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摆的“滴滴村” | 显影
后厂村位于北京市西北五环外,此处聚集了大量网约车司机,又被称为“滴滴村”。后厂村附近,分布着百度、网易、滴滴等知名互联网公司。
后厂村的集市上张贴着彭水县的房地产广告,在北京多赚些钱,回家乡买房养老,是后厂村许多网约车司机的梦想。
停摆的“滴滴村”
2016年11月11日,到了工作日的尾声,北京西北五环外的后厂村不复平时的热闹,村里的多数人在外搬家或者开“滴滴”,滴滴司机庹云琴戴着黑色棒球帽,走出深窄的巷子去买啤酒。胡同里有人在打牌、烤火。庹云琴稍一抬眼,便能望见一条马路之隔的联想集团和百度科技园。村子另一边竖起高墙,里面是均价每平方米8万元的西山壹号院小区。
庹云琴来自重庆彭水县,网约车兴起后,越来越多的彭水同乡北上北京加入网约车大军,渝H牌照的轿车遍布后厂村各个角落,滴滴司机们操着乡音大声讲话,村里集市上挂着彭水当地的房地产广告,仅有的几家餐馆也散溢着家乡味道,恍如置身某个重庆小镇。
庹云江来北京已有20年,几乎认识北京所有的路,他已经熟悉了这里的一切,“习惯了,回不去了”。用打工的积蓄,他在老家彭水县城买了一套商品房,但除了春节很少居住,“基本上空着”。因为注册车牌是渝H,每次开滴滴时,客户端都会收到重庆当地的推送。庹师傅也曾想过回重庆开滴滴,但后来发现自己无法辨认家乡的路——由于重庆地形特殊,高架桥、单行道多,他很容易迷路。“那里来去往返的路程不一样,不像北京,怎么去,怎么回”。
后厂村的小孩坐在废弃的车座上玩耍。
庹云江走向一处搬家公司,这里是他和其他几个老乡的住处。来自彭水的同乡有的还在做着搬家生意,但庹云江身体不好,干不了重活,就全职做滴滴司机。
一位老乡在后厂村的巷子里洗头,居住空间的狭仄导致一部分人只能在公共区域打理个人卫生。
张建伟把洗过的衣服晾晒在后厂村的空地上,不远处停放着轿车和搬家的货车。
对于来自重庆彭水县的司机庹云江来说,后厂村更像第二个彭水,彭水人十分抱团,一起吃火锅,摆“龙门阵”,一起搬运,一起开网约车,也一起失业。
网约车兴起之初,完成订单后丰厚的奖励和高峰时段的翻倍加价,让庹云琴们一度尝到甜头。快车业务最红火时,老乡们月收入轻轻松松过万元,甚至有同乡一个月赚了三四万元。但这种红火是各家网约车平台为占据市场份额用钱“烧”出来的。在滴滴和中国优步(Uber)合并前的一年多,两家因双向补贴乘客和司机就花掉了将近300亿元。
稍微理性一些的司机也担心过这样不可思议的“好日子”能否持久,但更多的老乡想法很简单,就是抓住眼前、使劲挣钱,好回家盖房养老。很多司机都在多个平台同时注册、抢单,抓住一切机会。
而2016年10月北上广深相继发布网约车管理细则征求意见稿,12月细则正式稿落地,终于让庹云琴和同乡们从虚幻的云端回到现实的地面。各地政策细则大同小异,都对网约车平台的运营车辆和人员进行了严格规定。从北京来说,相比之前的《意见稿》,《实施细则》对网约车的排量以及轴距上降低了要求,但“京人京车”的核心限制不变。北京市交通委运输管理局还公布了北京网约车驾驶员考试管理规定和考试大纲。对于后厂村的滴滴司机而言,考试并非易事,因为他们当中多数人文化底子薄,地理地点类考试还可以接受,但是英语考试难以应对。
可“京人京车”这一道门槛就足以让后厂村的司机们“绝望”,何时转行?何时回老家?租的或贷款买的外地车怎么办?这些问题不断地震荡着后厂村的滴滴司机们。
后厂村网约车司机在车前合影。他们多来自重庆市彭水县,起初从事搬家生意,网约车兴起后,纷纷加入网约车大军。
彭水老乡们在手机上研究滴滴客户端派单情况。为了弄清楚平台派单的问题,庹云琴曾经在同一个地方和
一位京牌司机开启派单,而京牌车辆的优先政策,使得渝H 牌照的滴滴司机们的派单大部分都不是最近的。
2016年11月11日,北京市后厂村,来自重庆市彭水县网约车司机庹云琴晚饭后赶去拉活儿。
“棒棒军”重操旧业
来自重庆彭水县的杨国君,来京8年,成为网约车司机1年的光景。“我一般都是晚上跑活儿,不堵车还省油,被运管所抓到的几率小。”由于之前滴滴公司“抚慰”司机报销80%罚款的承诺已经不能兑现,专门跑夜班滴滴的老乡不在少数。
杨师傅说,如今的滴滴快车派单,已经把京牌车作为首先派给的对象,西二旗地铁站里发出的一单单快车活儿,先供北京牌照的司机分配,剩下的才留给外省牌照的司机。
和杨师傅有同样遭遇的廖福海,半年前从天通苑的一家租赁汽车公司,租到了一辆京牌车,每月租车的费用是4000元。有了“份子钱”的压力,让他没日没夜地穿梭在北京的大街小巷。空余时间,他又干起了搬家,虽说搬家的生意日渐惨淡,但起码收入相对稳定。
滴滴司机廖福海和老伴住在不足10平方米的出租房里。儿子儿媳和两个孙女住在稍宽敞的板房里,儿子起早贪黑的从事搬家业务,2岁半的孙女廖静怡整日留守在阴冷潮湿的后厂村胡同里,而4岁半的孙女廖紫涵在村子附近的博士幼儿园上学,再过一年她就要被送回老家,开始读小学。
网约车新政带来的冲击,孩子教育、租房等问题让这位重庆司机头疼不已,此外,廖福海还认为,这间不足10平方米的屋子也很有可能“时日无多”。“现在西北旺到处都在拆,一直拆下去我们也没法儿待了。”最后廖福海选择退还了租用的京牌汽车。老伴庹朝娥已经两个多月没有收到廖师傅拿回来生活费,为了贴补家用,庹阿姨到旁边的科技园做起了保洁的工作。
入夜,来不及吃晚饭的王旭东急匆匆地开车离村,去两公里外的住宅区接乘客。新政落地悄然改变着滴滴司机们的生活。
新政的落地悄然改变着“山城兄弟”们的生活:宁师傅成为新政后第一个离开后厂村的司机,回到青岛干回建筑老本行,“北京又不能再赚钱,开销也大,我还是回去吧”;住在同一院落里的王旭东,却开始没日没夜地继续开滴滴,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在北京开多久;廖福海早出晚归,干起了“棒棒军”老本行——搬家,“油钱、磨损费、保养费用,算下来基本剩不了多少钱了。那就不跑了呗,搬家也不好干,在北京也待不长了”。
2
出租车“的哥”想开专车
新政中“京人京牌”的细则给了本就是京籍的出租车司机更多优势。此前,不少北京的哥向财新记者反映,在北京开出租越来越不好干。他们当中有部分人正在计划转战网约车平台。
据北京“的哥”李师傅介绍,他本人所在公司每个月净份子钱要3700元,算上油费、保养费等,双班(两个人一辆车)的话,平均每天要拉十六七个小时才能收支平衡。
“我们属于职业部队,21年的驾龄再加上打小在北京长大,去哪儿路都熟,这就是优势。”出租车司机熊万海是北京通州人,面对新政的出台,熊师傅表示,会多少给“的哥”带来一些变化,外地牌照的汽车渐少,期待相关部门对外牌网约车加强监管力度。
的哥们萌生“转场”的原因,除了份子钱,还有一个就是自由。“不想拉活的时候也不会扣钱。”
3
顾客更愿意叫出租车
网约车新政实施后,北京的乘客们逐渐发现:“折扣少了,车难叫了。” 对习惯了享受低价出行服务的乘客而言,涨价后他们会否“用脚投票”?
北京市民陈先生告诉财新记者,在同样的价格水准下,他更愿意乘坐出租车,因为“出租车司机对路况更加熟悉”,也省去了快车经常派单过远的麻烦。乘客杨先生则表示,乘坐网约车最担心的就是安全问题,如果实施细则在安全方面加强“硬杠杠”,今后乘车就放心多了。
细则征求意见稿相关内容也受到出租车和租赁公司的欢迎。一嗨租车创始人章瑞平说,与此前大规模涌入网约车平台的私家车相比,合规专车的门槛明显提高了,成本也会相应提高。而此前,出租车和租赁公司一直抱怨不公平竞争。
图、文/财新见习记者 杨一凡
图片编辑/杜广磊 罗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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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21日,北京网约车管理细则正式发布,“京人京车”管理规定没有变化;北京海淀区后厂村聚居了大批重庆籍的滴滴车司机,随着新政落地,他们的生活一度处于“停摆”状态。
拍摄:财新记者 夏伟聪 陈玮曦
剪辑:财新记者夏伟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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