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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读丨秋意浓——我多想在淡淡的秋季,走向你。

2017-10-10 中文传媒第一发布

编者按:

  长假回来,寒露风细,秋意渐浓。云高风清的心情未及整理,专属秋日的那抹诗意已然扑面。小编特此整理出名家笔下的秋天,邀伙伴们一品。希望读罢此文能够唤起您记忆中最难忘的某个秋,抑或您在今时今日的秋日随感。同时,欢迎向我们投稿,期待您笔下秋天的模样。


© Paul Gauguin


秋日

里尔克  北岛译

主呵,是时候了。夏天盛极一时。

把你的阴影置于日晷上,

让风吹过牧场。


让枝头最后的果实饱满;

再给两天南方的好天气,

催它们成熟,把

最后的甘甜压进浓酒。


谁此时没有房子,就不必建造,

谁此时孤独,就永远孤独,

就醒来,读书,写长长的信,

在林荫路上不停地

徘徊,落叶纷飞。


* * *


秋是第二个春

/ 阿尔贝·加缪

秋是第二个春,此时,每一片叶子都是一朵鲜花。

不要等待最后的判决,因为最后的判决每天都要做出。

不要走在我的前面,因为我可能不会跟随,

不要走在我的后面,因为我可能不会引路;

请走在我的身边,我的朋友。

所有伟大的行为和伟大的思想,都有一个荒谬的开始。

真正的哲学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自杀。

我们听说过的责任只有一个,那就是爱。


© John Henry Twachtman


秋天

纪尧姆·阿波利奈尔  徐知免 译

在雾中走过一个罗圈腿的农夫

缓缓地在雾中牵着牛

浓雾遮没了多少贫穷而羞怯的村庄


农夫走过去嘴里哼唱着

一首爱情和负心的歌

唱的是一个指环和一颗破碎的心


啊 秋天 秋天送走了夏天

两个影子在雾中缓缓走过


* * *


在敞开的窗边

卡瓦菲斯  黄灿然 译

在秋夜的平静中

我坐在敞开的窗边

整整一个小时都处于

完美的愉快的宁谧。

子的轻雨飘落。

易腐败的世界的叹息

在我易腐败的本性中回荡。

但它是甜蜜的叹息,它升起如祈祷。

我的窗向一个未知的世界

敞开。一个说不出的、芬芳的

回忆的源头展现在我面前;

翅膀击拍我的窗沿——

爽朗的秋天的精灵

降临我和环绕我,

用他们纯真的语言跟我说话。

我感到微弱的、深远的希望,

而在我可敬的

创造的沉默中,我的耳朵听见旋律,

它们听见晶莹的、神秘的音乐,

那来自群星的合唱。


© Willard Metcalf


在淡淡的秋季

/ 顾城

在淡淡的秋季

我多想穿过

枯死的篱墙,走向你

在那迷朦的湖边

悄悄低语

唱起儿歌

小心地把雨丝躲避


——生活中只有感觉

生活中只有教义

当我们得到了生活

生命便悄悄飞离

像一群被打湿的小鸽子

在雾中

失去踪迹


不,不是这支歌曲

在小时候没有泪

只有露滴

每滴露水里

都有浅红色的梦——

当我们把眼睛紧紧闭起


哦,在淡淡的秋季

我没有走向你

没有唱,没有低语

我沿着篱墙

向失色的世界走去

为明天的歌

能飘在晴空里


© John Henry Twachtman


顿悟的一日

厄斯顿·绥斯特兰德  北岛译

漫长的岸,石头闪光,

在秋天。清澈的海水

在峡湾里以宽阔而炫耀,在秋天。


某日那平坦荒地的山妖

被赶走。而某日来自深渊的不安分的家伙

不否认眼睛所凝视的一切。


某日眼睛也看到石头

和水面那边。——我忽然不再惧怕的风

把公园的落叶吹散。


* * *


/ 波德莱尔  陈敬容 译

你水晶似的明眸向我说:

“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奇怪的爱人?”

——乖些,别作声;一切都使我的心

激怒,除了原始野兽的真诚;


它不愿向你袒示它阴暗的秘密,

一手招我沉睡的摇篮人;

也不愿给你看它的火焰写成的经历,

我恨热情,智慧又令我疲病不振;


我们默默地相爱吧。暗淡的、潜伏的爱情,

在它的岗位上张着命运的弓,

我知道它古老的兵库里那些武器:


罪恶、恐怖和疯狂!——呵,苍白的雏菊!

你不也如我是一轮秋阳,

呵,我如此纯洁,如此无情的玛格丽?


© Ivan Grohar


< 初秋 >


大概我所爱的不是晚秋,是初秋,那时暄气初消,月正圆,蟹正肥,桂花皎洁,也未陷入懔烈萧瑟气态,这是最值得赏乐的。那时的温和,如我烟上的红灰,只是一股熏熟的温香罢了。或如文人已排脱下笔惊人的格调,而渐趋纯熟炼达,宏毅坚实,其文读来有深长意味。这就是庄子所谓“正得秋而万宝成”结实的意义。在人生上最享乐的就是这一类的事。比如酒以醇以老为佳。


烟也有和烈之辨。雪茄之佳者,远胜于香烟,因其味较和。倘是烧得得法,慢慢的吸完一支,看那红光炙发,有无穷的意味。鸦片吾不知,然看见人在烟灯上烧,听那微微哗剥的声音,也觉得有一种诗意。大概凡是古老,纯熟,熏黄,熟炼的事物,都使我得到同样的愉快。如一只熏黑的陶锅在烘炉上用慢火炖猪肉时所发出的锅中徐吟的声调,是使我感到同观人烧大烟一样的兴趣。


或如一本用过二十年而尚未破烂的字典,或是一张用了半世的书桌,或如看见街上一块熏黑了老气横秋的招牌,或是看见书法大家苍劲雄深的笔迹,都令人有相同的快乐,人生世上如岁月之有四时,必须要经过这纯熟时期,如女人发育健全遭遇安顺的,亦必有一时徐娘半老的风韵,为二八佳人所绝不可及者。


使我最佩服的是邓肯的佳句:“世人只会吟咏春天与恋爱,真无道理。须知秋天的景色,更华丽,更恢奇,而秋天的快乐有万倍的雄壮,惊奇,都丽。我真可怜那些妇女识见偏狭,使她们错过爱之秋天的宏大的赠赐。”若邓肯者,可谓识趣之人。


——林语堂《秋天的况味》


© Julian Alden Weir


< 秋雨 >


雨,像银灰色黏湿的蛛丝,织成一片轻柔的网,网住了整个秋的世界。天地是暗沉沉的,像古老的住宅里缠满着蛛丝网的屋顶。那堆在天上的灰白色的云片,就像屋顶上剥落的白粉。在这古旧的屋顶的笼罩下,一切都是异常的沉闷。园子里绿翳翳的石榴、桑树、葡萄藤,都不过代表着过去盛夏的繁荣,现在已成了古罗马建筑的遗迹一样,在萧萧的雨声中瑟缩不宁,回忆着光荣的过去。草色已经转入了忧郁的苍黄,地下找不出一点新鲜的花朵;宿舍墙外一带种的娇嫩的洋水仙,垂了头,含着满眼的泪珠,在那里叹息它们的薄命,才过了两天的晴美的好日子又遇到这样霉气薰蒸的雨天。只有墙角的桂花,枝头已经缀着几个黄金一样宝贵的嫩蕊,小心地隐藏在绿油油椭圆形的叶瓣下,透露出一点新生命萌芽的希望。


雨静悄悄地下着,只有一点细细的淅沥沥的声音。桔红色的房屋,像披着鲜艳袈裟的老僧,垂头合目,受着雨底洗礼。那潮湿的红砖,发出有刺激性的猪血的颜色和墙下绿油油的桂叶成为强烈的对照。灰色的癞蛤蟆,在湿料发霉的泥地里跳跃着;在秋雨的沉闷的网底,只有它是唯一的充满愉快的生气的东西。它背上灰黄斑的花纹,跟沉闷的天空遥遥相应,造成和谐的色调。


雨,像银灰色黏濡的蛛丝,织成一片轻柔的网,网住了整个秋的世界。


——张爱玲《秋雨》


© Claude Monet


< 秋风 >


好多年前,我在京郊插队时,常常在秋天走路回家,路长得走不完。


我心里紧绷绷,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也不知走完了路以后干什么。路边全是高高的杨树,风过处无数落叶就如一场黄金雨从天顶飘落。风声呼啸,时紧时松。风把道沟里的落叶吹出来,像金色的潮水涌过路面。


我一个人走着,前后不见一个人。忽然之间,我的心里开始松动。走着走着,觉得要头朝下坠入蓝天,两边纷纷的落叶好像天国金色的大门。我心里一荡,一些诗句涌上心头。就在这一瞬间,我解脱了一切苦恼,回到存在本身。


我开始辨认星座。有一句诗说:像筛子筛麦粉,星星的眼泪在洒落。在没有月亮的静夜,星星的眼泪洒在铃子身上,就像荧光粉。我想到,用不着写诗给别人看,如果一个人懂得享受静夜,我的诗对他毫无用处。


别人念了它,只会妨碍他享受自己的静夜诗。如果一个人不会唱歌,那么全世界的歌对他毫无用处;如果他会唱,那他一定要唱自己的歌。这就是说,诗人这个行当应该取消,每个人都要做自己的诗人。


——王小波《三十而立》


© Claude Monet


< 秋菊>


那天我又独自坐在屋里,看着窗外的树叶刷刷啦啦地飘落。母亲进来了,挡在窗前:“北海的菊花开了,我推着你去看看吧。”她憔悴的脸上现出央求般的神色。“什么时候?”“你要是愿意,就明天?”她说。我的回答已经让她喜出望外了。“好吧,就明天。”我说。她高兴得一会儿坐下,一会儿站起:“那就赶紧准备准备。”“唉呀,烦不烦?几步路,有什么好准备的!”她也笑了,坐在我身边,絮絮叨叨地说着:“看完菊花,咱们就去‘仿膳’,你小时候最爱吃那儿的豌豆黄儿。还记得那回我带你去北海吗?你偏说那杨树花是毛毛虫,跑着,一脚踩扁一个……”她忽然不说了。对于“跑”和“踩”一类的字眼儿,她比我还敏感。她又悄悄地出去了。


她出去了,就再也没回来。


邻居们把她抬上车时,她还在大口大口地吐着鲜血。我没想到她已经病成那样。看着三轮车远去,也绝没有想到那竟是永远的诀别。


邻居的小伙子背着我去看她的时候,她正艰难地呼吸着,像她那一生艰难的生活。别人告诉我,她昏迷前的最后一句话是:“我那个有病的儿子和我那个还未成年的女儿……”又是秋天,妹妹推我去北海看了菊花。黄色的花淡雅,白色的花高洁,紫红色的花热烈而深沉,泼泼洒洒,秋风中正开得烂漫。我懂得母亲没有说完的话。妹妹也懂。我俩在一块儿,要好好儿活……


——史铁生《秋天的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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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编辑 | 郭笑笑 郭旭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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