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人观察| 薄壳效应与改革困境
政治学人·学术观察
学术观察员 周龙辉
北京大学科社与共运专业研究生
《旧制度与大革命》有一个著名论断,至今已经广为流传:
之所以会发生革命并不总是因为本来好好的国家变坏了,而且越来越坏。那些几乎无意识地耐心忍耐最大的压迫的国家,一旦压力减轻,他们就会立刻反叛被革命摧毁的制度,几乎无一例外都比它们之前的制度好,而且根据经验坏制度最危险的时刻通常是在开始改革的时候。
这本书因为某位著名纪委书记的推荐而一度洛阳纸贵,该论断作为此书最著名的名言在中国知识分子群体之间也已经到了耳熟能祥的地步了。
细心对照大革命前法国与今日之中国,竟然有着惊人的相似:社会矛盾、制度弊端与公共繁荣并存、国家领导人一心改革以争取民意、人民对财富的欲望与日俱增。这似乎预示着中国正处于如同法国大革命的前夜,一场革命在暗潮涌动,或许这也是该书之所以能够风行中国的原因之一,一种出于对革命的本能恐惧而产生的关心。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而是要流血的,这个道理全民皆知,因此最关心的是如何才能避免这场革命,如何化险为夷。然而托克维尔虽然指出了改革中国家的危险处境,却并没有指出如何避免革命的良方,并且说,除非领导人有着惊人的天赋,否则这场改革必输无疑。
不仅是法国大革命,中国的辛亥革命爆发前,当时的清朝政府也在改革,其力度与幅度远胜于洋务运动与维新变法,但是革命仍是不期而至。此外还有巴尔戈乔夫改革,葬送了超级大国苏联。
难道真如某人所说,不改革是等死,改革是早死,别无他法,只能坐等革命?
无独有偶,上世纪90年代的新权威主义者也注意到这一改革困境。甚至可以说,新权威主义建立的基础便是对改革被革命所吞噬的担心,因此力主一个强大权威为改革保驾护航。新权威主义者在近年来提出了“薄壳效应”,与托克维尔的论断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薄壳效应”是萧功秦发明的一个新词,大家知道,有两种地方,火山是不会喷发的,其一是地下岩浆宁静的地方,缺乏爆发的动力来源。还有就是地壳坚厚的地方,即使岩浆如同翻江倒海般汹涌,但是耐不过坚厚的地壳,还是不能喷发出来。在社会领域也是如此,倘若社会没有一定的矛盾,作为群众走上街头的动力,大规模的社会运动是无法开始的;倘若国家管制严格,即使社会积压了重重矛盾但仍是很难引起社会爆炸。“薄壳 效应”原理认为一个集权国家往往积累了大量的矛盾,并且严重缺乏社会矛盾的解决机制,当这个集权国家开始改革的时候,社会管制便放松了,如同削弱了地壳的厚度,由此极易造成井喷式的政治参与与政治诉求,当然由于中国的特殊国情,其结果与托克维尔所言稍有不同,在中国不仅可能造成革命或者社会动荡,而且还存在着倒退改革的另一种可能。
萧功秦认为新权威主义便是克服“薄壳效应”的最好途径,一方面通过渐进性改革,缓解社会矛盾,并且建立解决社会矛盾的机制,从源头上降低革命爆发的势能。另一方面通过强硬的政治手腕,维持社会稳定,为改革创造一个良好的社会环境。从这个角度来讲,新权威主义者认为,改革是一场与革命的赛跑,而新权威主义的作用在于为改革争取时间,具有“延时功能”,等待过了这个“薄壳效应”,新权威主义也就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
据有人回忆,总设计师曾斩钉截铁地说,我就是这个主张(新权威主义)。实际上,这三十多年的改革历程也表明,我国事实上也走的是一条新权威主义路线。在萧功秦看来,正是新权威主义规避了集权国家改革的“薄壳效应”的危险,也是集权国家实现国家富强与政治民主软着陆的最好途径。
本期编辑:迩安远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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