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IRST的女性电影，迈出独立第一步
作者：2miao
制片人，经纪人，内容工作者。
豆瓣@2miao
在第十七届影展之际，FIRST与CHANEL再度携手开启合作，本年度“FIRST FRAME第一帧”由6部长片与9部短片组成，提供了丰富且具体的女性人物群像。这也是本单元独立选片的第一年，虚构和纪实交错，在流动的光影里，我们看到现实处境里鲜活的女性生命体验，具体的人物和遭遇，勾连出女性共同的过往，也牵动着对于未来女性境遇的思索与想像。
女儿与母亲
人物形象走向具体，需要在关系中得以体现。相较于更加复杂和广阔的社会关系，家庭关系似乎在女性主题影像书写里占据了大幅篇章。今年“FIRST FRAME第一帧”单元入围的15部影片里，半数以上不同深浅地触及为人母、为人女儿的讲述，创作者们对于母女关系的关照和刻画显得尤为突出。
唯一的纪录长片《金鸡冠的公鸡》聚焦一位不平凡的母亲吴军，大女儿在青春年华纵然一跃给她造成难以抚平的创痛，小女儿的成长过程也铺就荆棘。学业压力和家庭期待对于每个学龄儿童来说都是两座显见的大山，青少年心理问题日趋成为社会关注的热点，但庞大的现象背后之后，是成千上万迷惘自己哪里做错的母亲。真实的触动来自于吴军谈及大女儿时的语气和表情，来自于饱受宠爱的小女儿那些自然流露的反抗举措，纪实影像在让观众共情的同时，也在尖锐发问，大人和小孩之间的沟通与理解是否真的可能？纪录短片《当我走近你的时候》同样叩问母女间达到相互认同要经历多少坎坷，导演、女儿刘雅琴将镜头对准母亲，也是对准自己，私人影像中同一屋檐下的两人亲疏变幻，于动态之中在传递出动人的深情。
《金鸡冠的公鸡》剧照
在《金鸡冠的公鸡》里，父亲被提及但并不出现；短片《猎旗少年》的处理则更耐人琢磨，父亲从未露出正脸，镜头里只有他施加压迫的肢体局部以及训诫声音，而片中10岁女孩纾燕的一切所作所为，皆是因为她被拐的母亲失踪前告诉她要有“材料”，这样妈妈才会回来。母女之间的连结，是在血缘之上再叠加一层性别身份的相通。《海在我们周围》里的十四岁女孩小贞想要前往省城和母亲团聚，《裂帛》里的小镇女孩邵文涵则背负母亲的期望，要去往大城市开启新的生活。女儿对母亲的追寻，是一种对于自己未来命运的好奇求索，而当女儿开始忤逆母亲，她一定是在万般纠结里，开始对可以预见的人生路途进行反抗。
《海在我们周围》剧照
相比短片，叙事容量更大的长片倾向于展开女性命运的血脉相连。秦天导演的《但愿人长久》无疑是部野心之作，三小时卷章拉开，双胞胎姐妹分岔的命运在妹妹因病去世后又重新交汇，一个家族的三代女性轮番登场。女主夏婵在城市独自打拼多年，突然上门投靠的侄女，让这个迁徙已久的女人不得不面对家乡过往，而夏婵母亲的出现，进一步牵引出国族历史车轮对于女性的打击。这是家族悲剧的起点，代际间的纠葛反映着时代社会的变迁。影片娓娓道来，由生活细节拼接而成，这看似庸常的书写折射几代女性漫长的觉醒，她们在凝视和剥削之中开始闪烁自我意识。结尾收束于夏婵对过去的释怀。生活新篇章的序幕开启，俯瞰镜头留下对她们会何去何从的开放提问。
《但愿人长久》剧照
李珏导演的长片《洋子的困惑》同样融合三代女性的复合视角，展开了关于婚育和个体幸福的探讨。影片以洋子偷偷翻开母亲的日记本为故事开端，侧重讲述既是女儿又是母亲的美惠的纠结与抉择。见证和亲历是两种感受，所以我们会一再看到，即便女儿不想重蹈覆辙，也还是会莫名靠近母亲已经走过的歧路。每个女儿都会跟洋子一样经历困惑，更年轻的一代人，会自觉地观察和思索女性长辈们的行动和言语，就像她们会想知晓，该如何应对已然置身其中的真实社会，并在其中窥见美好生活的可能模样。
《洋子的困惑》剧照
母女关系或许是世界上亲密关系中最复杂的一种，十个月的合二为一后，是两个独立个体在接下来全部的生命历程中都不可切断的紧密相连。电影创作者们对此的反复书写也印证着，女性间代际情感的牵系，对女性身份和形象的塑造，有着多么至关重要的作用。
女性的处境
上野千鹤子说，“女性是一种处境”。“FIRST FRAME第一帧”学术推介人戴锦华教授在今年的一次讲座中也曾提到：“女性是一种处境，女性是很多种处境，女性是今天世界上所有的处境的承受者。我们要发现这种处境，同时不要陷落在这种处境当中，而是去了解这个世界整体的处境和在这个整体处境当中人们的不同处境。”
FIRST FRAME第一帧 年度推介人
无论篇幅长短、无论虚构还是纪实，无论是女性创作者切身的自我袒露、抑或是男性导演对女性经验的深度关切，“FIRST FRAME第一帧”精选的影像作品一定程度上集中展现出女性人物对于自身处境的探询。不同年龄阶段、身处于不同地域和文化背景的女性，她们都在对抗某种实际的困境，无论物理阻隔或心理屏障。她们被困，因而需要突围。
《但愿人长久》用车流和高楼烘托现代都市的景观，川流熙攘，偌大城市的包容也是一种吞没，人群中形单影只的外婆，初来乍到的侄女和她的朋友，看似融入其中的夏蝉，她们在城市里或无归处、或在努力驻留，归根结底她们都还是在寻找容身之地，寻找新的故乡。
《但愿人长久》预告截图
阿烂导演的《这个女人》拿到了“年度影像荣誉”，讲述一个有老下有小的普通女人，她周旋于数位男人之间，然后回归自己母亲和女儿的身边。这部用纪录片手法拍摄完成的剧情片，毫不避讳展现女性欲望，看似朴素的影像里，蕴含着十足的反叛力量。这个女人同时在奉献与索取，她有着琢磨不定的爱恋和思绪，世俗的心愿和逃遁的念头都在她的脑海里盘旋。有趣的是，影片或许只是在描绘一个而立之年的女性的琐细日常，从而揭露一个鲜活个体的“七情六欲”，而我们会认为她是大胆的、自我的。这里的启示是，那些被长期默许和强加于女性身上的义务和职责，或许才是造成女性困境最根深蒂固的原因。
《这个女人》剧照
苏七七更广为人知的身份是影评人、策展人、电影学者。导演首作《长谈》是她在人生最为焦虑时分的表达出口，对她而言，任何形式的创作都是一种反抗，一种对于自身困境的认识和打破。苏七七和他的丈夫、也是本片的制片人一同主演了这部自在地模糊现实和虚构边界的影片， 一同出演的还有他们日常生活里的朋友。影片涵盖创作者对自己复合身份的反思，作为女性、作为母亲和伴侣、以及老师和知识精英，多重生活体会通过袒露无畏的影像完成了阶段性的真诚反馈。黑白影调抹去杭州的生气，在语言的交锋和流动的沉默里，中年知识分子、城市中产阶级，这些标签被逐步立体化，苏七七的第一人称也显露出来，同时她也温柔地把表达的权利部分让渡给身边的伴侣。
《长谈》剧照
短片对于女性处境的探索往往更加聚焦，辐射的议题却颇为广泛，大胆且直接地针砭时弊：《陈文媛》看似是二十岁和四十岁的两位女性在妇科产检时的相遇，实则是一场打破时序的穿越对话，计划生育到多胎开放，政策在变化，但每个女性在面临是否生育时的摇摆和多虑是持续的；《猎旗少年》通过小主角屡次三番想要抢到喜旗子以证明自己，反映农村地区依旧严重的重男轻女观念，以及无处不在的社会规训，陋习之下的突破重围也因此更为大快人心；粤语短片《海底世界》里的高中生则在帮父亲来回香港送货的过程里，遭遇越南劳工非法运输的“意外”，她在追求一个独立的住处，而她的同龄朋友正在经历更艰难的流离失所。
《陈文媛》剧照
相较于一众关于女性困境的现实图景，短帧荐选获奖作品《自由永》选择将故事架设在九十年代末的冬日小城，皑皑白雪气氛肃杀，在一个纯净、抽象的场域里，语言被压抑，暴力弥散在凄冷空气里。一对姐妹在困惑中寻找语言的踪迹，寻找像鸟翱翔空中般的自由。巧用隐喻，影片对女孩们成长过程中普遍会遭遇的失语阶段进行了颇具创意和深度的概括。
《自由永》海报
科幻题材短片《最后的爱情》则通往科技主导的未来，一个爱情消亡的母系社会，第三性的男克隆人将承担生育的功能，成为优质人类繁衍的工具。高概念的寓言故事提供了一种开阔观影体验。影片探讨爱情的真伪与基因的联动，导演刘言文珺在大胆突破性别的光谱、拓展我们关于人类文明延续的设想，从而对当下社会的性别分工和普遍人性多一个换位思考的情境，多一度批评审视的目光。
《最后的爱情》剧照
自2021年起，“FIRST FRAME 第一帧”单元致力于关注多元女性形象，鼓励女性主题影像书写，以梳理叙事主题为方法，为每一年度的女性叙事留有一寸银幕，为华语电影生态定格“她”的一帧。
诗人艾米丽·狄金斯说：“希望是有羽毛的东西。”逐年累积的“FIRST FRAME第一帧”单元样本中，创作者们用独立不迁的创作热诚诠释各自的“第一帧”，将鲜活、多元的女性银幕形象赋以跨越山川湖海的故事与个体感知，在帧与帧之间闪烁着不同创作代际的灵感赋格。
FIRST FRAME第一帧 独立评审团
一帧又一帧的银幕影像里是一个个具体的人：从边缘的、从代表性不足的群体，到身处都市拥有不同身份、处于不同生命阶段的女性，她们或为人子女，或在母职身份里自我辨析，或在复杂的社会关系中蜕变和成长。与此同时，帧帧画面滑过，过去、当下和未来的女性的处境完成了连通。电影是发现这些处境的途径，也是引导大众认知女性多元生命经验的媒介。
“FIRST FRAME第一帧”单元作为一种声音、一种立场，将持续为电影的未来叙事打开新的切口，并将持续激发更广阔的女性影像表达，陪伴青年电影人一同书写更鲜活、更多元的当代女性影像史。
今年是香奈儿携手FIRST打造“FIRST FRAME第一帧”单元的第三年，迎来了独立选片的第一年，对于FIRST来说是一个里程碑，对于女性电影来说更是重要时刻。
香奈儿与电影人之间的深厚情谊缘于品牌创始人嘉柏丽尔·香奈儿，一直延续至今。执掌香奈儿期间，卡尔·拉格斐与众多才华横溢的创意人士建立了持久的友谊。维吉妮·维娅职业生涯的早期曾为一名戏服设计师，如今，她陪伴电影界的明星们，在她们职业生涯的重要时刻，以及她们参与重大电影活动时，为她们打造造型。香奈儿高级珠宝亦为她们的造型平添璀璨光彩。此外，香奈儿亦是凯撒奖“Révélations”晚宴以及杜维埃美国电影节的赞助者，与这两大分别展示法国与美国电影最新动向的活动合作，强化品牌对电影人才培养的支持。
香奈儿女士曾说，“我要成为未来的一部分”，秉持这一愿景，品牌非常看重对女性与崭露头角的新生代电影人的支持。香奈儿与美国电影艺术与科学学院的合作，展示了品牌对电影艺术的坚定承诺，以及致力于培养新一代女性电影人的决心。香奈儿很荣幸支持女性创作者发出自己的声音，无论是与学院女性金奖项目（Academy Gold Fellowship for Women）建立合作，鼓励新一代女性电影人，亦或支持学院举办的展览，向知名女性电影人、导演阿涅丝·瓦尔达先锋和极具变革性的创作致敬。
今日，香奈儿与电影的故事不断延续，品牌放眼未来，支持女性电影人与崭露头角的电影创作者。通过助力当代电影的新生代创作力量，香奈儿延续着创始人所珍视的精神：对现代精神与个性表达的不懈追求。
“FIRST FRAME第一帧”单元
获奖名单
颁奖词：
一个生活轨道极为“丝滑”的女人，主动跃出日常的既定框架，戏谑撷取地把玩着事件与心理的真假虚实。
人物真实、经历真实，设定真实，却又穿插剧情的演绎，构建了现实与虚构互为表里、锐利自白的人生故事。
颁奖词：
影片用长达三小时的篇幅来讲述三代女性的苦怨、疼痛与纠葛，延宕出“婵”与“娟”无法割开的双生关系。
平缓又真切的叙述娓娓道出过往悲种与现时擦痕，是否和解已不再重要，最终，她们选择掌控自己的余下的人生。
颁奖词：
大雪覆盖的小镇透着无声的寂静，本片以无声胜有声的方式，间接表达着一种仪式性的抵抗与反叛。
最后一幕像鸟儿一般展翅翱飞镜头，涌动着生猛无限的自由，是对现实束缚的挣脱，是对新世纪到来的盼生期许。
- F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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