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友故事|樊晖：方寸之间观世界，细微之处显艺心

/ 校友介绍/

樊晖，艺术家、湖北美术学院影视动画学院高层次讲学专家、湖北美术学院绘画学院版画系兼职教授、一级美术师、文德斯Wim.Wenders导演弟子。1989-1993年就读于湖北美术学院美术系版画专业，辅修雕塑/设计。2005年赴德国汉堡美术学院学习视觉关联系电影方向。长期从事艺术事业，在电影、艺术、公共空间等视觉关联领域具有影响力。近期，樊晖在湖北美术学院陆续开展有关“德国学院艺术在当代”、“电影：叙事影像分析&拍摄系列讲座”等主题讲座。

近日，校融媒体中心的学生记者在绘画学院版画系前厅对樊晖老师进行了采访。采访中，樊晖老师分享了他的求学之路、从艺经验，畅谈了系列讲座和未来创办艺术工坊、培养新人的理念与历程。

时光知味，岁月沉香

“从小处于与艺术玩耍的状态，很早便发觉自己喜爱艺术。”对于如何选择从艺这条道路，樊晖向我们讲述了他的艺术启蒙历程。由于童年时期家庭条件并不优渥，樊晖未能接受相关艺术专业的培养。但对艺术创作仍然兴趣浓烈，无论是用毛笔沾水画画，还是去郊外取稻田松泥捏各种头像和玩具，樊晖的童年在快乐、自由氛围中慢慢长大。时光荏苒，学生时期的樊晖仍怀揣着幼时对艺术的一片赤诚之心，在母亲的支持下走向求艺的道路。他花费大量时间进行美术系统集训，在良师的帮助下，虚心求教、苦练技能，打下了坚实的创作基础，顺利从艺考中脱颖而出，踏入了湖北美术学院的校门。

谈及进入美院后对自己影响最大的人，樊晖提到了他的同班同学与指导老师。在全是男生的班级里，大家性格迥异，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很难统一方向，但也因此造就了大家在艺术方面不羁的个性。而同学之间“外冷内热”的相处方式也格外直爽与受用，学兄互助、聊画和烧酒的浓度一样烈，放马狂奔，觥筹交错，一点即燃。

“毕业后第一年，八九版画的同学章志和我的作品以及张广慧老师的作品《北渚-自省的鱼》首次在全国版画展览上受到关注。师兄章志所做毕业创作石版精品《冥》让人印象深刻，也是美院郭昭明老师主持石版工作室后第一件师徒代际之作。而我递交的则是戴槐江老师观摩过刀法的美院大三时期的作品，一版两印，孪生不同色，一版藏于深圳美术馆，另一版在2000年中国百年版画回顾展后收藏于广东美术馆。因这件作品1994年第一次和同学、青年老师在国内版画界双双获奖，主持美术系教学工作的戴老师比我们还开心，湖美教学学生作品进阶，呈现活力。”

恩师戴槐江先生在教学上极其严苛，但戴老师严父慈心，爱惜同学，以“严师出高徒”的方式传授湖美严谨治学的态度与扎实的造型基础。当樊晖的作品首次获全国奖时，戴老师不断告诫：“这幅画似一团火，有火花一样的能量场域，但艺术生涯却不能昙花一现，要持续点亮这团火，不断拿出新的艺术。”樊晖意识到对待创作需要植入艺术生涯的长期系统治学，要把少时狂热艺术的单纯纳入职业研究体系，有章法去做艺术。毕业后，樊晖选择留在湖北省美术院，从事专业研究工作，不分周末与假期。期间，他相继推出了《异乡人》《人像写生》《七十二变》《美术馆的后花园》等代表作品，这也是他架上绘画、版画交互影像研究的重要时期。系列著文《昙华林的时光》也象征着他生长在昙华林动人暖心、不灭的艺术火塘。

“好作品动人，作者必有情感投射。”大学时期恩师的言传身教与美院治学整体氛围的触发，深刻影响着樊晖后来的选择。无论是学生时代的激越或冲动，还是省美术院观念先行的理性时期，“师古人、师造化、师我心”，艺术家樊晖一直在求艺学识，告别舒适区，一次次置于艺术创作的悬崖边沿，切入东西方芸芸现实，延续至今求艺醒脑、苦茶回甘的觅径路途。

樊晖作品《异乡人》 入选“世纪美育”湖北美术学院纪念100周年艺术文献展（中国美术馆）。作品取自“97香港回归”事件中一张西方面孔命名木板作品：《异乡人》。系列作品《望乡》、《异乡人》的“乡”同“香”，隐含香江、香港之意，《异乡人》位处“1997-2003年”樊晖个展《情景话语》并峙的特定情境，游移的时间内外，确指“97·香港回归”后身份的转换，缺失的异域面孔，藏镶一张未变之躯，黄色的脸。

大学时期樊晖所画米开朗基罗雕塑《被缚的奴隶》的素描作品《被缚的男人》

1991年樊晖水彩专业课程作品《双瓶》，指导老师/水彩画家王涌，作为美术系优秀作品留校

1999年《三联生活》封面人物:乔丹“飞了”的标题和“生活”被放大的词语有了二十世纪最后一年告别的意义。借乔丹之脸，和踯躅不前的生活以及熟悉的绘画材料辞别。二十年后将绝版的原木、原稿以及1999年《三联生活》并置，植入 2020年一段录像时间访谈：每个生活节点完结的艺术永远只是时间钟摆的过程。《踌躇满志的青年-系列》触及大众传媒能量场域，纪录踌躇之间一张脸的流离、慌张和刻刀锤击后渐显的自觉。2021年9月樊晖捐赠湖北美术学院版画系《踌躇满志的青年》系列之一、之二。

潜心修行，玉汝于成

谈到艺术讲学的创办历程与理念，樊晖表示与他在德国汉堡美院留学和发展的经历息息相关。2001年樊晖告别省美术院在欧洲游弋，3年驻留柏林创作，2005年在德国汉堡美术学院研习电影，拜谒于“德国电影艺术先驱”文德斯Wim.Wenders导演门下。提及这位公路电影大师，樊晖印象非常深刻的是文德斯教授“边走、边找、边写、边拍”的逼问直觉写作和现场捕捉的敏锐能力。在德系教学方面，“一周拍完三个月讨论的项目”也让樊晖感受到做电影热血沸腾的浓度与偶然性因素带来的期待感。德国系统美院的教学培养了他们专业担当的学术精神和强烈的个人意识主张，但影响最深的还是西方学科交叉领域的研究。

“纵观德国教育系统，西方的美院教育不仅仅局限在纯艺术、纯绘画和纯雕塑这类单一领域，还包括设计类。西方教育试图打开古典学科的交叉地带，特别是我所处的视觉关联大系统的电影类别。学院重视电影的意识、直觉，以教授师徒制的古法教学贯穿导演功课、摄影风格、编剧角度、美术指导、艺术关联等能拍、能写、能导的大一统的电影学科。教育不可能让每个人都成为艺术家，而是当一件具体的事、一个团队出现某个不可挑选的工作岗位时，德系学科出来的人能够成为最佳替补上场的、能嵌入团队并惊艳到你的人，那就是被叫做专业方向的德系艺术教育。”

针对德国艺术学院独特的学科交叉领域以及在欧洲相对成熟的艺术教育理念，游历欧洲二十多年的樊晖将德国学院艺术——导师与学徒的精华带回湖美。他用一年的时间精心在柏林等不同城市整理德国学院艺术在“学院年展”、“卡塞尔文献”、“威尼斯双年”；表现主义和新表现；德国新电影运动；学术激浪-当代德国艺术“杜塞尔多夫学派”等四方面的整体概况与学术内容，以一场名为“德国学院艺术在当代”的学术讲座在母校获得热烈的反响。

学术讲座“德国学院艺术在当代”也正是未来筹备中樊晖艺术工坊的开篇序幕。流动工坊致力于作品实操，侧重德国艺术学院成熟于上世纪七十年代植入的新系统——电影的分野，关联欧洲卡塞尔、威尼斯、洛迦诺、戛纳的概念雕塑、身体行为、实物装置、先锋影像与叙事电影等学术近况，重在掌机与手作。课程旨在指导学院的跨学科青年教师学术能力提升，并针对学生骨干开展产教融合。面对越来越多的学生、同门与他私下交流，探讨学术新观念，再回学校，感恩助力成长的老师，樊晖坦言：“恩惠如此，艺术事不大，学艺炼人性、行路照初心。”和给予过自己帮助的老师们一样，樊晖也将持续关注有志艺术方向、踌躇满志的青年学子。

汉堡美术学院视觉关联系电影大楼

2015年，樊晖回校做电影后期

在电影大楼后花园留影

樊晖和德国导演维姆·文德斯Wim Wenders教授

2007年实验电影/纪录片《关系》

35毫米黑白胶片  文德斯监制 樊晖导演

2021-2024 纪录片《边界遗存》 樊晖导演/摄影 云巅腹地，边境山野农夫长年双膝跪地，依凭寸尺刀镰，日清半方之地。在40多度倾斜的坡地，种植生蔬奇果固土，深耕草药木棉，二、三十年间村民自发徒手排雷万余枚，扑地而生。应许之地，感佩守土之民。依岩石掩体，实验雷暴压力，自觉掌握爆炸、跳跃和碎片式反步兵地雷。解除苏制、美制、越式、中式诡雷、压发雷、跳雷...... 雷患跟拍，念生动荡，途径多舛，祈乡福安。

《咏春计划》 樊晖导演/摄影   2018 - 2023  视觉关联场域  2018年前期现场调研，确定艺术计划的可行性。2019年元月定点在2000米大道林间花树绑缚仿真花，在深冬完成了2000米动线的春季人造景观。4月景观花树复苏发芽开花和同株仿真花同期开放。影像记载和截取了人造丛花景观的现场，由花及人，跟拍村民，持续在村落纪录《绑缚绢花的人》、《咏春-静物》。樊晖将影像艺术与后工业农耕时代的现实并置，在自然林间实施咏春艺术行为关联的农耕日用品和待迁村落的日常交叠，再次叠加花景之后的人群，纪录人和社会的现实关系。

悉心育人，为梦导航

6月教学结束后，青年学子与他交流最多的是艺术创作的迷茫，不确定该去做什么。樊晖鼓励同学们大胆表达那些不可知的迷茫。“真实的迷茫无比动人，艺术和生活一样，在永无确定的框架里实现一部分确定，未知方向自然而然会跳脱出又一份未知。实现已知的部分艺术和生活，就像布列松‘决定性瞬间’的生活美学洞察一样，当这个瞬间出现，周边诸多因素都会排列成有意义和协调的前后景几何形态，并呈现出某一件事情的完整面貌，当你决定按下快门，就决定了人性的慈爱和善良，决定性瞬间的要义是依靠直觉，勿虑少思，不回避问题，直面真实。哪怕只有1/125秒的时间，人要在场、同频共振。互动的牵引力导致每个人的轨迹、节奏不一样才好玩、有意思。”

作为一名电影、艺术、公共空间多领域发展创作者，聊及经验之谈，樊晖认为喜欢古典艺术，坚持作画与雕刻本身就很有趣。想要从事艺术跨界的青年学子内在不要排斥不擅长的跨界学科，要肯花时间去尝试更多的可能，比如交互、摄影、绘画、甚至写作等等不同工具和材质，综合之后再做减法，碰撞出适合的方向，不去等待机会，而是模拟项目，创造机会，养成习惯，偶然会成为必然。

谈及对青年学子的寄语与嘱托，樊晖表示这个时代的年轻人和他们那个年代相比知道和懂得的更多。互联网时代对于当今年轻人最大的便利就是他们拥有更广的知识获取领域与更多的选择方向，每个时代都有其不同的特点，几十年前的经验不能也不会适用当下。也许对于现在的年轻人来说比起在卢浮宫观赏，不如在香榭丽舍大道的某个电影院观看一部有趣的电影让情绪来得更真实、激越，这并不是年轻人艺术信仰的错失，而是信息随着互联网的飞速流通，博物馆高精度的名画名作不再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稀有艺术文物。但不可避免的是，庞杂无章的碎片式信息也为年轻人带来不少的干扰：消费欲望的提升、品牌意识的涌现使人们把更多的关注点放在生活上，与艺术的现实关联浮光掠影。樊晖建议青年学子不妨从生活中具体感兴趣的点出发，寻找艺术的来源，面对碎片化信息、程序空间的理性思维社会，尝试多维度创造一些和艺术直觉相关联，不需要定义、不明确方向或不确定的作品，因为艺术本就是自觉自愿交融个体的生活，不分彼此。他希望青年人不要将自己放在一个安全的位置，有时候处在一个不确定、不安的位置就像在山谷里面漂流，往下冲的时候可能与你预想的目的地不一样，未曾想到的大浪会带你到未知的境地，恐惧可以逼问创作，生死关照内心，年轻人富裕的是时间，大不了再重漂重来。

樊晖对青年一代充满爱惜与期待，反哺传授，尽心力完成在母校的系列讲座、授课工作，协助或跃升美院教学，发掘新人，出作品。“艺术不是落窝安逸做喜欢的部分才叫做艺术。好艺术有自在的沸点，青年的勇力无关经验。以‘轻竹签穿刺肉身’，艺术的滋味如同串签烧烤的临界点，穿刺煎烤，过了会糊，不够滋味出不来，在全景式宏大叙事铸就的经典之外，也需要呈现那些善性、血性的细节瞬间，后者闪烁着人性温暖、悲悯、赤诚的光亮，照亮旅人的路途。”

《空城纪》 剧情片 + 纪录片 + 当代艺术  12M * 17M。始于2005年汉堡美院，制定的第一部剧情片和纪录长片《空城纪》的导演计划：作品观念先行，挑选全体角色出生在长江边的素人演绎剧情片，和同一发生地原住民的纪录片互为学术犄角，影像叙事在“剧情和纪录”方向延伸纪实文献。完成电影在同一现场主题：剧情片&纪录片&当代艺术，三者并置，影像粗粝质感呈现艺术文献与中国新现实深度研究。

《文本的诫勉》 专业收藏级纸 & 艺术微喷  一条盘山公路人工挖掘出5米高的根系地貌，“咏春计划”在秦岭以南，发现根气和龙脉之地，持续影像纪录局部区域到汉族迁徙的生存环境、历史地缘的现代中国图景。

筹备第二回樊晖艺术展《时间截面》

2023年樊晖担任导演/编剧

实施《百年湖美》的纪录片工作

2019年在拍摄纪录片《空城纪》间隙，樊晖和长江项目抗美援朝战士，因炮弹弹片截取30公分肠子已90多岁的王老人在一起。

2021年樊晖导演/剪辑《ITP CHI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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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访、撰稿 | 赵紫怡

摄影 | 喻舒凡

照片提供 | 樊晖

编辑 | 段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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