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2”大地震十周年·不能忘却的纪念 | 显影
2018 年4 月12 日,俯瞰汶川重建县城的夜景,灯火通明。近处是2008年“5·12”汶川大地震遗留下来的山体石块。
时间永是流驶,“5·12”汶川大地震倏忽十年,记忆变得清浅,但往事从不如烟:废墟里搜寻的物件打捞起个体记忆,断壁残垣陈述着不可逆的创伤。时间的废墟之上,太阳照常升起。
为了忘却的
纪念
2018 年清明节,四川省北川老县城遗址奏起了悲鸣曲,倾斜破碎的建筑废墟在凹陷的山谷里却不动声色。若不是烧香的白烟和雨雾相撞缭绕,行人游走其中会产生进入了一个停滞时空的错觉,每一片瓦砾都像被记忆包浆,恒久停在了2008 年5 月12 日14 时28 分。
十年前的那个瞬间,北川中学体育老师兼高一七班的班主任李刚在操场上给学生上课,突然地面左右摇晃,他就意识到“要出大事儿了”。紧接着地板上下波动,有学生踉跄倒地,他赶紧召集大家聚拢蹲下。刚手牵手围成一个圈,不远处的教学楼“就像沙塔一样”骤然崩塌,灰尘像末日的乌云顷刻笼盖头顶。
当时李刚和学生们都意识到地震了,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包括他们脚下这片土地在内,向外辐射超过10 万平方千米的区域都已天翻地覆。200 公里外的映秀镇是汶川大地震的中心,地动山摇时,村民们看到龙门山脉撕开了一个大口子,巨石从裂口中喷涌而出,山上的村舍就像易碎的陶瓦,瞬间被冲垮。
最终,震级8 级,烈度高达11 度的汶川大地震在短短两分钟内夺走了将近7 万人生命,成为新中国成立以来破坏力最大的地震之一。
2018 年4 月,北川老县城遗址,地震后楼体歪斜扭曲的曲山小学。“芭蕾女孩”李月当时就是在这栋教学楼下被救出,后来她参加了2008 年残奥会的开幕式演出。
北川老县城遗址,公安局的两栋建筑在地震中被震垮,一栋斜靠着另一栋。
北川老县城遗址,完全垮塌的建筑物平铺在地面上。
十年后,从龙门山滚落下来的巨石,其中的一块已被刻上了震中的字眼,被摆在渔子溪河边,成为了映秀特色旅游的招牌。随着工厂在震后陆续地搬迁,为数不多的良田被征用为重建用地。现如今,一米阳光驿站、新城客栈、长荣饭店……一排排红色广告牌在绿色山野的衬托下显得格外亮眼。曾经镇上的青年依靠附近的工厂和村边的水田为生,地震后,以映秀地震遗址为核心发展起来的旅游业成了他们为数不多的选择。
十年后的清明节,李刚带着震后重组班级的十几个学生,穿着整齐划一的白色纪念服,重新回到了北川老县城。27 平方公里的地震遗址,像是被抽取了血肉的躯壳。每一幢建筑物里,还能看见倾塌的墙体、半吊的顶灯、倒地的桌椅,仔细看甚至还有缺角的洗澡盆、破裂的相框,和散落一地的衣架,这些物件仍散发着生活气息,构筑起灾难降临前安乐祥和的场景。
同时物件也是可怖的,它们冰冷僵硬地沉没在灰尘中,让人不难联想到灾难突至时主人极度的恐慌和绝望。
北川老县城遗址,居民楼内一间保存相对完整的客厅。从阳台望过去是另一栋垮塌的建筑。
居民楼内积了厚厚灰尘的一盒水彩笔。
室内的物件唤起个体的微观记忆,遗址的公祭台则将遇难者的命运统一收纳,一块巨大的祭奠墓碑后有国旗飘扬。那曾是茅坝中学的升旗台,除此之外,学校几乎被景家山掉落下来的石头全部掩埋,像被摁进山体,从未存在过一样。升旗台前,挂着一幅长达数米的横幅,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字,是一位母亲的思念剖白:“贺川你在哪里啊?儿子你好吗?妈妈好想你啊!”
成兴凤从2008 年7 月13 日开始挂横幅,要把心里的这些话告诉当时在茅坝中学读初中的16 岁儿子,每年挂三次,过年、“7·13”儿子生日和“5·12” 纪念日时。“一直不相信,因为走的太突然了,我还很多想跟他说的话。”她说,“如果他还在,就能看到这横幅,能回来找我。”
都江堰公园路30 号5 栋5 楼朱琳家的座钟。2008年,地震发生时,座钟摔在地上,电池被摔出,时间永远定格在5 月12 日下午2 点28 分。
从废墟中找到的新娘易晓燕的婚纱。2008 年5 月12日,新郎史伟和新娘易晓燕在拍摄婚纱照,地震突如其来,二人被埋废墟。
在地震废墟中搜寻到的私人影集。
该日记本于2008 年5 月13 日凌晨1 点在绵竹汉旺镇东汽中学救援现场获得。日记本的主人叫王静,17 岁,在地震中不幸遇难。
逝者已逝,成兴凤再殷切的呼唤也唤不回儿子,反而是地震中的那些日常物件遗留了下来。在成都安仁镇建川博物馆内,坐落着“5·12”抗震救灾纪念馆。
地震当天的日历、破碎的座钟、散落的车牌、营业执照、奖状、水瓶、陶瓷娃娃、作业本、书包、文具、玩具车……这些不起眼的物件安静地躺在玻璃柜里,坚守着见证灾难的职责。博物馆还将废墟里大量的断壁残垣运回来,配合着支离破碎的家具,还原出受灾建筑物的内部场景。一个幽暗的狭窄墙洞里,往里看是层层叠叠的预制板,一把折叠椅子被压在了中间,观者从洞外凝视,如凝视深渊。
2017年7月19日,都江堰南桥,一群游客挥动出一串串彩色的肥皂泡,随风而去。作为地震受灾最重的地区之一,都江堰已经重建如昨,而那些伤痛的记忆也在岁月里随风而去了。
十年让一切都变得不再急切,幸存的人珍惜当下的每一个瞬间,经历了生死后,希望每一寸光阴都是丰满而宽容的。清明的老北川县城,悲鸣曲和老人念诵的经文声中,前来拜祭的人零零星星。他们不是漫无目的地逡巡,而是孑然朝着一个方向默默前行——那里可能是他曾经的家。这一天,游客和媒体纷纷到来,好奇着经历灾难的人十年后的今天如何生活。但对他们来说,所谓的十周年祭除了凑齐一个整数,并无其他意义,因为他们这辈子,都会负载着那段记忆砥砺行进。
全文及更多精彩图片详阅2018年第16期4月23日出版的《财新周刊》和财新网相关报道。
图/财新记者 陈亮 梁莹菲
实习生蔡颖莉
文/财新记者 夏伟聪 梁莹菲 徐玮超
图片编辑/杜广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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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地震,无数人的人生轨迹产生拐点,其影响犹如“余震”般绵延到之后十年的每个末梢,譬如他们――北川中学活下来的孩子们。十年间,他们褪去了青涩,纷纷走向了正常的生活,但有的仍会因为轻微震动心悸不已,有的走在废墟中还会泪流满面,有的身上还带着永远的残缺。这天,他们迎来了毕业以来最大的一场聚会,席间,他们走到摄影机前,回忆起了生命中那道“不愿触碰,但很难忘记”的伤痕。编导:财新记者 陈玮曦
汶川地震十周年系列报道②
夹缝兄弟
十年前的地动山摇让北川中学迅速崩塌,当时位于教学楼五层的两名高一学生来不及逃生,被狠狠抛入了垮塌墙体和天花板的夹缝之中。其中一个是郑海洋,被压一天一夜,在万分崩溃之际却对着相机做出了V字形的手势,想抚慰面对超重预制板无能为力的救援人员,因而被媒体称为乐观的“夹缝男孩”。他的同桌,廖波,则是另一种形象的“夹缝男孩”——广为传播的照片中,他望着镜头,张嘴残喘,叫人心疼。
这一对“夹缝兄弟”在往后的十年,有着互相连结又并不相同的人生轨迹。曾经,一个坠入黑暗,一个不动声色;如今,一个在媒体面前明朗积极,一个却只想隐藏身份,撕掉地震标签。十年前尘封的记忆,在一个夜晚的饭桌上,被再次翻开。
编导:财新记者 夏伟聪
汶川地震十周年系列报道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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