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北京了了:我的快乐,在你体内
北京了了,本名马王,北京某教育机构负责人。业余写作。主要作品:长篇小说《柔韧的围剿》(昆仑出版社)、《沉梦遗香大运河》(东方出版社)、《孩子们的心灵出口》(现代教育出版社)。
我的快乐,在你体内
文 /北京了了
告别草木葱茏的四川“木言兰舍”,回到朔风凛冽的北国老家。
大年初一早晨,天阴沉沉的。早饭后步出屋,发现地上覆着一层薄薄的白。“下雪了!”我在心里惊喜地叫。与此同时,我仰起脸,迎着飘飞的雪,无来由地笑了。再见雪花,一如与久违的故友重逢。
我伸出手,接住几片雪花,欲细赏其形状与晶莹,但雪花“倏”地不见了——化作星点湿痕,在我掌心处。那一刻,我再度情不自禁地笑了,仿佛被雪的清凉挠痒了心。雪花销魂处,我清晰地感受到一丝清凉浸入肌肤。我仿佛听见雪花说:“我进入你了,我和你一体了!”
的确,落在我肌肤上的雪花,以一种方式与我相融;落在枯枝上的雪花,以另一种方式与树相融;落在河面上的雪花,以别样的方式与大海相融……飞舞而来,融化,让生命多元化投胎,成全自己没有翅膀的飞翔。春来时,雪花在花里,在草叶里,在小溪里……眼下,雪花在我的微笑里;之后,又会栖身在我的文字里。谁说雪花易逝呢?
在我心里,不易逝的除了雪花,还有另一些花——“木言兰舍”的草木。
1
“木言兰舍”,是青神县诗人和木匠两位朋友精心打造的一处诗意栖居地儿。这两位先生的共性是“低调”:不让人晓得其真名实姓;他们的不同是:一个爱写诗,一个爱做木匠活。
瘦瘦高高的诗人,仿佛从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雨巷》(戴望舒)里走来:喜穿长衫;着擦得发亮的高腰皮鞋;脖子上挂着念珠;手腕缠着串珠;神情谦和,有棱有角的眉眼间透着隐隐的倔强;气质清癯,氤氲着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纯粹。
木匠个儿不高,极壮实,自幼习武,气功、轻功、铁砂掌等,皆有造诣。他最大的乐趣是做木匠活。他喜欢树——鲜活的树、枯木,他都情有独钟。在他心里,树是永生:葱茏的树,是一种生机勃勃的存在;至于枯木么——化成火,是另一种重生;做房梁,是另一种担当;做家具,是另一种成器……他喜欢用自己的手,成全枯木的涅槃。
诗人和木匠还有一共性,那就是:喜欢过清静生活。他们搭伙从青神一位女教师手中盘过来几间老屋和几亩地,亲手打造出一处“世外桃源”——“木言兰舍”,如陶潜般过起了“采菊东篱”的日子。但不久之后,他们这种自我陶醉的生活即被朋友们的热情“扭曲”了:一些来过木言兰舍的朋友意犹未尽,还想一次次再来,但总不能老是白吃白住呀!于是,他们鼓动诗人和木匠对他们收取些茶水钱,如此,木言的主人既能有实力把兰舍建设得更好,也更有能力招待更多朋友,他们自己也可以来得心安理得。不期然地,这种半感性半理性的“礼尚往来”,便成了木言兰舍独特的经营方式。
2
2016年底,我开启了第二次四川之旅。雪夫(眉山东坡区作协副主席、书法家)、谢红(眉山电视台国家一级编剧)和王燕群(丹棱仕清园饭店董事长)三位好友带我去了木言兰舍。
木言兰舍隐在一个普通村落里。直至走到其院门口,我也没有丝毫特别的感觉——它低调得实在过于“灰头土脸”,貌不惊人!但在跨入院子的刹那,我的眼前豁然绚烂,心也陡地兴奋——天呐,满院里都是花呀、草呀!这些草木,有的长在地上,有的长在盆里,更多地生在奇形怪状的树墩里、木桩上,还有的长在鞋子里或墙缝间……在我目光被这些花草震撼的同时,心里涌动的还有对主人的佩服:好有爱心和情趣哦!
雪夫、谢姐和燕群姐都是木匠和诗人的好友,他们告诉木匠和诗人我是他们的好友,于是木匠与诗人对我的礼遇是:一桌免费的“竹筒宴”,外加一条岷江里钓来的大鱼(清炖)。所谓的“竹筒宴”,即是所有的菜肴都用竹筒盛放。对此,木匠的说辞是:碗碟洗漱要用化学洗剂,浪费水资源,且重复使用不卫生;竹筒是天然器物,一次性使用,用毕投入灶火做饭,成灰后回归泥土,滋养花木。
在木言兰舍,除了享用免费的特色午餐,最大的享受是坐于竹林间与木匠喝茶。
木言兰舍除了花多,再就是树多、竹子多。我到此处时,是数日连阴后的一个晌晴天。坐在木匠亲手做的木椅上,脚踏诗人搭建的木地板,身边伴着他们亲植的竹林,口中品着木匠亲泡的茶,蜀地温情的阳光柔柔地吻着后背……哇,那个下午,我有点时、空两忘的“痴呆”:北京距我50000里之遥,俗事离我霄汉之远,当年的阿斗是“乐不思蜀”,当下的我则是“乐不思京华”,大有“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的“桃花源土著”之感!来自云南深山古树的普洱,在眼前沸水中盛开出褐色的缤纷——谁说茶叶不是一种特质的花呢?她以身心入水的方式进入我,激活了我生命中久违的宁静、洁净和愉悦,那一刻,我觉得自己也盛开成了一朵花,于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妙感由然而生:花与花相拥有,生命居然可以美如斯!
3
茶喝多了,难免要频频光顾WC。我从来极头疼入厕,即便是打理得温馨雅致、甚至香水弥漫的卫生间,也难以泯灭我对厕所的成见:它就是收污纳垢之处。雪夫的朋友青龙山人说,他最好的诗句是在厕所里诞生的,因此,他把“入厕”美其名曰“写诗”。对这样的言行,我听起来差点要喷鼻血!
木言兰舍处于山野间,对它的WC,我实在不敢展开丝毫好的或坏的想象——因为任何一种想象之于我无非两种结果:不是傻傻的妄想,即是自我恶心的折磨。
当我第一次推开木言兰舍厕所门的那一刻,我呆了:不足两平米的空间里居然有壁龛,龛里居然摆着两瓶鲜花和一小盆“多肉”!
在木言兰舍,我第一次听到“多肉”这个名词,进而知道了多肉是一种植物,而且是高等植物:它们为了让自己生存能力更强,从容地把茎长成了叶,居然还丰腴得颇具“环肥”之美。我不晓得它们开不开花,在我眼里,无花的它们本身就是花,就那么静静地、端庄地盛开着,无论人来与不来,看与不看,它们就在那里:有人来,它们望着人,人望着它们,彼此凝眸时,身心已相交互;无人来时,它们兀自绽放着自己、享受着自己。
没有了入厕之虞,我便放开了喝茶。热情好客的木匠,拿出了友人送他的各款好茶,一一泡与我分享。喝着茶,聊着天,莫名其妙地感觉:木匠重色调的面孔绽放成了一片茁壮的多肉……
4
站在院中,遐想木言兰舍的工夫,雪越下越大,地面已披了不厚不薄的一层白。我在雪地上走着,悉心听脚下发出的清澈声响,回头看脚印——在洁白的映衬下,格外的美。
“哈,我让脚印下的雪花与雪花拥抱得更紧了!”我饶有兴趣地想。谁说我踩痛了雪?没准儿雪花很开心亲吻我的鞋子呢!脚印可以成全雪蓄纳更多阳光,从而得已尽早完成生命的轮回,不是么?
为什么有“冰雪聪明”一说呢?因为雪花最善于借势成全自己,比如:借风完成空中舞蹈,借引力扑入大地怀抱,等等。如此聪明的雪,它们一定是只有快乐,没有疼痛,所以不会悲天怨人。
我仰起脸,笑着看片片雪花儿悠悠地、舒然地从灰白迷濛中自在飘落……
天气预报说,明天还有雪。
有雪真好!其实有雨也不错,包括有风,我一样喜欢。来自天籁的有形与无形,有声与无声,我都倍感亲切,似“有朋自远方来”,心里愉悦极了。我喜欢天籁声息的相闻与陪伴,听雨、听风、听雪……雨、雪、风等都似沸沸扬扬明媚的花,灿烂我的心境;与此同时,我的生命也会以空灵的方式与天籁相拥,格外踏实与释然。尤其是雪落,于我而言,那是暗夜里最壮丽的温暖,软和和地叩响我的心扉,邀我彼此融化。
雪变大了。更密的雪花漫天飞舞,些许落在我脸上,些许落在我掌心,又眨眼间融化。
“我的快乐,在你体内!”雪花进入我,这么说。
“我的快乐,在你体内!”我在心里对雪花说。
冥冥中,我感觉天上飘的是我,地上站的是雪花。有了这种无厘头的思绪,我再一次哑然失笑。
世间草木,并非所有的都开花;人之所谓的花,也并非都是草木专利,比如雪花。因此,花是花,非花也是花。
花是什么?
广义的“花”,是一种美,是一种善,也是一种智慧。
花与花相望、相伴、相想时,是彼此的相互交融——不止是身心相拥,也不止是物我合一、天人合一,而是更高层面“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大虚大有,浑然一体。
人皆草木,所有花非花,所有存在只是不同形式的生命流转,都是花一样美而智的相互陪伴:我的快乐,在你体内;你的快乐,在我体内。你?我?其实本来无你亦无我,你我“一”然,故,这世间除了善、美与快乐,还需要别的么?
怀念四川!怀念四川友人!怀念四川的木言兰舍!怀念在四川度过的美丽、简约且自在的日子……
2017年正月初七
(责任编辑:宁静 图片来自诗人、木匠及其友人)
木言兰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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