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主妇之“螳臂当车” | 学人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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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妇女阻碍高铁” 事件发生后，舆论掀起对当事人的道德批判。当然任何事件都值得我们多角度深思。本期推送中国人民大学李石副教授的评论文章，作者为我们提供了更为多元的审视空间，也将这一事件的思考引向纵深。
这几天，合肥妇女阻碍列车关门致列车晚点发车的新闻引发了人们的热议。大多数人都认为，这位妇女的行为太出格，严重影响了公共秩序。尤其是，当事人还是某小学的教导主任，而其行为完全背离了小学老师应有的“师德”。因此，也有许多网友支持教育部将其“停职”的决定。然而，同为带孩子的中年妇女，我却对这位在情急之中“螳臂当车”的绝望主妇生出些许的同情。从这位“疯狂主妇”身上我似乎看到了那些将其逼“疯”的人们。
第一个将其逼到疯狂边缘的人大概是她的老公。用一句流行的话来说，“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一家人赶火车快迟到了，母女在前面跑，老公拿着行李在后面跑。我很难想象，老公为啥跑得这么慢、拉开了这么大的距离，居然没有让检票的人意识到这是一家人，错误地放进了前面的母女却拦下了后面的老公。即使行李很重，一个大男人也不至于还没有小孩子跑得快吧。即使拿着行李没有小孩子跑得快，也不至于落下这么远吧。即使落下了这么远，不会用嘴喊吗？即使被拦下了，不会解释不会喊前面的人吗？在这种危急关头，只能个人顾个人，母女俩两个弱女子都进去了，老公怎么还会在后面拖后腿。
第二个将“绝望主妇”逼到疯狂边缘的人应该是火车上的乘警。乘警在关门受阻、了解了相关情况之后为什么不在第一时间和检票人员沟通，放其老公进站？正如这位妇女所说，“只要他们沟通一下，10秒钟他老公就能进站上车”，根本不会纠缠好几分钟耽搁发车。乘警和检票员沟通一下，这件事有这么困难吗？是的，有时候就是有这么困难。一个官僚体系就像一部巨大的机器，每一个岗位上的职员都是一部大机器的螺丝钉，他们相互协作，却都只对自己的工作负责。互相之间撇清关系和责任，似乎是在这部大机器中“明哲保身”的锦囊妙计。“我只负责我的工作，至于是不是会对我服务的对象造成巨大的损失和麻烦，这不是我的责任。要抱怨就抱怨别的部门，要不就抱怨制度设计的不好，反正与我无关。”这大概是这部官僚体系大机器上每一个螺丝钉的内心独白。这部大机器可能会正常运转，但所谓“人性化的服务”，那是遥不可及的。
我自己也曾遇到类似的情况，学校科研部门将我课题的财务情况材料弄丢了，给我说了很多对不起，让我去财务处补材料。财务处人满为患，排一天也补不了材料。我找到当时给我办材料的人说明情况，想直接补材料。而她却让我重新排队，我说是学校弄丢了我的材料，为什么让我重新花时间排队。这位办事人员只问一句话：“是财务处弄丢了你的材料吗？”言下之意，这不是她的责任，她不负责。当时，我正急着去接孩子，情急之中也几乎要破口大骂。做了好几下深呼吸之，才咽下这口气。如若当时没忍住，被在场的学生、老师拍下来，怕是也要被停职了。
第三，教育部门对这位“绝望主妇”的“停职处理”也是莫名其妙。如果这位妇女触犯了法律，法律自然会制裁她。如果她在学校与学生相处的过程中违反了学校的某项规定，可以根据校规进行处罚。而目前看来，这位妇女没有受到法律的制裁，这说明当时发生的事情并没有违反交通管理的相关规定。同时，这位妇女也没有违反任何学校规定，为什么就被莫名其妙地“停职”了呢？“停职”的决定依据的是什么法律呢？所谓“法治”中国，难道就是把所有人都送上“道德的法庭”吗？道德审判合法吗？
中年女人，挣扎在事业与家庭的夹缝之间，也挣扎在冷冰冰的官僚体系迷宫中，时常陷入“绝望”和“疯狂”。人们只看到她们的“疯狂”和“不讲理”，却没有看到那些把她们逼疯的人和事。追不上老婆和孩子的老公、不愿和检票员沟通的乘警、进行道德审判的教育部门，以及这一系列事件的受害者，他们之间是谁更疯狂，谁更不讲理呢？
支持原创
本期编辑：吉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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