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不必那么辛苦

因为前几天去了上海，今天早上去做核酸检测。

提前网上查了，这家医院无需预约，现场可以直接做。但周末只有上午半天开放，所以大早上就出发了。

家离医院5公里左右，想着坐车增加风险，于是一边听书一边晃悠悠走过去。

到医院的时候看一下才8点多，不禁又为自己早起的习惯小小窃喜一下。

然而规律就是，每次刚说骨头香，立刻崩掉一颗牙。

千算万算没算到，这年头早期的虫子可比鸟多。刚走进医院，远远地看到蜿蜒曲折的几条长龙，顿时涌上一种不祥的预感——看来刚刚走路发电产生的微不足道的热量，要在寒风中秒散了。

果然不出所料，长长的队伍都是做核检的老乡们。

为了方便返乡人员，医院在大楼外面划了一大片区域，设立了专门的“核检一站式”，做核检的人无需进入门诊大楼，也省掉了健康码检查和测体温。

数了数，长长的队伍一共六七支，每一支都有七八十人。唉，只有硬头皮挤过去了。

担心排错队，就四处寻找流程。果然找到了——

但看了这个stupid的流程，简直想大声咒骂。这都什么年代了，几百万的合同都能手机秒签，做个核检还这么多繁文缛节，院长你德国留学回来的吧。

所以那些长长的队伍，并不是任选一队排，排到了就可以检测，而是排完一队，再去排另一队，来回排四次。

号召全世界的餐馆给这位流程设计者一项优待：下次TA去餐馆排队，请TA吃一个菜再出去排一次队点下一道。

气归气，队还是得排。安慰自己说，还好可以戴耳机听书。

真是冷啊，宽松的外套呼呼进风，赤脚穿的透气的运动鞋，没一会儿就冻透了，感觉到鼻涕在口罩底下冰冰凉地滴到了嘴唇上。人太多又不敢摘掉口罩，只有双唇紧闭。

大约排了20分钟，总算挂到了号。万里长征第一步算是迈出去了。

又花了大约半小时排队开单。

我后面是一对情侣，姑娘在撒娇地讲述，之前核检喉咙被戳，恶心到早餐都吐了，棉签在她晕厥前的一秒钟火速撤走。虽说我已经做过好几次核检，被她描述之后突然开始庆幸没吃早饭。

第三次排队该缴费了。可是此刻出现了一个真实的危机：手机只剩3%的电了，而队伍，还很长，很长。

让病榻上奄奄一息的老人坚持到三岁的孙子结婚，心愿是好的，但是恐怕实现的难度也太大了。

这台iPhone用了两年多了，知道它电量不行，但没想到如此不行，不过就听了两个小时的书而已！捶胸顿足，果然应该随身携带充电宝，出门丢个垃圾也带着。

翻翻自己的钱包，一点现金也没有，银行卡竟然也没带。手机关机，就没法缴费，我这半天就白排队了。而且手机没电了，我只能再走路回去了，叫不了车，甚至连自行车都没法租。

怎么办，怎么办？脑子飞速旋转，只有一个办法：立刻、马上、immediately、at once去缴费，在手机断气之前。

去插队？此刻排队排到骂娘的老乡能撕了我挂树上去喂鸟。

我扯着头发四下张望，果然天无绝人之路，在看到一幅医院的big picture之后突然发现了生机：

我干嘛在这排队呀！去门诊大厅缴费不行吗？

担心门诊的保安不让进，我立刻揣起手里开的单子到兜里，甚至已经想好了怎么应对询问：

“你看什么科？”

“牙科，牙疼得不行了”。

没想到根本没人问我。根本没人禁止到大厅挂号、缴费！

看了健康码，测了体温，走到缴费机器那，一个人都没有。10秒钟交了钱，长长地松了口气。

然后开始生自己的气：

• 挂号也可以到里面，完全不需要排队，刚才何苦在外面寒风中花上二十多分钟？

• 为什么一开始没注意到这个bug？

• 为什么拿到一项任务没思考就开始行动？犯过多少这样的错了？

• 为什么别人排队我就要跟着排？这与跟风抬头看天的路上有什么不同？

• 外面虽然写着“返乡人员核检”，那不过是指引，又不是强制规范，更不是规则。为什么本能地遵守，而不去怀疑或者打破？

• 我到底被关在了多少层box里面却毫不自知？

因为缴费抄了近路，一下子我就比很多人进度快了。我排队进去采样的时候，采样队伍还不算太长，差不多二三十人。等我采样结束出来，又是一番景象：挂号、排队、缴费的人少了不少，而之前排队开单、缴费的那些人现在汇到了采样的队伍，采样排队又变得如同笨拙的贪吃蛇，尾巴已经甩不动了。

大概是这样：

于是又开始懊恼：平时一直有错峰意识，今天怎么就偏偏挑了人流量最大的时候来！如果晚一个小时，说不定哪支队伍都不需要排了。

转念又开心起来：我们抢工作机会，我们去鸡娃，跟这闭眼排队的行为是不是一样？我们是不是非得朝人多的地方挤过去？能不能时刻想想旁边那条少有人走的路在哪儿？

那些拥挤的赛道，明明可以错开，我们却经常不假思索地挤进去，只因不肯抬头。

我们一边抱怨人多，一边享受着在人群之中的安全感：大家都这么做，我这么做一定没有错。

可是我们原本不必那么辛苦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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