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积兴:只需三步,让学生作文思如泉涌!
吴积兴
温州二中语文教师,中学高级教师,浙江省教坛新秀,首届浙派名师培养对象。开设写作教学讲座超百场,发表写作教学文章六十多篇。认为写作其实是“表达你的发现”,文字是内心的外现。偏爱“四有文章”:有生活气息、有思想价值、有审美情趣、有汉语韵味。
我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注意到,初三某个时期,学生会出现文采枯竭期,我大概是在09年时意识到这个问题,好学生表现得更明显。九年级下册期中考时,好学生说:“我不知道怎么写。”
到底是什么原因?我想可能是“生态平衡”被破坏的原因。我们常比喻:“文思如泉涌”,这个泉涌为什么会断掉呢?我后来想到两点,一是水“死了”,原因是很多老师太早提倡让学生套作文,每次大型考试(特别是期中考、期末考、保送考)之前,学生便会恐慌,他们原创的作文没有了,那么其写作的活力就没了;还有一个原因是“源断”了,什么是源头?我想是读书吧。失去源头活水,学生就没有刺激,也就感觉没有东西好写了。
到底该怎样教作文?这几年,我一直坚持一个作文观:写作,就是表达你的发现。写作,就是用笔表达你的发现。于是写作训练的核心:一是发现,一是表达。引导学生发现,指导学生学会表达。
写作是表达的艺术,语言是表达的重要部分。
长期以来,我们对文学语言的认识过于单一和肤浅,语文教学似乎只有关注优美诗意的语言,以至于,学生认为只有诗情画意才最好。其实诗情画意,只是文学语言的一种,语言有多种风格,比如诗意、幽默、质朴、乡土气息等等。我觉得只要有表现力的语言就是好语言,所以,在文学写作中,我不简单提优美的语言,而提“文学性语言”,换种观念,天地为之宽广。
修炼语言,第一要务乃是阅读
我提倡学生大量阅读,寻找自己最喜爱的作家,深入阅读其作品,接受其影响。请作家站在身后,成为帮助学生写作的导师。
每个伟大的作家后面都站着另一位大作家。鲁迅的后面站着果戈理,郭沫若后面站着美国诗人惠特曼,余华的身后起初站着川端康成,后来站着卡夫卡等等。大作家的成长都少不了受他人的影响,何况学生?所以鼓励学生大量阅读,从一位作家,到另外一位作家,努力去接受名家名著的影响。把一个作家读透了,琢磨够了,烂于心中,这个作家便会成为写作的底色、底蕴。
这就像练习书法,比如先学颜真卿,几年下来,肯定了解颜体中“竖”偏胖,而且每种胖胖的“竖”又略有不同,那么在写竖的时候,仿佛颜真卿就站在后面指导。如果练好颜体,再学柳体,那么在写字的时候,就会多一个人在身后指导。阅读之于写作,也是如此。
只有不断阅读,才能让底子不断深厚,正如林黛玉教香菱学诗,要求她先读王维诗百首,杜甫李白百首打底。这样才能在写作的时候,后面站着诸多名家,接受名家影响。
修炼学生的语言,我还会教一些具体的招数
这些招数都是源自文学作品,把特别有表现力的语言,提炼成具体的语言点(语言招数),教给学生。从名家名作中获取语言的营养,老师做一名语言领路人、或者搬运工。
比如,语言描写,我们很多学生写对话,比较随意、冗长,这对只有八九百格子的考场文章却是大忌,因为再折腾两句就没纸了。于是我告诉学生写对话就像打乒乓球一样,一来一去、一来一去,有两个来回就差不多了。
如果是单个人的话呢?可以借鉴丰子恺的《做父亲》中的语言描写方式,一个词语反复两次,比如“小鸡,小鸡”,“要呢,要呢”,“好来,好来”。有个学生用了这个招数,她写到:妈妈深夜送点心,“我”有些烦,于是说“不要,不要”。当“我”看到妈妈端着点心,沮丧靠在门框,“我”突然有些不忍,于是就说“好吧,好吧”。吃好之后,为了哄妈妈开心,“我”说“还要,还要”。三次简要的语言,“我”的情感变化,一目了然。
在汪曾祺《虐猫》里,四个小孩在虐待猫的时候,他们抓到了猫,弄来四个瓶盖,用胶水把盖子黏在猫爪上,文章这样写到:猫一走,一滑;一走,一滑。作家抓住两个动作,两次反复,猫走路不稳和痛苦的那种样子就呈现在我们的眼前。讲了这个之后,很多同学就学会了这招,比如写妈妈写衣服,也就是一浸,一提;一浸,一提。这些名家的语言给我们最大的启发,就在于把复杂的场景,用一个很简单的句式和词语就得到体现。
我坚持用文学来滋养文学,每个语言点的训练,都从文学作品中发现,在理论书中理证,用一招又一招促进学生语言的发展。
素材对于文章而言,最具辨识性。一篇好文章,其素材肯定是新颖独特,原创性的。文学史的“伤痕文学”、“寻根文学”、“反思文学”,其实是写作素材的开拓。而麦家的谍战题材,南派三叔的盗墓系列,无不因为其题材的独特性而倍受关注。
引导学生发现属于自己的素材,是写作教学的重要任务
学生往往知道发现素材的重要性,却无从入手。
我们经常听到学生说没有东西可写,其实并非他们没有题材,而是他们不知道这些事情可以写成文章。所以要让学生发现素材,并非只是简单去观察生活,去体验生活。
没有主体观照的观察与体验,并没多大意义。发现素材的关键,是唤醒学生,重新审视自己的生活,发现生活中的写作意义,把熟视无睹的题材变成精妙的写作素材。
我常用文章引领与自己讲解,唤醒学生,发现自己生活中有价值的素材。
比如,我给学生看余华的《医院里的童年》、王春鸣《树上的童年》,然后补充讲解与地点有关的童年素材,要求写一篇《____的童年》,要求写某个地点的童年,童年是时间,而地点是空间,以特定的空间写时间,别有味道。
在文章和讲解的指引下,学生的素材被唤醒,写出了很多别致的文章。
比如《公安局里的童年》,作者经常去爸爸的单位公安局玩,“一个下午,我偷偷地跑进了审讯室,正好里面没有人,我在一张凳子上坐了下来,欣赏着那把手拷,真是精致呀!一拷准能铐住人,我想试一试。我轻轻把手放进了手铐中,一卡,哈哈,还真就卡住了,我很兴奋。但是不一会儿,我就后悔了,我怎么出来啊?我用力拔,可就是拔不出来。我的脑子,怎么就少一根筋啊!”
还有同学家住铁道边,于是写了《铁轨边的童年》“夕阳温柔地吻上我的发。我踩着夕阳的影子从轨道上走,一步一格地跳过枕木。单脚跳,双脚跳,有时兴奋了原地转360°度继续跳,毫不担心自己会被火车撞到。”
我曾给学生写过一篇《青》的文章,课前我给学生看“青色”系列文章,青花、青衣、青衫、青砖等等,结合文章讲解了青色的内涵,在讲解中不断唤醒学生,学生写出了《青牛》,“而今,我看见在道观里,老子成为了高大的神像,满是祭拜的过客,被可悲的扭曲成了道教教主——太上老君。而青牛,早早地被锁进了老君的后院,老子也似乎习惯于端坐神坛,成为呆板的蜡像、石像。
再放眼中国,随遍布着老子的足迹,也刻印着青牛的脚印,但可见的,只有白牛、黑牛、黄牛,鲜有青牛”。作者回忆到,他说老子骑青牛的形象再熟悉不过了,但也许鲜有人去涉足。《青牛》在听了“青色的记忆”之后,突然想到的。这个突然想到,就是唤醒的结果。
另有学生在听了之后,写了一篇《单色的青春》,她写到:有一天我发现全班的女同学竟然全多是黑色的发夹,我愣住了,十六七岁女孩的发夹和六七十岁阿婆的发夹,为什么要一样?当所有的同学都用黑色的发夹,发扣的时候,你戴一朵粉色的小花,青春就在粉色的小花上。
这些素材,一直藏在学生的记忆里,如果没有唤醒,可能永远潜隐下去,而一旦有了契机,便会神奇浮现,而老师要做的就是用不同的方式,不断唤醒唤醒。
母题写作,是我引领学生自己发现素材的重要方式
所谓母题写作,简单说类似于专题写作,素材之间有共性,有利于学生触类旁通,积累素材。
其中我做得最多的是“书写美好的消逝”母题,教学生书写美好的消逝。消逝的美好,有取之不尽的素材。现代社会快速变化发展,“一个西方人活四百年才能经历这样两个天壤之别的时代,一个中国人只需四十年就经历了。”建设发展,孰不知建设的另一面是破坏,发展的另一面是消失。四百年间的动荡万变浓缩在四十年,其中伴随着多少美好的消失!
鸟鸣蛙叫鸡啼,夜半馄饨竹筒声,麦芽糖铁锤叮当声,溪边浣女捶衣声,没了。粉墙青瓦石板木窗,弯弯曲曲的小巷,换了。两千多年前,钻入床下躲避风寒的金铃子,今天,为何不敢爬进窗户?引发无限诗情的大雁今天哪里去了?一壶茶一张椅一本书的悠闲呢?节日还是岁月长河的一个码头吗?天真灿烂的童年呢?有所敬畏的心灵呢……
多少曾经有过的美好,今天却消逝了。而这一切消逝的美好,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一街一巷、一鸟一虫,都是作文绝佳素材。
学生只要写过一次之后,便会明了这个母题的而核心是追寻逝去的美好,便会有意留意这些相关素材。
发现素材的另一种方式,就是引导学生发现自己的根据地
谢有顺认为,一个成功作家的标记就是有自己的“根据地”。很多作家都有自己的根据地,莫言的笔下始终离不开高密东北乡,沈从文笔下的边城凤凰已经成为一个特殊的标记,还有贾平凹笔下的商州等等,这些都是他们的根据地,只要一提这些作家的名字,那些特殊的标记就会闪现出来。所谓“根据地”就是作家自己最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人群。
如果说要求学生有写作根据地,难度太大,那么每个同学都应该有自己最擅长的素材。有些人擅长书法,他写起书法就特别有感悟;有人熟悉自己的老家,写起来就别有一般滋味;有人对花草树木特别有感觉,那么写出来草木皆有情。一个人总有自己擅长的东西,文章应该写自己最擅长的东西。自己最擅长的,往往最独特的,写出来的味道就会不一样。与其东挖西掘,不如坚守一块,营造一块属于自己的园地。
思想,对写作而言犹如脊梁。在抒情泛滥的时代,叙述显得清新,而思考显得弥足珍贵。作文应该是学生思考的载体和见证。
立意思想,在中学生作文中是很受局限的,在情感方面,除了亲情、友情、师生情,没了。爱情都不好涉及。此外比如团结、责任、坚强等等,多是大众性、社会性的主题。学生面临着私人的情感太消极,积极的情感太大众。学生的写作已经被限定在一个很狭小的空间中,如果再不突破,难有作为。
思想是可以唤醒或者激活的。
如果学生的脑海里没有思想,那只好先植入一些思想
于是我在写作教学中会适当植入一些重要的思想。比如,我曾经让学生写一个文章“淡淡的哀愁”通过阅读“谁扼杀了淡淡哀愁”,回顾了古今中外,无论那个名著其中无不有淡淡的哀愁,让学生感觉到哀愁也是一种美丽的情感,它并不消极,反而很美丽。
还利用《这是个_____的时代》,引导学生对自己生活的时代进行思考。利用“美好的毁灭”,让学生思考文化的命运等等。用“被程序控制的我”,引发学生对自我以及自己的生活状态进行思考。用“痴”让学生思考某种情怀。总之,希望通过写作激发学生的思考,同时让作文也具有一定的思考力。
种植思想,毕竟是由外而内,而思想的产生,主要靠学生自己心里长出。
尝试让学生自己收割思想
思想对于写作而言,也知道提升思想之难。我总结了两种提升思想的途径:读有思想的书,和有思想的人交流。表面是二,实则是一,就是和有思想的人交流。而在交流过程中,我提出一个要求:让学生积累真知灼见。积累真知灼见,就是积累思想,就是在阅读与交流中,及时摘记有思想的语句。
比如阅读周国平,摘录他有关“童年价值”的看法,深化自己对童年价值的认识。比如阅读王开岭,摘录有关“古典之殇”的看法,加深自己对“美好消逝”的看法等等。
积累的目的是为了激活。比如有同学积累了“当你明白一个钻石比一颗玻璃弹珠值钱的时候,你就已经长大了。”于是引发“利是纯净之心最可怕的敌人,对利看淡些,心就会纯粹些。”思想就这样被碰撞醒过来。
除了收割他人思想,还要呵护自己的思考
在《增加文章的附加值》里我提及,文章的价值,在于与众不同、独特,有自己的发现。
想要增加文章的思想价值,应尽量排除那些广为人知的事实,努力发现那些没有普遍被接受的思想。比如写草,如果表达的思想是野草的顽强,就缺少价值,而有同学从乡村野草身上自由舒张,与城市里的草“被园丁修剪得整整齐齐”形成对比,从中发现城乡两种不同的生命形态。这样的文章便有自己的价值。
思想的价值,贵在独特,有己见。正如王开岭说学生文章的思想不一定要刻意追求深刻,要真实和健康。因此“我”就显得特别重要,呵护自己的点滴思考,珍惜自己生命的独特体验。只有“我”足够强大,文章才有更多的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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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丨张丹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