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爷 | 致敬那些活在倒霉年代的干净人
文丨将爷
昨天，我写了篇《祝齐邦媛先生百岁生日快乐》，晚上还专门搞了场直播，讲讲齐先生的《巨流河》。
对此，我有悲伤也有感动。悲伤的是，像齐先生这样的大家，百岁节点，竟然在主流媒介上看不到任何文化祝福，这让我觉得有种强烈的空洞失落；感动的是，昨天文章小众，但打动了太多人，留言区的共情，让我觉得吾道不孤。
特别是，昨晚有7000多人涌进直播间，我们一起从巨流河说到哑口海。我对大家真的很感恩，其间，两次诵读齐先生在90岁生日时读的济慈那首《夜莺颂》，然后，这样复述她想象的“最后的时刻”：
我希望我还记得很多美好的事情，把自己收拾干净，穿戴整齐，不要不成人样要叫人收拾。我希望最后有两个小天使来带我走，有薄薄的小翅膀…
我念到“两个小天使和薄薄的小翅膀”时候，是流眼泪的，声音也是呜咽的。只是，大家看不到，也听不出，因为我戴着面具，因为我声音是变了的。
现在，我要告诉各位，那一刻，我灵魂完全被击穿了。想象着那样的场面，太干净了，太圣洁了！
其实，昨天文章，我并不想要流量，故而也没有讲故事，只是反复阐释齐邦媛“温和洁净”的价值。
温和洁净，这个词看起来似乎有些无力软弱的感觉。但我知道，它恰恰是靠骨气撑起来的。
正如齐邦媛这样介绍过《巨流河》：
这本书是要纪念一个有骨气的中国。那个中国很倒霉，但是很有骨气。
事实上，这本书里讲述的人和事，也并不是金戈铁马，并不是剑气如虹，而是人间烟火，而是从容节制。
很多生活在倒霉年代的干净人，并不是什么大人物，而是普通不过的小人物。他们在动荡岁月，对待生活却能保持温和柔软，守住人性底线。这，就是人格的高度。
“我开始谈文论艺是在晴天和月夜跑警报的时候”，《巨流河》这样的场景令我动容。在生死关头，在枪炮声中，如此从容内敛，这就是治愈和坚强。
我之所以给大家推荐好书，是因为现在很多人也活在兵荒马乱的心境中。
不得不说，在一个倒霉的年代，更容易看到人性肮脏丑陋。而那些至纯至性的人，才是这个世界最美好的存在。
昨天，在直播间，我细说那个打动无数人的张大飞的故事。
这个满心创伤的年轻人，因为国仇家恨，生命没有眼泪，只有战斗，只能赴死。
但，他克制着对齐邦媛的爱意，连写信这种唯一心绪排解痛苦的方式，这个活在死亡阴影下的年轻人，也还一直祝福齐邦媛能拥有“可爱的前途光明！”
长久两地相思，唯一相拥，是突遇暴雨，二人跑到屋檐下。那一刻，张大飞将齐邦媛拥进掩盖全身戎装的大雨衣，第一次听到彼此心跳如鼓声。
但，张大飞瞬间就松开了，催她快走，怕必死之人让生者陷进去。对此，齐邦媛这样感念：
这一年夏天，我告别了一生最美好的生活……一九四三年春风远矣。今生，我未再见他一面。
这就是倒霉年代最洁净的情操，这是超越爱情亲情的人性高贵。
乱世蝼蚁，谁怜香玉？
我看过太多人性在战争或瘟疫下沉沦异化的可怕事件，屠城之下，人性扭曲。今朝纸醉，哪管明日。
且不去说乱世倒霉年代， 就是在所谓的盛世幻象之下，婚姻功利，人性迷失 ，伦理不堪，也太多太多。
今时沪上已婚女老师对少年男生的不伦苟且，说到底，也就是一个字：脏。
人性躁动带来的肮脏，让这个社会同样不会变好。
关于倒霉年代干净人的故事，我以前曾写过1945年4月，发生在柏林城里那场激烈的巷战。
在一次枪声停歇时，一处废墟中突然传出孩子的哭泣声，来自一个德国儿童，声音很绝望，很悲惨。
子弹织成密集的网，如果不停止，这个孩子命运可想而知。
这时候，一名年轻苏联士兵猛地站起身，不加任何防范，走向传来哭声的废墟。
战友们读懂他的意图，停止射击，准备以火力来掩护接应战友。
而令人震撼的是，街对面德军枪声也戛然而止了，枪林弹雨的喧嚣世界，瞬间，静默了。
停枪，为了一个孩子。最终，苏联士兵把孩子抱起来，走出废墟，走向街边的安全掩体。
那一刻，整个世界安静到只有那个士兵缓慢而沉重的脚步声，这样死寂的瞬间被记录下来，成为人类的心灵史诗。
这个士兵的名字，叫奥沙罗夫。
现在，如果让我为这个历史场景取一个主题，我同样会选择“干净”。
干净有时不是一种场面，而是一种力量，能让所有的仇恨分歧，都不去沾污人性。
就在前些天，乌克兰诗人马克西姆·克里夫佐夫牺牲在冰天雪地的战场上。与他一起牺牲的，还有一只猫。
这是一个投笔从戎的异邦现代真实故事。
一个诗人，一个爱猫者，一个追求自由和和平的勇敢者，为了信仰，走上战场成为机枪手。
一手握枪，一手写诗。在冰雪的冬天沙场，他这样向往着春天：
当春天到来的时候，
紫罗兰会从我的伤口处盛开。
我的双腿会被猫狗撕扯。
我的血会把世界染成红色。
我的装备会被交给新兵。
春天快来吧，好让紫罗兰能尽快开放。”
……
他的枪炮没能换来紫罗兰盛开，或许到了那个世界，唯一能温暖他的，只是一直陪伴他的猫。
因为诗，因为猫，这个拿枪的男人，让我觉得特别温和洁净。
如果没有生在倒霉年代，他的诗，他的猫，他的紫罗兰，都一定是这个春天最动人的风景。
此时此刻，春天总算来了，但冬天并没有过去。
就像我们每天醒来，有的地方阳光升起，有的地方仍在黑夜。
但即便是黑夜里，也有像像张大飞、奥沙罗夫、克里夫佐夫这样温和洁净的人。尽管，有时他们生命只是一朵昙花，暗夜绽放，迅速阖上，落地飘零。
但，他们的人生，就是如此灿烂，如此温暖，如此洁净，如此高贵！
今天，让我们致敬那些活在倒霉年代的干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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