影片理解为一个关于富士山口殉情未遂后的故事。它的核心在于当一切值得被记叙的事件都已经结束后、当热情与勇气耗尽之后,即,当一场(假想中的)殉情未遂以后,人应当如何在肉欲和理性以及现在和过去中寻求平衡与自洽。
跟随富士山这一线索梳理影片的时空结构便会发现荒井的精巧布局:影片首先借由一张过去的照片引出柄本佑曾在大醉之后对自己的堂妹(泷内公美饰)提出“想要就这样抱在一起被吸进富士山的火山口”这一事件,然而紧接着影片借柄本佑之口提出“我们怎么会这么做”的发问并且进一步填补了“记忆”与“失忆”之间空隙——“不是忘记了,是没有想起”。这样的安排直指以柄本佑为代表的群体对于回忆本身的回避与否认,可以理解为荒井将“回忆”这一战后在日本涌现出的创作母题置于一个现代环境下的再思考。如果通过这样的前提去理解影片中柄本佑与泷内公美饰演的两个角色的关系,则前者代表了面对过去采取怯懦和消极姿态的人,后者则是教科书式积极、正向态度的典型。
影片的特殊之处在于,荒井在故事的开篇便将这两种态度一同无效化,直接将理性置于一种“不可能”的境地并将欲望和身体作为影片关注的焦点。正如同影片的宣传词“把想说的都交给身体”,在荒井的叙事中,纯粹理性的思考是注定失败的,主角二人能做的仅仅只是与肉欲进行最后的顽抗。《火口》想要挖掘的正是柄本佑与泷内公美尝试在肉欲之中保持清醒却反复失望、来回求索的状态。某种程度上看来,这种极度自我的、与本性的对决才是本片真正意义上的“对峙”。
荒井在与本片有诸多相似之处的影片《振荡器》(2003)中已经展现了他对于处理爱与生与死这一主题文本的收放自如,在《振荡器》中飘逸出尘的质感的衬托之下《火口的两人》中的主角明显地带着一种非贬义意义上的低俗(人間臭い)。《火口》展现出的特殊气质大部分或许归功于摄影师野村佐纪子为电影特别拍摄的系列照片,荒井也非常聪明地选择使用这一组照片(而非影像上的闪回)来概括主角二人年轻时的过去回忆。结合影片最后在盂兰盆节使用的定格帧就不难猜测荒井对于影像媒介的意见——影片中一切与过去有关的都以照片的形式进行了刻画,电影影像则被限制在现在/此刻。
除此意外,荒井结合了粉色电影的特质,将两位主角之间的关系压缩到只余下对话、吃饭以及做爱的三点回环,并且将这一切安排在短暂存在的空间之中:未来得及装修完毕的婚房、巴士、宾馆,这一切性爱发生的场地都带有简陋至粗略的低成本粉片遗风,与之相配的是两位主角在这闭环之中行动——勃起、腹泻、乱伦、肿胀的生殖器——是完全投入在性欲中毫无理性的样子,是无法展现在丈夫面前的样子。
荒井通过叙事构建出自我隔离的闭环,将一切似乎更值得述说的前尘往事隔离在外,并且毫不修饰地展现出肉体的纯粹的姿态。这也侧面揭示了为什么影片并没有在婚约被取消以后结束,而是以泷内公美对柄本佑第二次提出的“可以射在里面吗”的正面回应最为终结。显然,这并非一道应当取字面意的问题,而是柄本佑对泷内公美的试探(抑或是引诱)——你是否愿意不理会一切可能的限制、将一切选择的权利交给身体?
值得注意的一点是,影片迟迟没有给出“我们怎么会想要一起被吸进富士山的火口”的答案。直到接近结尾,观众才被告知所有往事的前因后果。富士山口的宣言是柄本佑在与前妻第一次做爱后的应激状态下提出对身为自己堂妹的泷内公美的邀请,而所谓的富士山口也仅仅只是一张俯拍火口的海报。“那就这样抱在一起被吸进富士山的火口”是柄本佑面对禁忌之爱最终决定宣告放弃的焦灼状态的写照。真正把这一句酒醉之下的戏言一厢情愿地幻想作真情的是泷内公美。在西马音内盂兰盆会亡者舞的段落中,主角二人之间发生了这样的对话:“就像在现实与彼岸的交界处跳着舞呢”,“亡者是死后无法成佛的人”,“和我们很像呢…因为我们之前不是在富士山的火山口殉过情吗”。在影片进行到最后的三分之一时,荒井才终于向观众揭露出一切的起因:一场被刻意淡忘的、并且由于道德约束与本能的怯懦而无法真正发生的殉情事件。
在亡者舞片段的最后,柄本佑对泷内公美玩笑式地提出私奔,并牵着泷内公美一起横跨过舞者的循行队列。这一安排是主角二人对于过去未能成功的殉情进行再演绎。而这也是影片中泷内公美在婚期将近之时对柄本佑提出的“就今夜,回到那个时候去”的根本动机——去直面并扭转“未遂”这样的局面——这一段落的出现暗示了整段回忆之旅的终点:紧跟着夏日祭最后的定格帧,镜头切换至酒吧室内,刻意生硬的转折处理也是荒井队观众下达的暗示。在这一幕的背景中,两位亡者舞的舞者走进酒吧后便开始脱下遮住脸的面罩。借助脱去面罩这一举动,舞者完成了由异界归位的身份转换。
结合柄本佑在祭典现场作出的“由于看不到脸无法分辨性别,因此有种色情的感觉”的评价,脱去面罩这一过程是极端反情色的,并且直接为身处前景的主角二人的谈话氛围定调,暗示着理性在这一场肉欲之旅最后短暂的回归。通过这一细节,影片揭示了主角二人殉情未遂者的这一重身份在脱离其特有的时空和语境之后(在来到道德规训的世界之后)注定面临消解。这也为影片最后在象征现实社会的垮塌的富士山喷发的大背景之下,主角二人重新投身肉欲的选择埋下伏笔。
有意思的是,柄本佑和泷内公美乱伦情感最终引向的核心问题是是否要选择向自己的身体投降,《火口》选择“乱伦”这一主题似乎也将观众的视线拉回了上世纪六十年代战后日本新浪潮中的一系列经典作品,例如今村昌平的《人类学入门》(1966),松本俊夫的《蔷薇葬列》(1969),羽进仁的《初恋:地狱》(1968)等。从对于粉片的回归到对于禁忌题材的刻画,荒井晴彦企图通过《火口的两人》展开一场“时空穿越”,然而究竟有多少人愿意买帐却又是另一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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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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