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我们出轨了吗?” “……好像没有?”

深焦DeepFocus 深焦DeepFocus 2021-09-13

喜马拉雅APP订阅 深焦Radio
苹果播客订阅 深焦DeepFocus Radio




第74届.

戛纳国际电影节

Festival De Cannes

 7.6~17,2021


✦✦✦✦✦✦✦✦✦✦✦✦✦✦✦


采写:柳莺

深焦联合创始人

你知道在哪里找到我


✦✦✦✦✦✦✦✦✦✦✦✦✦✦✦




世界上最糟糕的人

Verdens verste menneske

导演: 约阿希姆·提尔

编剧: 约阿希姆·提尔 / 埃斯基尔·沃格特
主演: 安德斯·丹尼尔森·李 / 汉斯·奥拉夫·布雷内 / 西莉亚·史都斯坦 
类型: 喜剧
制片国家/地区: 挪威 / 法国 / 瑞典 / 丹麦
语言: 挪威语

约阿希姆·提尔是戛纳钟爱的北欧导演。2011年《奥斯陆,8月31日》曾入围“一种关注”单元,四年后凭借《猛于炮火》晋级主竞赛,新作《世界上最糟糕的人》成功保持了这一势头。这部大女主作品在首映之后就收获诸多好评,女演员Renate Reinsve也成为了目前呼声最高的影后人选。


《世界上最糟糕的人》是生活在奥斯陆的女性朱莉的电影画像,以章节的方式追随她生活与情感的日常。影片充满轻喜剧的浪漫风格,她与漫画家阿克塞尔的恋爱,她和艾文德的缘分火花,都用一种轻巧的方式呈现出来。《世界上最糟糕的人》是朱莉的成长史,但它不仅仅只关乎这一位斯堪的纳维亚女性,相反,来自不同地区和文化背景的观众(无论男性,还是女性)都能从她的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虽然某些时候剧情会稍许滑向俗气,但导演都能够通过视觉和配乐等电影手段将故事说圆。


在影片首映之后,我们在戛纳见到了约阿希姆·提尔,影片口碑的成功让他大为振奋,他看上去精力充沛,不断在采访现场开着玩笑,金句频出。在他的快人快语间,我们再一次回到《世界上最糟糕的人》的现场,也再一次体验他对电影热诚的思考。


导演 约阿希姆·提尔

Q:       

请您先和我们说一说影片的缘起吧。

约阿希姆·提尔:

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我都想自由地、从零开始一个电影项目。我之前的几部作品的诞生时间并非线性,比如,早在《奥斯陆,8月31日》完成之前,我就已经写了《猛于炮火》的剧本。有一阵子,我手头一个项目也没有,我开始扪心自问到底想拍什么。我和编剧埃斯基尔·沃格特有着非常紧密的合作,我们便坐下来开始头脑风暴。和他聊天的过程特别像心理咨询,我们就坐在一张沙发上开始漫无边际地聊。我们两个都已经四十多岁了,突然之间意识到自己其实从来没有讲过关于“爱”的故事。


《奥斯陆,8月31日》剧照


当然,真正推动这个项目的契机,是我想要和女演员Renate Reinsve合作。她曾在《奥斯陆,8月31日》中扮演过一个很小的角色。后来我在一些社交场合碰到她,得知在过去十年中,她一直没有机会在任何作品中出演重要角色。丹麦是个小国家,我们并没有太多优秀的女演员。当时我的第一反应是,“丹麦导演都瞎了吗?”当然,这么说有些毒舌。但我为她没能被更多人喜爱而感到遗憾。她是一个极具天赋的演员,相信你们通过《世界上最糟糕的人》也感受到了这一点。基于以上两点,大约在一年前我开始了这部影片的创作。


埃斯基尔·沃格特(左一)与约阿希姆·提尔(右一)

Q:       

说到联合编剧埃斯基尔·沃格特,他作为导演的影片《无辜者》今年也入围了戛纳“一种关注”单元,您有参与这部片子吗?

约阿希姆·提尔:

我们是非常好的朋友,我们也就类型片、恐怖元素做过很多的讨论。在《无辜者》这个项目里,我是一个纯粹为他提供情感支持的人。这是不是很疯狂?他真的太有才了!你还知道有谁有两部片子同时入围戛纳吗?


《无辜者》海报

Q:       

呃……洪尚秀?

约阿希姆·提尔:

真的吗,好吧,洪尚秀实在太高产了。


洪尚秀

Q:       

所以在某种意义上,这部电影也是写给Renate Reinsve的情书。像她这么优秀的女性演员,为何没有在更多的作品中绽放光芒?

约阿希姆·提尔:

也可以这么说。但是更加有趣的是,在创作的过程中,我作为一个男性也可以对片中Renate扮演的朱莉有相当的认同。一开始,我们都认为影片的视角会从男性角色艾克赛尔出发,因为我们和他的背景更为接近。但这就是讲故事的迷人之处。当旅途终结之时,你会发现它偏离了自己预想的目的地,但却取得了比设想更好的效果。不久前,我才刚刚完成的影片的所有工作,对于我来说,对这部作品,我尚还处在“发掘”和“体认”的阶段。


Renate没有获得更多角色的具体原因我不得而知,也许这和女性在电影工业中的境遇有关,这也是目前电影圈最热门的话题之一了。当然更直接的原因可能是,目前电影中复杂的女性角色似乎并没有很多。这很讽刺,因为如果我们回顾艺术电影大师的作品,无论是戈达尔、安东尼奥尼,还是我们北欧的伯格曼,他们的影片中都有很经典的大女主角色,他们和固定女演员的长期合作关系也被传为佳话。


《世界上最糟糕的人》剧照

Q:       

为什么要给影片取这个名字,电影中的人物们不尽善尽美,但也各有可爱之处,那么谁究竟是才是“世界上最糟糕的人”?

约阿希姆·提尔:

这是一部爱情喜剧,却叫《最糟糕的人》,我很喜欢这个对比带来的反讽性。不过,这个标题也来自挪威的一句常用语,“我真是世界上最糟糕的人。”你知道,我们是世界上最发达的国家之一,人们也都觉得北欧是天堂、童话般的存在,我们作为斯堪的纳维亚人,生活并不会有太大的困难——免费的教育、免费的医疗,很高的人均收入,简直毫无挑战。生活在这样一个社会中,人们会很自然期待你的成功,因为你拥有所有的资源,如果不成功简直太不可思议了。如果你在这样的社会里,都活成了屌丝,那么只能可悲地说自己是“世界上最糟糕的人”了。我相信在当代挪威社会,不少人都有这种失落和自我否定的感觉。


《世界上最糟糕的人》拍摄现场

Q:       

在您创作剧本的时候,你更想把朱莉的角色塑造成一个典型的斯堪的纳维亚女性,还是希望她身上带有更强的普适性?

约阿希姆·提尔:

这个问题非常好,我也试图弄明白自己是怎么想的。首先,这个角色身上一定带着很多本土性和在地性,她是我和联合编剧埃斯基尔·沃格特从我们所熟悉的生活中撷取片段创作而成的,她当然是斯堪的纳维亚女性。并且,这部片子里有大量幽默、喜剧成成分,这就更需要我具体而微地去描写每一个细节。我在乎奥斯陆某一条具体的街道,以及早晨八点这条街道的光线。又比如影片中父亲的形象,朱莉对生日的态度等等,这些具体的表现都来源于我作为一个北欧人的文化背景。


但同时,这几天我不断地和人聊天,发现他他们对朱莉都有相当的认同感。这让我非常开心,更开心的是,我发现不仅仅是女性观众,还有不少男性观众其实也能感同身受。这正是电影迷人的地方,它可以为我们提供一种超验的、更具普遍性的经历。


Q:       

您如何去捕捉这些细节,并让影片中的角色,尤其是女性角色呈现得如此可信?

约阿希姆·提尔:

身兼导演、编剧双职,我必须想方设法滋养自己的故事,我一直都是好奇心很强的人,我的观察能力也不赖,在这方面,我还是比较自信的。但这部电影之所以呈现现在的样子得益于我和编剧、演员亲密无间的合作。因为疫情,去年拍摄计划有所延迟,我让大伙不要紧张,慢慢筹备,这反而给了他们足够的时间沉浸到剧本里,也算是因祸得福吧。Renata在阅读了剧本初稿之后,也从她的角度提出了很多看法,都让这个角色更加丰满。


《世界上最糟糕的人》剧照

Q:       

电影的氛围仿佛一部爵士音乐剧,或者说浪漫轻喜剧。您能说说为什么会选择这一风格吗?

约阿希姆·提尔:

我特别喜欢你说的这两个定义,谢谢!不瞒你说,我的确希望影片的风格会更偏向音乐剧。但在创作初期,当我和别人介绍这个想法的时候,大家都认为我在开玩笑。当然,我不是想要真的在片子里加入唱歌跳舞的元素,而是希望通过摄影机的运动、高饱和度的色彩,以及配乐的使用可以营造类似的氛围,制造一波一波情感的浪潮。


另一个形式上的我非常确定的点是,影片会以章节的形式呈现。每一个章节自成一体,相互之间留有空间,却又彼此关联。这种更为文学的形式和刚刚说的音乐轻喜剧风格形成对比。在影片的十四个章节中(引言、十二个正片章节,加上最后的尾声),我们尽量覆盖较长的时间跨度,观察朱莉近十年的生活历程。电影刚开始的时候,她才二十出头,电影结束时,她三十而立。章节结构的好处是,在一小段一小段叙事之间,我们可以省去很多非关键信息。


《西尔玛》剧照


在电影作品中,导演需要建构一种非常亲密的感觉,以帮助观众更好地获得与剧中人物的共鸣。在爱情中,我们也被常常告知,如果你用心自由地感受,事情会变得很容易。但当我年纪日增,我逐渐认识到,无论是在电影还是感情中,除了“自由”我们还需要“边界”,我们需要一个限定的结构,有了它,身在其中的我们才能感到真正的自由。在影片中我进行了这样的尝试,也许只有章节的形式,才能允许我建构一个时间跨度如此之长的故事。这也帮助我们逐渐接近角色,只是观察,不去打扰她的生活。自由和结构之间的互动,是我非常感兴趣的。我希望你们不会我这样说而觉得我保守。


另外,在电影里我其实用了很多特写,把人物的脸庞固定在镜框中。这也是我的有意选择。我生长在北欧,伯格曼的作品是我的电影启蒙。我在电影学校上课的时候,也常常被告知,电影是广角,是风景。但纵观其他的伟大导演,尤其是德莱叶,在大银幕上看到一张巨大的脸,不也正是无法复刻的电影瞬间吗?


《猛于炮火》剧照

Q:       

在您过去的作品中,性别并没有扮演如此重要的角色,是否可以认为当代社会对此问题广泛的讨论,在某种程度上催生了《世界上最糟糕的人》?

约阿希姆·提尔:

也许吧,我只能说,这是一个时间上的巧合,并不存在截然的因果关系。在我看来,这正是充满魔力的时刻——我们在自我探寻的路上摸索,又恰好在这个点找到了某种表达。我是无神论者,但这回给我的感觉是仿佛某人给我翻开一张塔罗牌,我创作的过去和将来已经被明明白白地画在了上面。


你是对的,当下的社会的确针对女性身份进行了很多探讨,但我在创作的过程中并非特意想将其以充满政治性的方式表现出来。我倒是希望我当时能够更为激进,这样我现在就可以很掷地有声地坐在这里和你们说,“看,我当时就是想做一部女性主义的电影。”你们也会对这部影片更加大加赞扬了(笑)。不过很可惜,我不是一个机会主义者,这些带有强烈政治色彩的初衷并非我创作的本源。


导演 约阿希姆·提尔


事实上,我意识到自己在成长,进入四十岁之后,我更为成熟,也因此允许自己展现脆弱。在创作的时候,我也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放得更开了。朱莉作为主角,她的女性性别并非至关重要,我只是把我想要讨论的议题,通过一个女性角色表达了出来而已。我更享受通过她,在真实和幻想间穿梭的自由。我最想表达的可能是,在转瞬即逝间对永恒的寻找。朱莉的生活是如此,我们的生活也是如此,也许我们要花很长时间才能明白,那些看上去匆匆而过的人和事其实扮演着重要角色。目前的我,对这一点有更深的体悟。


Q:       

尽管影片是关于朱莉非常私人的生活,但从她生发而来的讨论,特别是在MeToo的语境下,电影有大量的涉及。您觉得影片是否在某种程度上展现了您和观众对话的冲动 ?

约阿希姆·提尔:

我们生活在一个非常冒进的时代,非常两极化,一旦讨论产生,人们就眼巴巴地看着你是如何选择站队的。我非常认同人们想要改变的冲动,但我也想给那些尚未弄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自己坚持何种价值观的人提供空间。我们仍旧可以说“我不知道”,并且不为此感到羞耻。徘徊在灰色地带,这才更像人应该有的状态,不是吗?艺术可以实现对这种不确定的描述,所以讲好一个故事变得尤其重要。我想通过这部电影达到的效果,是观众在看完片之后和朋友们进行柔和的讨论,我把全部的主动权都交给他们。


当然,我是一个来自发达国家,已经拥有各种特权的白人男性。人们也许会说,我无需为任何东西而战,我已经拥有了一切。这是事实,但我仍旧觉得维护“不知道”“不清楚”的状态,仍旧有它的意义。


《世界上最糟糕的人》拍摄现场

Q:       

您是戛纳的常客,这次带着《世界上最糟糕的人》回到主竞赛,有什么感受?尤其是经历了去年一年的疫情和封城。

约阿希姆·提尔:

我一开始来戛纳的时候特别紧张,我对电影拥有巨大的热诚,为了成为导演我放弃了很多,所以一开始,对职业生涯的期待让我非常紧张。我觉得我比以前放松了不少,看到Renata受到欢迎,也感到很欣慰。


当然关于疫情,从很个人的角度说,对于我们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去年夏天欧洲疫情好转的几个月里,我们的拍摄计划虽然有小小的延迟,但仍旧顺利完成了。现在又赶上戛纳的重启,以及电影院的重新开放,让我的影片很快地能够得到发行。因为疫情,在小小的祖国挪威完成片子后,我并没有给很多人看,来到戛纳前对于观众的反应一无所知。现在它能够一路走得那么顺利,也算是相当幸运了。


Q:       

影片的拍摄有没有让你重新审视奥斯陆这座城市?

约阿希姆·提尔:

影片在疫情前就开始筹备了,然后碰上了新冠的爆发。疫情也让拍摄变得充满挑战,同时也更有趣。影片里有一个重要场景是朱莉在奥斯陆的街道上奔跑,周围所有的人都呈现定格的状态,模仿时间停滞的效果。我们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拍摄了这个场景,当时大家都居家隔离了很长时间,突然聚集以电影的名义重新回到户外,聚集在一起,顿时感觉相当美好。


《世界上最糟糕的人》剧照

Q:       

而且这个场景中,除了朱莉之外所有的人都是定格,非常契合疫情期间保持社交距离的常态。

约阿希姆·提尔:

哈哈,没错。


Q:       

本片作为“奥斯陆三部曲”的终章意味着什么,您之后还会在这座熟悉的城市拍片吗?

约阿希姆·提尔:

现在说不定我想再拍一部了!老实说,我不知道,也许这件事情会发生在十年后。现在回想起来,当我们完成本片剧本的时候,我们突然觉得重新和奥斯陆这座城市有了前所未有紧密的关系,这也让我们回忆起了当初写《奥斯陆,8月31日》的情形。


《奥斯陆,8月31日》剧照


我们以前声称的“奥斯陆三部曲”只是一个很模糊的概念,我现在都觉得这个举动有点俗气,好像动不动就要给自己的创作套一个概念,显得很高端似的。我也希望我今天能够坐在这里和你们侃侃而谈,“我们一开始脑子里就构思好了三部电影……”然而事实并不是这样,我们的创作都是阶段性的,我都不能保证未来会发生什么。


《猛于炮火》剧照


最后我想说的,我们之所以回到奥斯陆拍片,不是因为《猛于炮火》和美国人合作不愉快(笑),相反,我非常享受在纽约工作的过程。但不得不说,我们作为欧洲的作者导演,的确仍旧享受着最大的便捷和支持。欧洲有大量的基金和政府资金投入到电影制作中,它们不求任何商业的回报,能够让像我这样的人自由创作。有了这样的资金,我可以让自己的野心膨胀,我可以让演员慢慢沉入角色。


你知道很多时候,工业制片对于演员来说非常不友好的,甚至是一种剥削。他们往往被要求只用两分钟就达到理想的状态,但这怎么可能?演员的情绪是需要培养的。欧洲资金赋予我的制片节奏,让这种相对慢工出细活的工作方式成为可能。我知道这个对其他地区的导演来说,是极为奢侈的。


戛纳《世界上最糟糕的人》剧组


✦✦✦✦✦✦✦✦✦✦✦✦✦✦✦


编辑:anchor

在学习了


-FIN-

深 焦 戛 纳 相 关 内 容

开幕片看懵圈了?他的癫狂自由远超想象!

塔可夫斯基,他的“渣男”父亲和超能力母亲

金棕榈就是它?《电影手册》专访定调!

四次婉拒欧容后,苏菲·玛索为何看上这部?

: . Video Mini Program Like ,轻点两下取消赞 Wow ,轻点两下取消在看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