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李沧东：我的所有小说都经历了自我审查
李沧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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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焦
李沧东是韩国目前最重要的电影创作者之一，代表作《燃烧》在2018年戛纳电影节获得场刊历史上最高分。在此之前，李沧东已经两度入围戛纳主竞赛单元：《诗》（2010）获得最佳编剧奖；《密阳》（2007）助力全度妍获得最佳女主角奖。此外，李沧东的名作《绿洲》（2002）入围威尼斯电影节主竞赛单元，《薄荷糖》获得韩国国内大钟奖五项大奖。
在去年深焦DeepFocus 组织的62位华语青年导演选出的10年代最佳电影中，李沧东的《燃烧》位列第一。
李沧东在拍摄电影处女作《绿鱼》（1997）已从事多年小说创作，而就在不久之前，李沧东的短篇小说集《烧纸》在中国大陆出版。《烧纸》中文版出版之后，我们对导演李沧东进行了一次书面专访。在这次访谈中，李沧东谈到了他的文学与电影之间的关系、他的艺术创作使命，以及疫情对其创作和韩国电影的影响。此前，深焦DeepFocus 也就《烧纸》与《日光之下》导演梁鸣进行了一次对谈，有兴趣的读者可以在阅读本文后收听本次播客。
采访：深焦DeepFocus
翻译：春喜
深焦
《烧纸》中的短篇是您83-87年之间的创作，之后是否一直还有文学创作？
李沧东：我开始拍电影之后，没再写过小说。虽然希望有一天可以重新写小说，但不知道那一天何时到来，是否会来。
深焦
为何会开始从事电影创作？文学不足以表达您对世界的看法吗？您的文学和您的电影之间的关系是怎样的？
李沧东：从搞文学转行拍电影，虽然是我自己的选择，却也可以说与韩国社会的变化、韩国文学的变化有关。我在20世纪80年代登上文坛，当时韩国社会正经历重大变革，我不得不以作家的身份思索自己所创作的小说要担负的责任与它的作用。《烧纸》中收录的小说，都是这种苦恼的产物。不过，我依然感觉到身为作家的某种无力感，并且到了20世纪90年代，随着民主化制度的实现，韩国社会的氛围有了很大改变，我更加强烈地感觉到新的沟通需求。而且，我找到了那种新的沟通方式——电影。
深焦
《烧纸》中的所有篇目都和社会现实密切相关，为什么批判社会现实对您来说如此重要？
李沧东：我身为作家，一直在描写当代的现实、日常生活。因为小说讲述的是人与生活的故事，人不能脱离他所生活的社会现实。再者，我在创作《烧纸》中收录的那些小说时，韩国社会正受军事政权支配，整个社会笼罩在一种压制与挫折的氛围之中。韩国的作家们历来坚信，文学不能逃避现实，要始终与受苦的民众在一起。19世纪的哲学家茶山丁若镛曾说：“不伤时愤俗，非诗也”，这便是韩国的传统文学观。
深焦
您的小说创作来源于真实存在的人物和事件，还是主要依靠虚构和想象？
李沧东：书中收录的很多小说当然以某种形式与我的生活体验与有关，不过并非全部都是真人真事。小说创作是想象力与体验的结合。其实，不论写什么小说，每个作家都在讲述自己的故事。小说，终究还是作家自己的故事。
深焦
《烧纸》中一部分篇目与1987年的民主抗争直接相关，今年也正好赶上光州事件40周年，您认为文学在韩国民主化进程中起到的作用是怎样的？这些小说在80年代出版过程中是否面临审查问题？
李沧东：文学对民主化运动有多大的影响呢？这个问题很难回答。“我所写下的这行文字，对改变现实有什么作用呢？”当时我在写作时，脑海中会一直浮现这样的提问。但我又不得不写。如果一定要说，可以说是黑暗中点燃一根蜡烛的那种心情。一根蜡烛可以照亮多少黑暗呢？但是一根蜡烛点亮另一根蜡烛，就会引起变化。当时的审查当然影响了创作自由，最可怕的是，在当局审查之前还要进行自我审查。其实，可以说这本书中收录的几乎所有小说，都经过了自我审查。
深焦
《烧纸》中一部分篇目涉及分断题材，为什么您的作品会大量书写面临这样问题的家庭？依您的观察，朝鲜半岛分裂的事实对现在的年轻人影响还很大吗？怎样影响？
李沧东：《烧纸》中收录的短篇小说全部发表于20世纪80年代。包括我在内，20世纪80年代开始创作的作家们（所谓“80年代作家”），都认为韩国社会的各种问题源于南北分裂。南北分裂成为韩国政治压制与经济不平等的借口，像一张铁网压制着普通人的无意识。不过，现在情况大有不同了。虽然南北关系持续紧张，近来的韩国年轻人却没有把南北分裂问题看得很严重，也没有迫切渴望南北统一。然而，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南北分裂问题依然存在，它以压迫无意识的形式从根本上压迫着韩国社会及韩国人的日常生活。
深焦
《烧纸》中的很多篇目都留有悬念，比如《为了大家的安全》结尾，京哲一下子想起了“那种味道是什么，为什么自己会如此熟悉”，比如《为了超级明星》里小孩子的来历，您在创作的时候是否有确定的答案呢？
李沧东：小说和诗歌一样，也需要留白。《为了大家的安全》的“气味”与《为了超级明星》里的孩子，都是留给读者的，希望读者独自寻找其中含义。我也很难说明这意味着什么。因为以“故事”讲述逻辑上无法说明的东西，便是作家的工作。
深焦
目前全球仍然在经历新冠肺炎，您认为新冠会对韩国社会造成什么影响？疫情是否冲击了韩国电影？新冠爆发期间您在做什么？是否有下一部小说/电影的计划？
李沧东：新冠肺炎为电影产业带来严重的打击。韩国的电影院几个月以来都是停业状态，制作中的电影则推迟了拍摄日程或整个计划。随着疫情严重扩散，电影的未来一片黯淡。可以预想得到，我们所了解的电影，在电影院上映这种方式的电影，将会发生根本变化。因为电影院正是新冠防疫所禁止的“三密”（密闭、密切接触、密集）的空间。其实，电影院空间是一个放大版的暗箱（Camera Obscura）。不过，随着数字（digital）技术的发展，比如最近的OLED电视画面，在明亮的地方也能实现高于黑暗的电影院那样的画质。就算没有疫情扩散，电影院的必要性也已经受到了威胁。在这种情况下，我依然在筹备下一部电影，只要情况允许，就不会放弃做电影。
韩 国 电 影 大 师
作家型导演李沧东小说代表作
心怀悲悯的现实主义写作
李沧东一切电影创作的源头
琐碎的生活暗藏汹涌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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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parallel
豆瓣：平还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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