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场性别歧视,与6位学会面对的女科学家|Nature Careers
原文作者:Kendall Powell
六位资深女性科学家就如何应对工作中的性别歧视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大量证据表明,在求职、决定任期、晋升及教学评估方面,性别偏见都让女性处于非常不利的地位。性别偏见和歧视大多是无意识且根深蒂固的,因此普遍存在却又难以证明。性别歧视再加上实验室和实地工作中并不少见的性骚扰,足以让年轻女性对科研职业望而却步。
来源:Alice Mollon/Getty
许多大学和部分国家在推动女性职业生涯发展方面取得了长足进步。然而就个体层面而言,女性的职业发展仍然困难重重。《自然》与六位资深女性科学家探讨了她们关于避免性别歧视的建议和策略。
寻求资历高的支持者
POLLY ARNOLD
英国爱丁堡大学化学系Crum Brown主席、SciSisters创始人(SciSisters是苏格兰科学、技术、工程、数学(STEM)资深女性研究人员的联络网络)
很多年前,当我还是初级研究人员时,爱丁堡大学意识到女性教师正在赢得愈来愈多国际奖项,但她们的晋升速度却不如男性同事。
因此大学让资历较浅的女性教师参加领导力培训课程——尽管根据外部评价指标,女性教师的的表现非常出色。当时我们热烈讨论过这件事,认为我们不需要试图将我们变得和男性一样的培训。作为女性领导者,我们需要的是更多的支持——例如与其他女性科学家见面、讨论职业规划的机会。团队越多样化,最终的成绩就越好。
结果在领导力培训课上,我们遇到之前完全没有可能遇到的那么多和自己职位相当、情况相似的女性。那次经历非常棒。在STEM领域担任高级职位的女性人数很少,我们也没有办法找到能够倾诉、能够理解的对象。
SciSisters于2017年以谷歌地图的形式推出。通过这张地图,女性科学家可以找寻彼此,普通人可以寻求专业帮助,年轻女性也能找到合适的人指点迷津。
想要真正开展那些抵制性别偏见的变革,你不仅需要资深女性同事的支持,还要接受那些愿意倾听的资深男性同事的支持。和那些人在一起,我能够感受到自己是被支持着的,而不是一个“尖叫着的女权主义者”。我的部门一直非常关注包容性。我们常常有争执,时不时会互相批评,但我们也常常坐在一起喝咖啡。
对于偏见,我会用数据说话。我会说,“你有没有读过这样的研究,即便女性没有怎么说话,她们仍会被同性和异性认为在对话中发表了更多的言论?”
塑造学生对女性教授的预期
HOLLY DUNSWORTH
罗德岛大学生物人类学副教授
大学生中存在一些偏见,他们不太称女教授为“博士”。为此我将我的电子邮件别名改为“Dunsworth”,电子邮件签名改为“Dr. H. Dunsworth”(H. Dunsworth博士),因为有时候我收到学生的电子邮件开头是“Hey Holly!”(嗨,Holly!)。我希望得到和男同事同样的地位和尊重。
我给学生上课的时候常常穿学术长袍。学生们说我是怪人,但它至少减少了学生对我衣着的指指点点,也就减少了批评的一个方面。我希望能够减少学生对我身体或者衣着的关注,事实证明我的确做到了。
但我不是要否认自己的身份。我有时候会带着儿子去上课,告诉学生教授也可以是这样的。这恰好也和我的研究是一致的,成年雌性灵长类动物通常会带着一个幼崽干活。
我向学生解释了这样做的理由。我们探讨了依靠外表赢得尊重以及有关数据显示学生对女教授的期望明显高于男教授。
可能因为女性通常被认为更加善解人意,学生便希望从女性教师那里得到呵护和关爱,因此我常常收到学生发来的关于个人生活或情绪的邮件。这并非女性教师独有的问题,但在与男同事交流之后,我只能说女性教师这方面的情况似乎更加严重。
因此,为了设定行为边界,我在课程大纲中明确写道:“你将通过电子邮件收到课程有关的通知。但给Dunsworth博士发送关于个人生活的邮件并非本课程的一部分。“课程指南还鼓励学生到办公室与我进行面对面交谈:“让我们一起回到石器时代。”此后我收到的毫无意义或不合时宜的电子邮件数量急剧减少。
不断努力对抗歧视
HANAN MALKAWI
皇家科学学会科学事业部副主席;约旦雅尓穆克大学微生物学家
1981年,当我在雅尓穆克大学获得生物学学士学位时,我是全系的最高分。当时我获得了一笔奖学金资助我在约旦以外的大学继续攻读硕士学位和博士学位。我选择了华盛顿州立大学(WSU),但却遭到了大家庭的反对。我在一个严格的穆斯林家庭中长大,家里人认为一个年轻的单身女性独自在西方国家生活是非常危险的。
甚至我的本科系主任也建议我先等几年,至少结了婚再去国外念书。尽管我叔叔反对我出国,但父亲坚持说:“她应该去。”我最终去了WSU,在那里我遇到了我现在的丈夫,他也来自约旦,当时在WSU攻读博士学位。获得博士学位后,我回到雅尓穆克大学从事教学工作。
我曾经担任过科研和研究生院院长,然后是负责科研和国际项目的副校长。我一度是院长会议中的唯一女性,当时我负责了多个委员会的工作。
这对我来说的确是一个挑战。我知道因为我年纪较轻,又是女性,并不是所有同事都能立刻接受我。但是我的科学背景让我能够巧妙地处理这个问题。有时候,我在其他院长和下属教师面前表现得像他们的妹妹、同事,而非上级。我会和他们说,“这些是需要完成的事,我们每个人,包括我,都要承担一部分。”但在其他时候,我的表现会更为强势。
在接手工作初期,我会一直和我的同事们一起工作,给予指导和帮助。几个月后,我成功赢得了他们的尊重和信赖。
今天,年轻的单身女研究生仍然面临着当年我所遇到过的出国留学的困境。几年前,一名约旦学生获得奖学金资助可以去美国攻读博士学位,我去了她家三次才说服了她的家人。最后她的父亲说他会去那里陪她一个学期。当这名学生完成博士学业后,她回到约旦担任助理教授,成为这里其他年轻女性的榜样。
建立自信
JESSICA MEIR
美国宇航局约翰逊航天中心比较生理学家和宇航员
宇航员Jessica Meir接受美国宇航局的技能训练。
来源:James Blair/美国宇航局
在美国宇航局,很多女性都不会穿着非常女性化的服饰。在技术和操作领域,人们往往将女性化与花瓶划等号。但如果每个人都穿一样的衣服,我们永远不可能做出任何改变。人们应该穿他们想穿的衣服。即便我穿着短裙,我也能成为一名宇航员。当人们看到这些,他们就不会再认为女性化和无能是对等的了。
我曾经在其它航天项目中看到关于性别偏见的文化差异。虽然我不认为说的人是恶意的,但我确实听到过在我自己的文化中会被认为是性别歧视的玩笑或闲话。通常情况下,我会忽略它们,但有时候我会试图用机智或讽刺的回答反驳他们,让说的人意识到那些话有多荒谬,或者至少让他们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的言论。
我与无意识性别偏见的第一次对抗是在研究生期间,当时我正深受冒名顶替症候群(impostor syndrome)的困扰。我周围几乎所有女同事身上都有类似经历,但在男同事中却很少见。
但是当我在加州斯克里普斯海洋研究所进行博士答辩的时候,我脑子里不断出现这样一个声音:“我为这项工作付出了巨大的努力。我应当得到认可。我对潜水企鹅和海豹氧气消耗的了解比任何人都多。”这个声音给了我当时真正需要的信心。
女性常常会表现得不那么自信。即便我们内心是自信的,我们也可能误用一些表达方式让周围人觉得我们并非那么自信。
退一步从另一个角度看待自己的努力。日常的琐碎会让人觉得迷茫,我们需要用更大的格局看待自己的工作,从旁观者的角度欣赏自己的付出。
确保你正在做的是你所热爱的。这种热爱会从你的言谈举止中流露出来。人们也会相信你的能力和知识。去做一些让你觉得有使命感的事情。这样你的言论行为会更有底气,人们也会更愿意倾听和留意你。
作为女性,我们需要不断推销自己,因为这样有助于我们取得成功。如果我们不主动抓住机会,那么我们永远都无法拥有话语权。
勇于发声
REBECCA CALISI RODRÍGUEZ
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生殖生物学助理教授
Rebecca Calisi Rodríguez在实验室的鸟舍中对原鸽做实验。
来源:Gregory Urguiaga/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
2015年,当我刚开始现在的工作的时候,学校在星期六举行了一次针对全校新职工的大范围会议。我丈夫当时是博士后,因此也参加了这次会议。我们是带着孩子参加会议的,老大已经5岁了,我们就给了iPad,小儿子只有3个月大,当时睡着了,我就用婴儿背带抱着他。
我们围着桌子坐,大家依次介绍自己的名字和部门。我丈夫说完之后,我刚要发言,坐在我右手边的男士就自己接上了话。即便我当时就坐在那里,他们也生生把我忽略了。
我觉得自己不能保持沉默。我大声道:“嘿,我被跳过了,我是神经生物系的新职工。”当时整个会议室都安静了下来。
当时我就认定我不能任凭他们无视我。但是在会议上女性常常被忽视。或者有时候我的发言被男性打断之后,当再次开始讨论的时候他们会将我的发言认为是那名男性的观点。
我希望我的想法得到认可,但也希望使用合适的方式。作为女性,倘若我们表现的非常强势,那人们会觉得我们过于激进。这中间的平衡非常微妙。我的女同事和我正在努力从战略角度强化彼此的影响力。比如在会议上,当女性发言完毕,我们会重申并肯定她的观点。
早年曾有人跟我说,其他女性都是对手,要比她们任何一个都出色,这着实是一条可怕的建议。事实是,通过互相提携,女性地位不断提升。 而且这并不局限在女性之间。男性也可以通过支持女性同事的观点推动两性平等。
在会议上,希望大家都能对小婴儿或是哺乳期母亲小小的打断多一些包容。支持女性需求,营造包容文化,我们将为学术界留下更多出色的女性。
我想告诉年轻女性,性别歧视问题无处不在,不仅仅是在学术界。这可能听起来很消极,但我不希望她们因为觉得其它行业情况会好一些而放弃学术探索。
一切都在发生转变。越来越多的人,无论是女性、男性还是跨性别或无性别人士,都在积极发声。去寻找这些群体,去寻找可以指点迷津的导师。我也会努力为性别平等这一目标的实现贡献自己的力量。
做好充分的功课
JAELYN EBERLE
脊椎动物古生物学家、科罗拉多大学博尔德分校博物学和实地研究研究生项目负责人
你需要一个优秀导师,导师的性别并不重要。去和周围人接触,了解他们的处事方式,找到一个你非常尊重又相处得来的人。他们应该有一定资历,在机构中有拥有丰富的经验和充分的影响力。
远离那些对大学持消极态度的不快乐的人。你需要一个愿意帮助你,并且拥有积极乐观态度的人。如果你没有被指派导师,或者被指派的导师并不合你意,请向你的部门主任提出三个你比较倾向选择的导师。
给新教职人员的另一条建议是:在一开始就进行谈判。这很困难,但非常重要。 你必须做好功课,充分了解你的教育背景和专业水平通常情况下能够得到怎样的薪酬和实验资源。
当然,在决定终身职位和晋升等重要时刻也要据理力争。了解你所在部门其他教授在获得终身职位时被允诺的薪酬和实验资源,明确要求获得与你资历相当的人相同的报酬。
在北极等偏远地区开展为期数周甚至数月的考察,让我很快了解了对于实地调研团队哪些品质需要的,哪些是不需要的。性别多样性对每个团队都必不可少。
你还必须学会团队可能要做的一切事情。我曾购买了一把霰弹枪,并学会了如何使用它,因为所有的北极科考队在营地都需要用枪防止北极熊的袭击。
无论是设置通信无线电,还是了解室外急救,亦或是根据天气情况指导直升机着陆——如果你学识广博,并且对自己的技能充满信心,那么你就能做出正确的决定。此外,让你的同事或者下属,无论性别,也掌握适当的知识技能,拥有合适的设备也同样重要。
最后,我们正努力让每个人享受应有的权利和认可——这与性别无关。
当我在讨论恐龙灭绝后哺乳动物的演化时,我是女性真的重要吗? 不,不重要。
原文以How female scientists can confront gender bias in the workplace为标题
发布在2018年9月18日的《自然》职业专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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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ture|doi:10.1038/d41586-018-0669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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