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如参与商 |《自然》科幻专栏
原文作者：Dianne Lee
旅途无尽，爱人难逢。
17岁：
“那不是很浪漫吗？”
凯茜记忆里，卢卡就这么说。他躺在那儿，一手慵懒地枕在颈后，遥望群星。
“就我们所知，那颗星早已不复存在了。”卢卡说。“从地球上看到一颗超新星，可能意味着距离它的死亡已经过了80年。”他转向她，褐色的眼睛闪闪发亮。“那不是很浪漫吗？”
插图：Jacey
多年后，凯茜总是反复地咀嚼这一刻。她想象自己当时可以捧着他的脸，把他拉过来，直到整个世界里唯一重要的就是他们彼此之间的一切。
但她没有。那时她只是背过了身，嘲笑他的天真，想起了她的父亲——他的第一次任务让他失去了一条腿、他的梦想，还有母亲对他的爱。
一年后，联合舰队在其探索性的处女航中首次遭遇黎系人。三艘星舰化为齑粉，26个国家联合起来向其宣战。没多久，卢卡受到征召远行，只留下一封信和一个承诺。
卢，
他们说你要先去一个临时站点，我的信要花几个月才能送到你手上。时间膨胀，对不？
你个笨蛋。我不在乎要多久。你回家的时候我会原地等着你。
”21岁：
“你不能永远等下去。”
室友妮娜在床上伸懒腰，从期中考卷里头歇口气，又一次明确表达她对卢卡的不赞成。“他还是只有十几岁不是，因为那个宇宙时间膨胀什么的。”是狭义相对论，凯茜想。“而且你几个月才能收到他一次消息？”
凯茜没告诉她上周收到了卢卡的电子邮件，这是半年来的第一次。
“群星如此美丽，而它们之间的宇宙空间更是迷人。虚空令人着迷，让人深受吸引，直到它包裹了你全部的世界。那正是我对你的感觉。”
此刻，妮娜叹了口气。“我就是觉得这不公平，你在变老而他始终年轻。我有个朋友想约你很久了。就见个面嘛，没什么的。”
第二天，妮娜的朋友约凯茜吃晚饭。凯茜想到群星与虚空，拒绝了他。
卢，
他们说你6个月前去了比邻星b。万事小心。
”29岁
妮娜和一个敏锐又审慎的会计师结了婚，他很适合她。凯茜当了她的伴娘。
从最后一次收到卢卡的消息之后又过了8年。她知道无线电波去往比邻星b再回来各要4年。这一知识却无助于填补她胸腔之中的空洞。
有时候她想到卢卡在宇宙里的样子，永远年轻，追逐梦想，这会让她有种尖烫的恨意。虽然只有百分之一秒，但在地球上的百分之一秒是光速下的一生。
在妮娜的婚礼宴席上，她遇到了梅森，28岁，笑容善良的律师。他们一起漫步过中央公园，他在81和82街之间握住了她的手。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感到了光。
回到酒店房间，她的手机振动起来，卢卡的名字在她的锁屏上闪着红光。她再也没有和梅森约会过。
卢，
我查了一下。波江座离地球19.72光年。你说这是一项荣耀，获邀参加停战谈判。我知道它意义重大，但我下一次听到你的消息将在40年后了。
在我写这封信的时候，你以光速旅行，几乎没有老。等你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六十多而你才二十几岁。你说年龄差距不意味着什么，我知道你真的这么想。
你说如果我忘了你会更好。你觉得我不知道吗？我试过，我做不到。不会再试了。
我今天博士毕业了。天体物理学。我过去6年都在绘制恒星和行星的路径。40年后，我会画出你回家的路。
”49岁：
“他们长大得太快了，是不是？”
妮娜刚把最小的孩子送进大学，邀请凯茜过来一起庆祝空巢。凯茜在新近粉刷的院子和整整齐齐的草坪之间感到格格不入。她想起自己鞋盒那么大的公寓，选它完全是因为离学校近。
妮娜过了半秒才意识到自己跟错的人说了错的话，脸上涌起惊恐的表情。凯茜拍拍这位友人的肩膀安抚她。她对自己的命运早已平静接受了几十年。
在新版历史教科书中，黎系人不过是个脚注。媒体已经把注意力转向了更激动人心的事情，最新的探险让过往战争黯然失色。几十年前宣告和平之后，全世界已经朝前走了。只除了她。
卢，
你知道吗，他们在上一次远航中给了我一个职位？我拒绝了。我不像你。我非常乐意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安安全全地探索宇宙奥秘。而且，这场远征会让我更加远离波江座，和你。
随信附上你20年前要求的那些登记文件。我希望你原谅我花了这么久，因为对你来说只是几周。
快回到我身边吧，我的丈夫。
”67岁
有人敲门。她打开，看到两个穿着军装神色沉重的男子。其中一个清清嗓子，朝前走了一步。他手中拿着一个破旧的电话，几十年前的型号。
卢，
你错了。这根本不浪漫。
”原文以Star-crossed为标题发表在2022年11月02日《自然》的科幻版块上
© nature
doi: 10.1038/d41586-022-03422-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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