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稿 | 壶天火龙灯：这才叫中国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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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手机实拍壶天火龙灯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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壶天火龙灯

图文｜四戒

按：元宵节前夕，土著民特邀撰稿人四戒赴湖南省湘乡市壶天镇，专程采写关于壶天火龙灯的精彩图文，祝所有朋友元宵节快乐！

自从知道壶天正月耍火龙灯，我就执念要去看的（正月初二就开始寻访）。通过旧闻（往年报道）猜测今天晚上八点起灯，我又特意跟壶天那边联系，对方在电话里自豪地说：是的，我们这儿的火龙灯是湖南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今天晚上会有。这答案对于我来说充满了诱惑。

记得祖上是有一台狮灯的。过去是正月初一就会耍着拜祖坟，所有亲行家走一趟，晚上再经田间地头串门串户。每家每户对耍灯狮子队鞭炮迎送，进了堂屋，还要表演刀棍拳术、飞身过八仙桌（桌上还要加桌）等等，满屋子的锣鼓声、欢笑声、喝彩声、祝福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过年时坐在火炉旁边还会说到某某地方还耍灯的，再后来“灯”就消声匿迹了。现在，“狮子头”摆在堂兄家的神龛上，静静地，却没有人会耍得动了。所以，我是期许在壶天之夜能找到童年的感觉，尽管那里远离故乡二十多公里。

车近壶天，就能见到三五成群的人往镇上走。到古村入口处停了车，不用问，跟着人流就能找到启动仪式的广场。迎头撞见“壶天龙灯会向全镇人民拜年”的横幅，举灯箱的紧跟其后，多是妇女和小孩，已经在广场出口整装待发，二三十只红纸糊的灯箱上分别写着 “大鱼大肉”“彼此高兴”“春满人间”“自由平等”“家和万事兴”一类话语(算是寓教于乐润物无声吧)。也有五六面的宫灯，是糊了人物的，也许有孔夫子像，也有仕女像，红红绿绿，有趣得很。锣鼓响起来，有背在身上的，有提着的，有三四人抬着的，都整齐地发声，西乐队也来凑着喧闹，密集时声如豆大的雨点砸进耳朵，还要随时为躲避鞭炮而跳跃，整个广场就像一锅沸腾的波浪。

在熙熙攘攘水泄不通的人群中，孩子像泥鳅一样挤了进去，立马寻不着。人群中却留出一大片空地，火龙在那里盘旋。火龙虽是篾扎纸糊，却能保护里面的熊熊火焰，造型也是巧夺天工。龙的眼睛是探照灯，被龙盯上时会有强烈的眩光。龙口大张，威风得很。龙头后面还有十个龙节（每节近三米），用绳索连接，龙头、龙节、龙尾成一整体，上披龙被。火龙是名不虚传的，全龙有三十米长，四十多支烛光插入珠、头、节、尾。火龙头重达二十余斤，左右挽转，需七八个青壮小伙子替换，舞龙的多是壮男，单挽的龙珠逗开龙路。吆喝一声“走起”，火龙就活了，穿行在鼓乐声中，穿行在鞭炮绽放的烟雾之中，穿行在观众的哎呀声中。

火龙灯队开道的是火流星。钢丝篮花格比拳头略大，装着通红的木炭，用绳索提起来左右交叉舞动，木炭屑散出后留下一条条耀眼的光带。周边的观众忙着躲避，也就为火龙灯队腾出了道路。在火流星的引领下，火龙灯队延绵半里之长，开始走街串巷，新街市，老巷子，宽的，窄的，平的，崎岖的，田间地头池塘边，不漏过一家门面。家家户户早亮了红灯笼，在凳子上，桌案上，台阶上，点燃香烛，摆上牲酒，专等火龙一到就点燃鞭炮和焰火。龙头所至，空中的烟花绽放（还有孔明灯闪烁），地上一字排开的焰火喷薄，争奇斗艳，把街道照得通明透亮，鞭炮声是彼未伏此又起连绵不断，锣鼓声已经分辨不出了，交织在一起，混杂在一起，各式人等裹挟在一起，外地的，本地的，提着袖珍电子灯笼的，捂耳朵的，拍照的，点火的（炮火）。舞龙队统一为富贵的黄装，脖系红绸，头顶红帽，在人潮中，在鞭炮的包围中，缓缓前行。“壶内龙人聚灵气，天下灯光映春晖”，这时候，用人声鼎沸来形容是不准确的，因为各种声音杂在一起。用热闹非凡也远不足以表现场面的宏大。光是参与耍灯的就有近三百人，加上观众，整个镇子就是人的海洋，这火龙灯舞的就是一团和气。

我跟在火龙灯队伍里，也串了四五条巷子。见着一位老者拿了许多点燃了的香烛，火光在他手上摇曳。他是专门给熄灭了的灯箱换火的。我突然觉得，他点燃的是一个火的世界，火龙灯的火，火流星的火，花灯排灯的火，烟花鞭炮的火，响铳的火，孔明灯的火，都是火热的心。他手里的火种，不是今夜新生的，而是几百年前流传下来的，是当年一弘道人为避火患叩谢龙恩的火种。他手里的分明不仅仅是火种，是文明的传承，灯火照亮人们前行的路，指明回家的方向，灯火亮在人眼中，明在人心中。

回来的路上，大人们都说看过这样的节目。可是，我执念去观火龙灯的理由是“让孩子看看”。现在除了壶天好像很难见到这样的春节灯会，这么传统，这么原汁原味，不是静静地挂在枝头，不是默默地只在记忆里燃烧，不是学院舞台表演，不是走街串户讨喜，是真正燃烧着红旺着生活的火。所以，壶天还在，壶天人心灵的故乡和童年还在。我多么希望，若干年以后，我的孩子不要对我的孙子说“我小时候看过”。所以，尽管是灰头灰脸地回来的，我还是要狠狠地说：这才叫过年，有点像回故乡，有点像回童年。

2016年2月19日（正月十二日）晚于娄底

附：

火龙灯来源的传说

清朝宣统年间，壶天（时称城江铺）西北四角寨山洞的赤蛇修炼为火龙为害百姓，一道人为挽救人们免遭火灾之苦，设坛启奏火龙，答应每年新春正月初十至十五日，杀猪宰羊祭祀，玩耍火龙叩谢龙恩，求保一方清泰。自此以后，城江铺果然火患消失，生意更加红火，人们无不欢欣，耍火龙灯欢度圆宵佳节耍火龙灯。火龙灯充分显示了壶天文化的深厚底蕴和壶天人民的聪明才干。

作者：四戒。湖南省娄底市直某机关公务员，喜欢行走山水，偶尔耕耘文字，长期关注作文教学，编著有《娄底语文》（乡土读本）、《现代中小学作文教学法导论》等。

编辑：沙海

祝您元宵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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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戒：壶天的老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