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coTalk第三期：「球迷协会商业化可行吗？」嘉宾：虎妹（多特蒙德球迷协会）、陆一鸣（铁杆体育）
《EcoTalk》是中文互联网第一档专注于体育产业的谈话类播客，旨在为从业者，投资人以及任何对体育产业感兴趣的同仁而准备。这里没有爱讲情怀的故事家，几个在体育圈打拼的青年，他们会与您聊聊体育产业的那些事儿。
03「 球迷协会商业化，可行吗？ 」
嘉宾：虎妹（多特蒙德中国官方球迷会负责人）、陆一鸣（铁杆体育创始人）
主持：殷豪男、陈点点
导览：随着欧洲足球逐渐中国球迷的日常生活，大大小小的球迷协会如雨后春笋般兴起。这一群对足球怀抱着热爱与赤诚的人士，在中国怎样的存在？商业化与企业化，是不是球迷协会在发展过程中所必经的阵痛？
来自于多特蒙德中国官方球迷会的虎妹与铁杆体育的陆一鸣，与我们聊了聊球迷协会与球迷，俱乐部与赞助商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故事。
P.S. 我们的点哥终于从英国回来了！然而他的音频处子秀却不幸遭遇了意外的放送事故......由于设备故障，本期节目的音质根本达不到播放的要求，只能委屈大家看看我们整理出来的访谈文字版了。在此向大家表示诚挚的歉意！我们也会尽快加紧第四期的录制与剪辑工作。下不为例！
好了，正片开始！
圈哥：欢迎二位！咱们直接进入正题吧，二位都是什么时候开始接触到了球迷协会的业务呢？
虎妹：其实我接触的时间并不长，之前一直是球队的“散饭”。我们多特蒙德球迷协会成立的契机，得缘于2015年参加了一个官方组织的送别克洛普的企划活动，这次在德国举行的活动也拉近了我们跟俱乐部的距离。
圈哥：陆老板呢？
陆一鸣：陆老板听着好俗啊......喊我老陆吧！其实严格来说，我并不是一个球迷协会负责人。我是大约09年开始成为巴萨球迷的，后来因为成立铁杆体育的缘故，才比较多接触到了球迷协会这个群体。从个人球迷的角度来说，一个人看球high不起来。平时自己在家看球，也要不断在电脑前跟朋友打字聊天。跟一个队的同好在一块看才刺激嘛！
圈哥：球迷协会的存在，是不是强化了球迷群体的排他性？
虎妹：其实不会有诶。北京有一个球迷负责人群，确实跟死敌球队的接触比较少，但不会刻意排他。平时也会很多接触到拜仁球迷或者沙尔克球迷的媒体朋友，大家都能友好相处。但球迷群体内部会有一些想法比较极端的球迷，我也都能理解。不过还是希望大家能够把握好平衡。
老陆：国内还好，但这种现象在西方本土一定会有的。有一部描写英国足球流氓的电影《Hooligans》，我也是看过那个电影之后对欧洲球迷有了新的认知。比如这次西班牙德比，我们铁杆体育组织了四十个人的观赛团。当中有一个巴萨的球迷，到了马德里之后，他穿了一个带巴萨logo的衣服进了皇马商店，结果就被店员翻白眼了。不过我个人来看，撕逼是足球的一部分，这也是体育竞技受欢迎的原因。如果剥离了这一块儿，反而降低了足球的魅力。
虎妹：再举一个例子。在德国，多特蒙德和沙尔克的德比战都会有骑警维持秩序，在列车上沙尔克球迷和多特球迷也要分车厢坐。每逢这种比赛，我们聚会的话也还是挺有排他感的，我们不会乐意有其他敌对球队的球迷出现在现场。毕竟在那种情景之下，是很难控制住情绪的。
圈哥：下面的问题就要多多请教虎妹啦！身为球迷协会的负责人，平时都有哪些日常工作呢？
虎妹：我们协会很有意思——没有会长，日常工作由大家分担。比如新闻翻译，文案编辑和展会活动执行等等。我主要负责的是活动策划和外联这一块。因为球迷协会本身没有盈利能力，我们也不设置会费，平时的活动经费都靠集资和众筹，所以要求你必须有四通八达的人际网，不然经费和活动场地都会有问题。
圈哥：今年夏天多特蒙德来华，对于你们协会来说无疑是A+级别的事件吧！各种活动前后筹划了多久呢？
虎妹：我们在三月份得到消息后各种活动就开始跟进了，场内这块，涉及到tifo制作和应援教学；场外则牵扯到赞助商和安排观摩球队训练。其余一些不对开公开的内部活动，我们也会派记者跟进。不过最骄傲的事情，还是球迷们自己策划了多特蒙德球衣展，这个活动写在了球队的官方日程里！
圈哥：这次中国行，是第一次与多特蒙德官方正面接触吗？
虎妹：不是的。多特蒙德是一家很亲民的俱乐部，球迷要想和他们接触并不难。比如去年十月份俱乐部大使里德尔的中国行。那次时间很紧，周末的活动日程，周一才告诉我们。而组织方甚至因为没有向公安及时报备，被取消了公开活动。于是我们趁这个机会，以球迷协会的身份去跟俱乐部接触了一下，用我们自己调查的数据报告跟俱乐部介绍了多特蒙德中国球迷的真实状况。之后大家渐渐熟悉了，俱乐部也开始将越来越多的权限直接给到我们。
圈哥：球迷协会后来也取得了官方认证是吗？
虎妹：去年十月提出的认证申请，今年三月才批准。我们也重新见识到了德国人的效率（笑）之后我们跟官方的关系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很多朋友也提醒我们不要太依赖官方的身份，在平时活动洽谈的时候，别人可能会觉得你在用官方的资格耍威风，对洽谈有害无益。但我觉得官方身份还是很重要的，谈合作的时候有了更多助力，毕竟这使得俱乐部与球迷之间的沟通更加顺畅了，避免了很多不必要的误会。
圈哥：目前协会发展到什么规模了？
虎妹：我们有定期的招募。目前招了两期，VIP会员大概600人左右。多特蒙德官方有专门的球迷协会管理机构，因此（认证协会）会员准入的门槛与管理是比较严格的，比如有必须大于十六岁的年龄门槛，而且每年还有考核。入会的时候，官方会有一份表格会让大家来填，我们现在争取通过网站或者app将把入会步骤更简化一些。
圈哥：听虎妹说了这么多了，老陆你是怎么看待这一批可爱又可敬的球迷领导人的？
老陆：我很佩服虎妹这样能够无私为球迷协会奉献的人。再比如国米阵线的老孙，圈子里的人都很熟，他负责协会工作十几年了。去年国米打皇马的中国赛，朋友给了我一张票，我就穿着巴萨球衣在国米看台里看球，大家如果有印象的话，当时几百个国米球迷在看台上助威的盛状震撼了全场。老孙在我旁边带着大家喊的脸红脖子粗，我当时并不认识他，只是觉得这哥们太厉害了。后来我做铁杆体育之后接触到老孙，我才知道当时那个领头人就是他，不得不感叹世界真小。
但从业务角度出发，我很强调换位思维。球迷，球迷协会，俱乐部以及赞助商，这四个元素形成了一个闭环。如果想要把球迷协会运营下去，必须以运营一个企业的方式才可以。也许开始组建协会的时候，大家都抱着比较乌托邦的想法，和几十个好朋友在一起乐呵乐呵就行了，但随着球迷协会的组织不断壮大，分工越来越细致，这对组织水平的要求也越来越高。
我非常理解这些球迷协会负责人，虽然他们每次都像强盗一样用自家主队给我洗脑（笑）可我有时候真的很为他们心疼。他们有时候为了球迷协会，真的拉下自己的面子出去讨钱。有些老的球迷协会负责人，谈合作的时候上来就是俩要求，一，保证球迷的利益，二，保证我的清白。这是很让人心酸的事情，他们付出了这么多，但是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在误解他们。所以，我认为企业化的严格要求还是必要的，球迷进协会为享受服务的同时，也必须遵循协会的要求。虎妹拿你自己来说，你为了协会牺牲了非常多的个人空间。用“精神领袖”来形容你们，一点也不为过。
圈哥：刚刚老陆说的状况，我也挺有感触的。球迷协会内部，确实都会有门派林立，争风吃醋的斗争吗？
虎妹：我觉得要分几方面来看。为什么有纷争？第一点也是最重要的，僧多粥少。球迷协会能拿到的资源有限，资源怎么分一定会有争论。二就是老陆刚刚说的，如何平衡利益与情怀的问题。
很多赞助商会跟我说，你们现在是1.0形态，要通过企业眼光，把组织进化为2.0云云。我很理解他们的看法，但“用户”和“球迷”这两个群体是不能完全划等号的。我不排斥用商业的手法来运作，但我反对资本圈养球迷。我不希望球迷因此被资本利用，这会破坏他们对于协会的最原始的归属感。
圈哥：说到这儿，老陆，其实球迷协会这些愿意花费时间和金钱来支持主队的死忠，就是你铁杆体育的目标群体之一。那么，有没有尝试通过球迷协会来推广自己的球迷旅游业务？当中遇到了哪些困难？
老陆：这个问题问得很好，我之前还正好跟虎妹提过这事儿。在做生意的时候，你会发现其实情怀什么都不是，最终还是要靠资金，服务和包装。我不会渲染但也不会避讳我的商人角色，当中的诀窍就是换位思考。在推广的时候我们要从用户的角度出发，依据他们不同的需求，讲述我们的产品特点，费用多少，互联网平台的优势等等......让球迷们弄明白，他能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虎妹：我很支持老陆的想法。跟别人谈钱的时候扯情怀是没有用的事情。我在跟赞助商或者俱乐部谈合作的时候，最有效的做法就是进行实地调查，然后用市场报告，用实打实的数据来说话。
圈哥：关于刚刚虎妹提到的，多特蒙德球迷协会没有会费的事情，老陆你怎么看？
老陆：还是举个例子来说吧。比如我们北京的巴萨长城球迷协会，会费100元钱。但说实话现在100元钱能干什么？可能跟朋友吃顿饭都不止。话说回来，这100元交给协会之后能干嘛呢？你可能有资格参与到抽奖，在我们铁杆体育这边享受到折扣优惠，甚至在餐饮方面也能凭借巴萨长城会员的身份得到折扣。所以我希望大家都能够简单了解一下球迷协会的运营机制。有了这些会费，我们也能在协会经费最糟糕的情况下保障大家的利益。
虎妹：说到这儿我想补充一下。其实我们刚组建球迷协会的时候，不设置会费的原因，就是因为无法为球迷们提供足够的福利待遇。如果我们开口先跟球迷要钱了，那就无异于耍流氓。
事情会有一个发展的过程，未来当我们能够提供的福利足够多的时候，成本就需要大家来均摊了。未来一个比较理想的状况是：我作为一个球迷协会成员，可以享受聚会的餐饮折扣，可以享受球衣折扣，甚至可以购买到主场球票。能够到那一步的话，相信这个球迷协会的发展就很成熟了。你就可以说他是一个商业模式运作下的球迷协会了，但不是商业化。这还是要区分一下的。
圈哥：关于前段时间，中国切尔西球迷在斯坦福桥遭遇的不公待遇。二位怎么看？
老陆：这种事情确实很棘手。比如西班牙德比吧。比赛完第二天，就有一家西班牙媒体报道，赛后出现了一些球迷冲突和骚乱等不愉快的事情。有人看到报道后立马就联系我，问我们的人有没有参与。我当时接到信息后赶紧连夜联系我们的西班牙团队，最终确认了跟我们的人无关后，我才放下心来。有时候一些新闻，还是要综合多方面信息来看待，有时候媒体报道的东西未必就是正确的。真正要搞明白球迷与俱乐部各自都做了什么，再来下结论。
虎妹：我的观点和老陆不太一样。其实德国确实有很多球场，因为非法博彩等各种各样的先例，对中国的球迷有“特殊”待遇。切尔西的事儿我认真了解了一下，中国球迷确实没有其他购买票务的渠道了才造成了难以收场的局面。对于俱乐部来说，在选择性忽略一批球迷群体的同时，也就得做好来日被球迷们不满情绪反弹的准备。
这几年随着体育产业的兴起，兴起的体育旅游还是给球迷带来了好处，诸如多特推出的regional partner，通过赞助商等方面的合作保障了海外球迷的利益。所以，就忠实切尔西球迷的角度出发，他们应该与本地球迷一样，向俱乐部表明立场，而切尔西作为俱乐部方确实该做更加全面的考虑。
圈哥：中国还没有产生自己的原生足球文化，目前仍是一个向西方学习的阶段。相比较而言，中国的球迷文化建设与欧洲的最大差别在哪儿？
老陆：我并不是北京人，在北京生活了十多年，去工体看球的时候也纯粹是抱着看相声的心态。但国安的球迷文化已经像很多欧洲球会一样出现了家族式的传接，这确实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热爱与情怀是用时间沉淀的。我曾经有个不恰当的玩笑，国内球迷说我是米兰粉丝，我是曼联球迷，但大部分人甚至从未踏上过那片足球土地，说白了，那支球队跟你有什么关系啊？你不过是在一段时间内看了他们的比赛比较多，或者因为哪个球星喜欢上了他们。但欧洲球迷呢？对于球队的支持是一种家族式的传承，是从爷爷辈，曾爷爷辈甚至更老一辈传下来的，这是国内很多球迷目前没法体会的。可能唯有时间，再过个二三十年的酝酿才能到那种地步吧。
圈哥：辩证点看，国安的球迷文化当中有精华也有糟粕，但不管怎样，起码他已经形成了自己的文化，单就这点就要比国内很多动荡流离的俱乐部强不少。下一步如果球迷文化再往正确方向引导一下，可能就会更符合我们的期望了。
虎妹：最重要的是，西方俱乐部的球迷文化不是由球迷协会带来的，而是由俱乐部本身来引导的。现在比如阿森纳，就推出了专门针对中国球迷的会员制度，这就是一个可以期待的方向。
我还想举一个特别的例子，就是日本。我今年才知道，其实日本很多年以来是根本没有多特蒙德球迷协会的。因为他们的应援文化和商业运作手段实在修炼得太纯熟了，球迷协会能够做的事情，赞助商与组织方完全就可以代为一手操办。中国目前还是在一个过渡阶段，球迷们还是需要一个协会组织来寻找归属感。尽管我们现在的角色还像是一个苦命的邮差，但状况也在一步步好转，我对未来的态度还是很乐观的。
圈哥：那么在你们看来，与各自主队间真正相系的纽带是什么？
老陆：我觉得人总是需要一点信仰吧。而且当你发现，还有这么多志同道合的小伙伴可以和你一起热闹的时候，你的生活真的就不一样了。
虎妹：我觉得是一种情感共鸣。这种情感的共通，其实不需要所谓纽带的存在，无论球队，球星还是球迷文化，当他们有一天和你产生共通的时候，自然而然就融入到你的生活当中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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