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行政班，怎么组织学生？

我不算一位特别典型的教育工作者，毕竟正式加入学校工作只有三年，这之前，我其实是一位程序员，IT行业的从业者，俗称“码农”。

我所在的探月学院是北京一所小微学校，目前有100多个学生，都是高中生。学校里有很多像我一样跨行业的人，也希望我们把其他行业领域的经验带给即将成年的孩子。当然，我们这群人的优势在于，可以跨越学校原有的构架或范畴进行新的思考：如何办一所行业标准下的学校。再加上学校体量比较小，也拥有了更多探索的机会。

这仿佛打开了一扇教育的大门，里面有着各种奇思妙想，其中就有我要分享的主题——学校如果没有行政班，怎么组织学习？教师和学生该怎样打交道？在这之前，其实有一个问题，那就是班级为什么会存在？班级是服务于什么的？

班级是服务于什么的？

班级的本质上是学校教育场景下的“生产关系”，是描述教育资源如何分配给被教育者的最小管理单元。而“生产关系一定要适应生产力的发展”，往小了说就是要达成学校的培养目标，往大了说就是满足社会对人才的需求。

那我们社会到底需要怎样的人才呢？在工业2.0时代里，学校其实是基于“流水线”和“标准化”组织起来的，产出的人才也更加趋于流水线和标准化。简单地说，那个时代，很多工厂或公司需要的都是像螺丝钉或流水线上的工人，能在流程里实现技术所需的人才，不需要太多创造力。

自然，这种模式下，年级、班级、考试、分数的含义也就如下所示：

年级是给学生带来服务于升学的一致的学习节奏；班级，给老师提供一个较稳定的管理单元；考试，给社会提供可以量化人才优劣的比较手段；分数，给学校的所有人提供意义和驱动力。

但是，到了21世纪，在工业3.0甚至4.0智能化时代，我们对整个社会的人才供给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国家、教育部也对学校提出了更加具体的要求，希望学生全面发展，并提出了核心素养。同时，各个学科也出台了相应的学科核心素养。其实，我们认为还应该有一个跨越学科的4C核心素养。21世纪人才最需要发展的4C核心素养包括：创新思维（Creative thinking）、批判思维（Critical thinking）、沟通能力（Communication skill）、合作能力（Cooperation skills）。因为刚好这4词的英文都是C开头的单词，所以又叫“4C素养”。

如果学校要培养拥有4C素养的人才，是否还需要考试？评价怎么做？班级应该如何分配？我觉得这都是需要去讨论，而班级的变革更是一个要去前置思考的问题。

那么在探月学院，我们认为要去发展学生的4C能力，最重要的是交给他们解决真实问题的能力，而不是解题的能力。

解决真实问题而不是解题

什么叫解决真实问题呢？先看一个案例。探月学院是个小微学校，校园场地由北京的一个旧塑料工厂改造而成，面积比较小，只有一栋教学楼，三层楼全部加起来共2000-3000平方米。在这样的环境里，学生平时也没有其他地方可去，所以他们就思考：学校太小，没有地方遛弯怎么办？

于是我们成立了“Moonlit Garden（月亮花园）”项目组，成员有4名学生，2名指导老师（一名是学校老师，一名是校外专门从事景观设计的老师）。在他们两人的指导下，一起设计了学校的楼顶花园。当时，正好遇到了疫情，大家虽然有20多个小时的线上课程，但是他们依旧学习了相关的花园设计内容，并制作了20多张图纸设计，8个建模模型。4名学生自己动手用木料制作了移动花箱，收集了来自全国各地的种子。

这个过程中，他们学到了楼顶花园场地草图设计与思维表达；空间的规划；俯视图&刨面图的绘制；场地功能、流线动线分析；测绘、绘图软件的使用；花园的策划与运营。此外，花园里植物的种植与维护，植物如何更好的生长，也是他们要学习的内容。他们要了解北京地区的气候、物候知识，还要知道农园与24节气适合种植的植物，花园设计及颜色搭配。最重要的还要了解植物的特性，知道如何对这些植物进行育种，如何进行养殖。

经过一系列的学习，学生们最后在校园的楼顶制作出了一个花园的模型，但是因为疫情的原因，现在还没有完成整个搭建。

其实我想告诉大家，这就是我们理解的“解决真实问题”。我们希望整个学习过程是基于问题的学习，有完整的发生顺序，从未知的未知—已知的未知—已知的已知，但是现在的学习通常只有后半部分，即从已知的未知—已知的已知。

作为一名教师，我们通过各种各样的教学方法，使学生把已知的未知转化成已知的已知，变成自己要学习和掌握的内容。但是其实真实的世界还有更加重要的一个部分，就是未知的未知如何转化成已知的未知，我们如何清楚现在面临的困难，如何了解背后的问题？这需要把真实的问题定义清楚，才能做好后面的部分，寻找到问题的答案。而前面的定义问题，则需要培养学生合作思辨、创新沟通的4C能力。

跨学科项目的实施

探月学院的项目制课程，我们称为跨学科项目学习，每个项目都会涉及到不同的学科。实际上在学习的过程中，学生和指导老师也会一起去探索、了解，然后逐渐清晰及明确需要学习的内容，还能有效促进学生4C能力的培养。不仅如此，学校还给项目团队提供许多相关资源。

跨学科项目是理想的资源交汇点，同时直接指向解决真实问题。项目启动时，我们会安排相应学科的指导老师，或提供具体的教育资源，甚至还有外部的资源。这样一来，项目制所需的各种元素都进行汇聚。

下面这篇文章里，我就清晰地讲述了跨学科项目学习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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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跨学科项目组又是如何构建的？

月亮花园项目就是探月学院的一个典型案例，背后其实有学校跨学科项目模型的助推。我们学校有5个主题+1个孵化器的跨学科项目学习结构，每个主题代表不同的方向，如环保方向、科技方向、人文方向、商业方向等，学生在每个大的主题下形成不同的项目组，每个项目组会有若干同学和两名指导教师，其中一位是本校教师，我们通常称为“教练”。

教练在一定程度上承担了传统意义上班主任的很大部分职责，主要负责学生的日常管理，德育建设等最基本的角色。而另一位项目教练将带领所有学生在项目的专业领域进行学习和探索。

通过这种方式，项目组里的每一位学生都会有清晰、明确的目标，他们对项目组会更有归属感，甚至他们还能选择该项目作为未来申请大学或者考取大学的一个重要发展方向。这样一来，学生也逐渐树立起自己对人生、对职业规划的认知。

具体的跨学科项目课程是在什么场景下来进行教学？又是怎样运作呢？

介绍几个经典的学习场景，每天早上8:00-8:30进行Check-in，类似公司每天早上的晨会。我们希望每天早上，项目组的所有学生都能聚在一起，沟通或探讨，不管是项目的推进、实际工作，还是每个人在生活中的点滴，都可以利用早上的时间进行分享和交流。

实际上，很多项目组会利用早上时间进行晨间学习，比如英语的朗诵或语文的阅读等。不过晨会的目的就是保证项目组的学生互相建立起链接感。

除此之外，每周还有两节课，每节课1.5小时的跨学科项目组集会时间，相当于我们的课程时间，这个时间更多用于讨论项目接下来的推进和发展，人员分工，教师资源供给等议题。若按照传统意义的班级形式来看，更像班会。

不过要完成一个项目，只靠每周的3个小时，时间远远不够。因此教师更鼓励学生在课外时间进行大范围地探索。每周6-10个小时，自主利用课余时间召集会议、团队协作、推进项目进展。

另外，探月学院还有一个非常有特色的活动，即ELP，相当于很多学校举办的研学旅行，是项目内容的重要组成部分。指导老师会将研学旅行的内容与跨学科项目内容进行深度结合，让学生实地考察访问，学习借鉴其他人的做法。

例如“减轻世界塑料污染”项目组，学生在校内已进行了长时间的塑料污染、回收等常识学习，但如何验证自己对这些内容的理解是否正确，如何将自己的创意落到实处？通过研学去了解国内垃圾处理公司的做法或塑料研究所的成果，不失为最好的学习方式。

这张照片就是项目组在上海“新时代生活馆”的学习留影，学生在里面学习了未来生活如何减少垃圾、塑料的产生及使用。同时他们还展示了自己的创意和想法，每个学生都希望创建又酷又炫的垃圾回收机制。他们更想到了用人工智能识别的手段进行垃圾分类。

足以验证了学生对项目的热情，他们愿意去探索和了解人工智能与日常生活的关联，这难道不是一个非常好的尝试吗？

在每个跨学科项目的实施中，教练具体需要做什么？

教练与目标管理

前面的分享里，我一直用指导老师这个词，但就在不久前，探月学院把它改成了“教练”。其实，指导老师还承担着教练这一角色，校内的指导老师好比个人教练，校外的指导老师好比团队教练。他们使用目标管理的方式，促进每个项目顺利推进。其中有一个项目管理的工具——OKR，可以帮助学生更好地设立目标。

首先，我们会制定一个学生觉得特别有意愿达成的口号，把它作为主要目标。比如“今年考上XXX学校”“解决一个社区的垃圾问题”“今年减肥XXX斤”……这些口号会让学生感到前进的动力，并非常渴望达成目标。然后教练会指导学生分解目标，把每一个目标都拆解成若干个关键结果，当这些关键结果一一完成时，那这个目标也就达成了。

OKR是一款特别好用的工具，适合高中学生用来制定自己目标管理，更方便教练了解学生真实的学习情况，它避免了老师只拿分数片面地评价学生。通过目标管理工具，我们还能完整地看到学生渴望成才的路径，当然，教练还会每周定期与每位学生进行OKR review，了解他们的每个KR进度及状态等。

下图是探月学院一位老师的OKR，首先设计了不同领域的目标，包括升学、身心健康等，接着可以在不同领域的目标下分解为KR，然后一步一步完成。我们大致会把每个项目设置7个项目周期，从组队开始，逐渐形成团队的概念，历经开题、分工、调研、实施等，最终完成项目目标。

例如组队阶段，因为采取了项目制教学，所以在构建班级或分班时，我们会根据学生意愿进行分班，询问是否愿意加入某一个项目组里。在每个学期的第一周，都会举办项目的双选会，每个项目会摆出自己的小摊位，供学生选择。项目组里的老成员还会在摊位上向新生介绍自己的项目，以此吸引新生加入。通过这种方式能让整个团队更有归属感，也很好地建立起来他们对团队的集体荣誉感。

这也形成了探月学院的项目教练模式，相比于经典的学校模式，更加接近于真实的商业世界。下面这张图就是项目教练模式与传统学校模式和真实（商业）世界的对比图，可以从中了解它们之间的联系与区别。

在实施项目教练模式的过程中，我们意外地发现了两大好处，也解决了两个难题。探月学院是一所实行走班制的学校，选课走班导致每个学生的日程变得极不统一，出现大量的信息碎片化的问题，学生的信息被打散到了不同的场景下，没有人能很好的统整起来。而项目组使这群学生有了共同的目标，让有相似发展路径的学生自发的汇聚在一起。

同时，个人教练也能很好地集中收集学生在不同课程里进行学习的数据。其实学生在项目组里学习，对接的学科教师数量会大大地减少，采用这种模式后，个人教练就能跟学科教师进行深入沟通和交流，大大地缓解了信息碎片化的问题。还增强了学生的集体归属感和荣誉感，使得他们对自己所在的项目组非常有信心，并希望呈现出更加有意义的项目成果。

来源 | 本文整理自鲁家钰在第七届中国教育创新年会·一班一世界主题峰会的演讲

编辑 | 阿薇

排版 | Magg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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